誥月京城,皇宮。
誥月的宮城,比之棲雲,確實更勝一籌。
宮牆很高,也不知道是在困住人,還是在困住情,在日光的照射下,那一座座的宮殿,顯得更加金碧輝煌。
它流光溢彩,氣勢磅礴,無時不刻都在彰顯著大國氣派,享萬國來朝。
常青殿,那是誥月皇帝公辦的場所,也是誥月皇帝經常會出現的地方,誥月現在的皇帝,是夏霄,誥月有史以來最為英明的君主,世人崇敬,少有戰爭之想。
“皇上!皇上!!”禦前太監總管劉君急匆匆地跑了進去,風塵仆仆的模樣。
夏霄正在處理著手頭上的折子,看到劉君如此慌張,便蹙眉,微微抬眸。
他的帝王威儀,僅僅只是一個陰騭凜冽的眼神,便顯露無遺,他抬眸之時,便是天下盡收眼底的霸氣,傲睨萬物,無所不及,這是誥月的帝王,渾然天成,與生俱來的唯我獨尊感,不怒自威,讓人不敢靠近。
“何事慌張?”他輕啟唇,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磁性。
劉君也是捋了捋氣,然後對著夏霄揖首,“皇上,請恕罪,但是,是喜事來了。”
夏霄蹙眉,“喜事?”
劉君笑道:“是啊皇上,是喜事,是尊離王爺啊。”
夏霄的雙眸頓時一瞪,猛地放下筆,似乎是驚喜,“亭兒?”
“是是是,皇上,的確是王爺,他到京城了。”
夏霄的臉色霎時怎麽藏也藏不住欣喜,一下子站起了身子,哈哈笑了起來,“朕也許久未見到她的面了啊,想來這丫頭,應該也是長大了啊。”
劉君也跟著夏霄喜形於色,躬身繼續道:“皇上,王爺謹慎,生怕在天盟會開始之前發生意外,讓誥月蒙羞,所以,便沒有大張旗鼓進京,不過她一落腳,便立馬修書暗自發來宮中,如今到了老奴手裡,老奴自然是高興,來給陛下賀喜。”
夏霄笑著點頭,“好好好,來了就好,她現在人在哪裡?”
“就在宮外候著呢,等著皇上您的傳召呢。”
“那還不快點宣進來!”
“是!”
劉君跑出去請卿弦入宮面聖的時候,卿弦穿的依舊是男兒衣裝,對著劉君行禮,也是習慣性地男兒本色,劉君看著他如此巋然的姿態,頓時感慨。
“哎呀,當年初見王爺時,王爺還只是個小孩子啊,現在轉眼這麽多年,老奴老了,王爺,卻十足是長大了不少啊。”
卿弦淺笑,“劉公公,一別如此多年,劉公公卻仍舊是我記憶中的模樣,何來老了一說呢?”
劉君的笑,似乎是有點無奈,“王爺也不容易啊,不過幸虧皇上心疼您,這不,火急火燎的,就讓老奴來請王爺進宮去了。”
卿弦笑著點頭,“那便有勞劉公公指路了。”
“是,王爺請隨老奴來。”
夏霄因為卿弦的到來,而有些緊張,他對這個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小女孩,關心程度卻一直都勝過自己的親生女兒,因為她要來,鮮少能看到夏霄如此,他在常青殿中徘徊,來回走動,也無心自己的剛才批的折子了,就專心致志地,在等待著卿弦踏入這個殿門。
直到
卿弦看到夏霄魁梧的背影,抿唇,頓時雙膝重重著地,有力拱手,道:“臣,拓跋亭,參見聖上,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鏗鏘有力的聲音傳進了自己的耳朵時,夏霄的身體一顫,猛地轉過頭,看著底下跪著的,那瘦弱,卻又看起來很是堅定的身軀,表情錯愕了下。
“亭兒?”
卿弦抬眸,頓時有些眼泛淚光,看著高高在上的夏霄,看著這位自己的帝王。
“叔父,亭兒回來了。”
夏霄的眼睛,頓時也泛起了一絲絲的嫣紅,婆娑的雙眼中,好像也要流淌出那滿含著歲月苦楚的淚水。
這一聲“叔父”,他也是等了許多年,許多年了,這一聲“叔父”,想來多有心酸,多有無奈。
他趕忙過去,雙手扶起卿弦,仿佛真的是一個長輩,而非皇帝的身份。
“亭兒,來,起來。”
卿弦站起了身,皇帝看著她站起來,眼神有些驚訝,上下打量著她,雙眼依舊放著紅。
“朕的亭兒,真的是長大了啊。”
卿弦笑著,好像這片刻的幸福,她也是期盼了許久,在親情面前,她從來都脆弱,仿佛在親情面前,她不是王爺,她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孩子而已,所以,她那一滴珍貴的淚水,滑落了下來。
“叔父,叔父一直都修書來韶都,侄兒沒有照著叔父說的話來京城面聖,這麽多次的抗旨,是侄兒不對,還請叔父恕罪。”
夏霄直搖頭,對卿弦的不忍,了然於表。
“都知道是要做給一些人看的,朕都沒有在意,你這孩子在意什麽?這個時候還請什麽罪?快,來這邊坐下。”
卿弦點了點頭。
然後夏霄看向了一邊也有些泛著淚光的劉君,喊道:“劉君,快些去禦膳房,讓人做些東西來,要上乘禦膳,不得有誤!”
“是!!”
“再來兩壺好酒!”
“是!”劉君興高采烈地跑出去,而常青殿裡霎時就只剩下卿弦和夏霄。
夏霄搭了搭卿弦的肩膀,然後示意她到一邊坐下,暢聊了起來。
“亭兒,這兩年讓你在韶都,受苦了。”
卿弦笑著搖頭,“這些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一點都不覺得苦,能代替父王為聖上效力,就算是豁出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夏霄看著卿弦眼中那股堅定,還有她那眼神中,已經透出來的一番王者之氣,不由得有些驚詫。
“你真的是,越發像你的父親了。”
“我只希望,我不要負了我的父親,這麽多年來,對我的所有期盼。”
夏霄無奈地歎了口氣,“阿岐,從一開始就對朕忠心耿耿,做什麽事情都是攔在朕的最前面,就連死,也要比朕早,真是,他也不知道他這麽做,朕有多討厭他。”
卿弦的眼眸泛著無奈,微微低眸道:“叔父,起碼侄兒是知道的,父親從未對自己所做的事,所信仰的您,而感受後悔,所以我會追隨我的父親,治理好韶都,也對叔父您,死而後已。”
“是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對不起你。”夏霄無奈搖頭,也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甚是惋惜的表情。
“叔父,不要這麽說.”
“你明明,只需要好好在尊離王府裡,做一個郡主就可以了,可是偏生,要讓你接受這樣的命運。”
卿弦的臉色其實有些蒼白,憶起往昔,她就覺得無比痛心。
自小母親就因為自己而亡,後來又因為父親的無奈,被冠上男兒之名,立男兒之志,遠離親人,寄樣他處,還沒和父親多相處幾時,便傳來父親暴死的消息,而在回歸韶都之途,還遭遇刺殺,死裡逃生過後,她也只能在那樣的情況下匆忙接過爛攤子,繼承這個位置,然後還要抱著父親的信仰和使命,縮頭縮尾地,活下去。
這一切,試問,哪個姑娘家,受得了?
這件事情,其實夏霄也覺得很是無奈,他一直都知道卿弦的苦,一直都知道。
“原本,在事情沒有發生之前,朕曾經對你的父親說過,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朕首當封賞,還要接來皇室,養在朕的身邊,好生培養,做誥月的棟梁之才,可是誰都沒想過,竟然會是如此。”
卿弦微微歎氣,“往事,不必再憶,叔父,我今天來,也就是為了看看您。”
“朕知道,這裡沒有外人,朕不是皇帝,你也不是尊離王,你就只是朕的侄子而已,一個姑娘家的,朕又怎麽會忍心呢?”
卿弦淺笑看著眼前這位帝王,是夏霄給過她一絲絲親情的溫暖,是他給了自己父親般的感覺,就算見面的日子不多,可是她一直都感受得到,夏霄在盡全力彌補他對拓跋歧的愧疚與無奈。
“叔父,這兩年,我迫於無奈,偽裝自己,不過讓您和父王的名譽有些折損,叔父,不會怪我吧?”
“朕知道你的苦衷,又怎麽會怪你?沒事了,現在都沒事了,亭兒啊,你既然已經來了這京城,也讓外界知道,你要來參與天盟會,就足以說明,你已經心裡有底,知道該如何正視自己,如何去做你心中,一直想做的事情。”
“叔父,謝謝您。”她笑得由衷,笑得像個孩子。
看著她的笑容,夏霄也覺得欣慰,這孩子啊,長得像她母親,一樣是個美人,這笑起來,倒是格外好看。
“可惜啊,你要不是如此尷尬的身份,朕啊,一定為你,與太子,牽線搭橋,讓你嫁給太子,做他的正妃,往後太子一登基,你便是皇后,母儀天下,這世上便再無人可以欺負你,朕也對你的父親,有了一個交代。”
卿弦頓時尬笑,畫風忽然有些不對。
她道:“可是侄兒現在已然是人盡皆知的尊離王,尊離王拓跋亭,可是自小,就是個男人啊。”
“對對對,朕知道朕知道,哎呀,你這也不是真的男的,這要是真的啊,朕一定要你當朕的駙馬!”
卿弦笑著,雖然覺得夏霄的話有些可笑,可是還是由衷覺得,在皇帝面上,她有了一絲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