跑出孤山後,走到一處山坳口,裴謝堂停了下來。賀滿袖的頭髮全部濕透,身上的衣衫都能滴的出水來——高行止那麽大一個男人抗在背上,饒是賀滿袖武功高強,也累得連連喘氣。
裴謝堂靠在石壁上,她的手連帶著半邊肩膀都沒有知覺了,隻得抱著手指揮陳舟尾和陳舟尾:“不要跑了,那邊,石頭。”
她說著,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指了指前方亂糟糟的石頭,示意陳舟尾去搬。
賀滿袖起身去幫忙。
他讀書最多,江南賀家精通伏羲八卦之術,裴謝堂的意思是讓他去擺陣,賀滿袖立即就忙活了起來。
將石頭層層疊疊的擺起來,黎尚稀也趕緊去幫,不多時,高行止和裴謝堂被一堆堆石頭圍在中間,看似散亂的石頭堆又透著章法,看起來頗為詭異。黎尚稀回到裴謝堂身邊,賀滿袖和陳舟尾完成最後的一部分工作後,由賀滿袖帶著陳舟尾返回。
“高公子!”
剛坐下,黎尚稀又喊了一聲,幾人倉促的回頭,才發現高行止又吐了一口血,只是這一次吐出的血顏色鮮紅,他的臉色反而好看了。
“不礙事。”高行止擺擺手:“先前被人傷了,胸口堵著,吃了藥下去吐了這口淤血就好。”
他自顧自的坐了下來,開始調息。
黎尚稀給他護陣,持刀站在他身側,以防追兵用箭傷人。陳舟尾和賀滿袖則坐到了裴謝堂的身邊,賀滿袖喘著氣:“郡主,要是隱月樓的人來得晚,天黑之前我們肯定回不去。”
“嗯。”裴謝堂低低應了一聲,隻覺得左邊的木僵感緩慢的在向右邊蔓延,不欲開口多說,專心致志的調息運氣,想將這毒壓製住,至少,要回到京城裡才能有藥可以醫治。
陳舟尾回頭看著遠處的飛瀑,嘖嘖稱奇:“這地方,以後咱們要過來吧。”
“我也覺得太適合做我們鬼養閣的據點。”賀滿袖點頭,隻遺憾的說:“只是太隱秘了,會不會顯得沒有格調?”
“那可不,咱們在箕陵城的總部,外表可是光亮得很。”陳舟尾提起鬼養閣,目光裡都是神采。
賀滿袖道:“郡主以後在京城安了家,鬼養閣可以搬過來了。改天等我尋覓了新地址,就重新修了樓子,郡主出入也方便。郡主,你覺得呢?”
他和陳舟尾說了半天,裴謝堂卻一句話都沒答,賀滿袖興致勃勃的扭頭看她,只見身側坐著的人一張臉青白如鬼,嘴唇隱隱約約透著紫氣,半邊身子僵直的坐在那兒,額頭上的汗順著下巴低落,脖子處的衣服已是一片濡濕。
賀滿袖尖叫了一聲:“郡主!”
他跳了起來。
“不要叫。”裴謝堂睜開眼,覷著一邊的高行止,瞧見他還在運功療傷,忙低聲說:“他不能分心。”
“郡主。”陳舟尾圍了過來,立即上上下下的查看她的身體,待瞧見左臂上一道破口,陳舟尾湊過去聞了聞,血液帶著幾分腥臭,他臉色劇變:“你中毒了!”
裴謝堂連點頭都做不到了:“在出口的時候中了箭,箭頭有毒。”
“你怎麽不早說?”陳舟尾眼中閃過一絲倉皇:“要是毒入肺腑,就沒得救了。”
“我點了穴道的。”裴謝堂勉強扯出一絲笑。
“根本沒用。”陳舟尾又急又怕,看了看她的傷,又見她連手都抬不起來,立即明白了:“這毒走得好快,郡主又一路奔跑,氣血沸騰,都快蔓延到了全身還嘴硬。”他急忙伸手入懷,摸出一個小白瓶,臉色格外懊惱:“早知道就帶解毒丹出來了,這顆藥是壓製氣血的,不見得能有用,但聊勝於無,郡主,你快服下。”
裴謝堂吃了,說話間,她臉上的青氣已浮現出來,看起來格外可怖。
就這麽一耽誤,小孤山上的追兵果真已追到了跟前。
裴謝堂拉起面紗,賀滿袖和陳舟尾全力戒備,謹慎的看著衝過來的影子們。
瞧見他們一群人就坐在石頭堆裡休息,高行止閉目養神,裴謝堂露出的半截額頭烏青,領頭人一聲冷笑,立即下令左右上前圍攻。
但賀滿袖設下的伏羲八卦看似簡單,這些影子們在石頭堆裡走來走去,竟又走了出去,半天都到不了幾人跟前。
“廢物!”
眼見著那幾人就在眼前,卻無論如何都過不去,領頭認氣得扇了旁人一耳光,隨後,他沿著圓圈走了一遍,忽然跳上了石頭堆,想來是要從上面走過。
裴謝堂見狀冷冷一笑,並不言語。
領頭人跳躍著踩了幾塊石頭,但也並未走過,這才後知後覺的明白眼前的石頭是一個陣法。
“暗器!”他也不囉嗦,吩咐左右:“身上帶了暗器的,全部往裡面的人身上丟,死活不論,大不了抗屍體回去。”
陳舟尾等人動作神速,將裴謝堂移動到石頭一側,讓石頭保護她,剛做完這些,暗器已撲面而來,兩人揮劍護得密不透風,眨眼地上就落了一地的暗器碎片。黑影身上的暗器都丟光了,也沒能傷到他們分毫。
領頭人咬牙:“將石頭砸了。”
沒了這些礙事的石頭,看這些人還能跑到哪兒去!
黑影上前,一腳踹了堆放的石頭,外圍的石頭沒有任何防護,立即散落砸了下來。賀滿袖臉色一變,低聲說:“攔不住了。”
陳舟尾點點頭,橫起手中兵器,做好了全力廝殺的準備。
恰在這時,樹林裡宛如天籟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在這裡!”
話音未落,濃密的樹蔭裡跳出來一個高大的人影,他的身後還跟著幾十個人,俱是一身武裝,手持利刃。
陳舟尾和賀滿袖大喜,都低聲喊了一句:“終於來了!”
卻是一直等候在城中密室外的徐丹實!
徐丹實一來,場中局勢瞬間翻轉,影子們的人多,但論起武功哪裡是江湖上這些殺手的對手,幾十個人一撲而上,這些人奮起抵抗,不到小半柱香時間就成了一具屍體,一個都沒能跑出去。
當領頭人不甘心的倒下時,裴謝堂緩緩拉下面紗,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徐丹實,怎麽是你?”賀滿袖十分驚喜。
徐丹實道:“我在密室外等著接應你們,怕有意外,藏在了屋頂。你們下去後好一會兒,陳珂就出來了,他一看見地上倒下的人,臉色就變了,急急忙忙的跑到巷子口,喊了府兵在密室口設了埋伏,他自己卻帶著人往小孤山來。我一想覺得不對,指不定那密室還有別的出口,就趕緊跟著他走,沿途把隱月樓的殺手都召喚了出來。剛到山下,就看見隱月樓的煙火,我就帶著人過來。”
他說著話,走到裴謝堂身邊,頓時臉色一變:“郡主怎麽了?”
“中毒。”陳舟尾來不及跟他多說,手急匆匆的在他身上摸索:“你的解毒丹帶著沒,快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