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你們男人就是不懂。”裴謝堂笑眯眯的,欣賞一般的看著孟錦衣臉色劇變,她慢悠悠的說:“孟錦衣方才不是說了嗎?他那婆娘不喜歡他,但還是在他身邊睡了三十年,這三十年是怎麽過的,她又是怎麽來的孟錦衣身邊?”
“你是說……那位夫人不是自願的?”朱信之懂了。
裴謝堂讚許的點頭:“一個小姐,自願嫁給一個奴才,這個奴才得有多大的本事呀。”
不是她心存偏見,而是在東陸素來最愛講究門當戶對,要不然女兒家定然沒臉面。就算小姐肯,父母也不見得能答應。
這其中必定有陰謀!
而這個陰謀,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來人,提審孟錦衣的夫人!”朱信之馬上轉身吩咐孤鶩:“孤鶩,你帶一隊人馬去孟家,若有人阻攔提審,一並關押。”
“是!”孤鶩立即應了,領了人往外走。
孟錦衣見狀,一直以來維持的理智終於全部崩潰,不斷的在鐵凳子上掙扎起來:“不準去,回來,不準去!不準碰她!”
“喲,還喜歡得緊。”裴謝堂吃驚:“就是不知道你那夫人是不是如同你一樣,對你也這般喜歡得緊。”
孟錦衣恨恨的盯著她,眼睛幾乎瞪了出來,一開始的偽裝和保護都被她擊碎了一樣,孟錦衣暴躁的咆哮起來:“毒婦,你這個毒婦!”
“跟我沒關系,下令抓人的是王爺,又不是我。”裴謝堂覺得很無辜:“王爺,你說句話嘛。”
朱信之涼涼的看了她一眼。
本來就是她提醒抓人的,但是看著眼前這個人嬉皮笑臉的模樣,又覺得異樣可愛,聽見孟錦衣辱罵她毒婦,心中反而覺得不舒服,便直了腰板點頭:“人是我讓抓的,若是無辜,自會放了。孟錦衣,你若還有良知,難道不是應該承認你的罪行,放你那妻子一條生路嗎?”
孟錦衣隻恨恨的盯著二人不說話。
又等了兩三柱香時間,便聽見孤鶩的聲音:“王爺,人已經帶過來了。”
聽到這句話,孟錦衣頓時緊繃了身體,直勾勾的看著大門,不住口的直說:“她敢來,她竟然真的敢來。”
話語未落,從刑部大牢的門裡緩緩走出來一個衣著樸素的婦人,年紀約莫五十上下,頭髮微白,整整齊齊的盤了起來。身上一個補丁都沒有,雖是樸素衣衫,但一個褶皺都無,顯然平日裡很注重衣衫的整潔,是個很有考究的人。
她並未捆綁,進來之後,盈盈拜了朱信之:“參見王爺。”
“請起。”朱信之見她禮儀大方,眉目和藹,又是個婦人,並未多為難,讓她坐下了:“婦人知道因何請你前來嗎?”
“知道。”婦人淡淡的看了看一眼孟錦衣:“因為他的緣故,王爺想要提審奴家,從奴家嘴裡問及事情始末。王爺,你隻管問吧,奴家都知道,也不會隱瞞任何東西。對奴家而言,活著的唯一價值就是等待這一天,奴家等著一天已經等了三十年了。”
語氣裡的滄桑和怨言,是個人都聽得出來。
朱信之回頭看了一眼裴謝堂,裴謝堂聳了聳肩,給了一個他一個“我早說過”的眼神。
“孟錦衣涉嫌陷害裴家,陷害泰安郡主,這事兒你可知情?”朱信之問。
婦人點頭:“知情。”
“你願意說嗎?”朱信之又問。
婦人微微一笑,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幾分悵然,先是歎了口氣,才說:“王爺,在奴家說出這些東西之前,你願意先聽奴家講一個故事嗎?”
“夫人請。”朱信之頷首。
婦人眼中露出感激之色,更藏不住激動和釋然:“三十年了,已經三十年了,奴家終於可以說出心底的冤屈了。王爺,奴家姓洪,原是高門世家洪家的庶出小姐,奴家的父親是門下侍郎洪儒的親弟弟,原先在昌城做太守的洪盡,便是奴家的父親,現已過世了。“
自打她開口,孟錦衣的臉色就變得極度難看,他並未呵斥她不準說,隻用一種複雜到了極點的目光盯著洪老夫人,似乎她每說一個字,對他而言都是一種折磨。
洪老夫人停了停,看了孟錦衣一眼,面無表情的繼續說:“奴家雖說是洪家的庶女,實則是洪盡家中唯一的女兒,我母親是鄉下女子,只因為出生卑微,洪家家族便都不願意承認她的身份,死了也不準入洪家的祠堂。父親因很愛母親,始終都不曾娶妻,故而洪盡家中只有母親一人。母親生了三個孩子,奴家之上還有兩個哥哥,不過都過世了。”
“因洪家不承認母親的身份,只看她是父親的妾室,故而奴家一直以來都只能是洪家的庶女。可奴家並不在乎,爹娘恩愛,奴家小時候很幸福。等奴家及笄時,洪家人才終於肯認奴家,讓父親將奴家領了回去。啊,那時候,奴家是真的很歡喜。可奴家沒想到,等待奴家的,只是另外一個陰謀罷了。”
洪老夫人說到這裡,緩緩歎了口氣。
她閉了閉眼睛,回憶前塵往事,仍舊覺得痛苦難當,只是眼淚早已哭乾,便什麽都落不下來。
她低聲說:“及笄的那天,洪家的長輩們都對我很慈祥,慈祥得奴家忘乎了所以,爹娘也是,當洪家的長輩們說,奴家是第一次到洪家來,要跟家族裡的人多認識認識,大家一起吃一頓團圓飯的時候,誰都沒拒絕。”
“別說了。”洪老夫人正要繼續說,孟錦衣已似不可忍受的開口:“不要繼續說下去了。”
“我要說。”洪老夫人蒼老渾濁的眼睛微微發紅。
她堅定不移的繼續說了下去:“奴家很開心,家中的幾個堂姐挨著來敬酒時,奴家什麽都沒懷疑,乾淨利落的喝了下去。之後,奴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等奴家再有意識的時候,覺得渾身骨頭都疼,有人伏在奴家身上,正在……正在對奴家做那種事情。”
她轉頭看著孟錦衣,目光終於露出了憎恨:“奴家疼得很,拚命的往後蜷縮,卻被這人死死的抵扣在床榻上。他對奴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