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都。
是夜,韶都又是一輪花天酒地,而尊離王府,依舊寂靜。
皇帝飛鴿傳書,暗自,給卿弦傳遞了某些消息。
看完了書信,卿弦若有所思,腿上躺著靈官,她坐在院子裡的秋千上,任由著秋千載著自己輕輕飄揚。
手裡拿著蓋著碩大帝皇璽印的書信,久久沒有放下。
大景向來野心,這麽久以來,從未釋懷過韶都的土地,對誥月佔據著如此遼闊的幅員而倍感芥蒂,挑釁之事從未停止,暗地裡做的那些事情也尤其不齒,極大的傷害了誥月的利益,也怪不得,叔父要在這裡時候,給我來這樣的指令。
“王爺,您找屬下?”
卿弦緩緩抬眸,看著站在自己面前,已然養好了些許身子,面色也變得紅潤了些的翟宴。
淺笑問了下,“翟宴,你的身子,還好嗎?”
“勞王爺掛心了,屬下無妨,王爺有任何吩咐,都盡管指示。”
看著他的恭敬,卿弦的眼底劃過了一絲暗沉,低眸,撫了撫靈官的身體,輕言,“讓你做死士,是不是委屈了你了?”
“沒有,屬下願意為了王爺,肝腦塗地,這件事情,還請王爺莫要再疑心屬下的忠心了。”
卿弦淺笑,“本王只是隨口這麽一問罷了,不用擔心,本王沒有別的意思。”
“是。”
“獨孤逸還沒有離開韶都,是吧?”
“是,宿先生一直在盯梢,他們那邊有任何的情況,宿先生都會第一時間來報的。”
“嗯,本王知道。”她淡了淡語氣,爾後繼續道:“翟宴,本王現在要指派你去做一件事情。”
翟宴頓時肅然,“王爺吩咐。”
“大景,還是在誥月留了細作,皇上已經查出,暗中處決了,而他們的目的,是布防圖,想必這些天韶都也會有大景的細作出現在王府的跡象。”
“所以王爺是要屬下在王府內留守,抓捕細作嗎?”
卿弦搖搖頭,“本王是要讓你去一趟大景。”
翟宴頓時挑眉,有些不解。
“去殺一個人,就是大景國師。”
翟宴沒有很吃驚,只有不解,但是卿弦的指令在他這裡就是不容置疑的,所以他只是恭了恭身子,恭敬道:“屬下領命。”
“務必乾淨,務必全身而退,這是你入王府來,本王給你的第一次期望,望你,不要叫本王失望。”
翟宴抿唇,看著卿弦肅穆的臉色,點了點頭,“屬下明白。”
說罷,翟宴便消失在了卿弦的面前。
卿弦的臉色轉而又惆悵了些許,低眸又看了下書信,歎了口氣。
國師一死,照大景那個性子肯定會自亂陣腳,總該能消停一些了吧?若是再找了一個國師和現在的一般,總是提細作的餿主意,還打誥月內部的主意,當真,就不止是殺個人這麽簡單了。
“王爺,您還不睡嗎?”風蘿走上前關心了一番。
卿弦搖搖頭,“睡不著啊,現在天也沒有那麽晚啊,外頭還熱鬧著不是嗎?那麽早睡,豈不是浪費?”
風蘿抿唇低眸,走近了卿弦一番,看著靈官,道:“王爺,這兩日,來王府拜訪的當地豪紳和上層人士,都不少,但王爺都沒有接見,偏生只有獨孤逸,這是不是,有些過於刻意了啊?”
“哪裡刻意了?”她淺笑了下,“獨孤逸好歹是大景的太子,出身自是不凡的,來了韶都,親自來王府拜訪,本王不接見,豈不是容易引起兩邦紛爭?現在局勢也沒有那麽穩定,在自己家的地盤還是少出點意外好,其余的事情,後面再慢慢解決。”
“是風蘿什麽都不懂,也幫不上王爺,真的是沒用。”
卿弦抬眼看著風蘿的可愛,由衷笑著,“你這小丫頭啊,跟在我的身邊這麽長時間了,還總覺得自己對我不重要啊?”
“王爺.”
“於我而言,你,甘魏,就是我重要的兩個人,在這個韶都,就算是唐蟠,宿曉曦,翟宴,都未必比得上,所以不要總是妄自菲薄了,你在我身邊,我才可以安心,知道嗎?”
風蘿的臉頰霎時間就泛紅了,就跟剛點亮起來的紅燈籠似的。
看著她的模樣,卿弦知道這小丫頭肯定是害羞了,便滿意地點了點頭。
“叔父給我的書信,意思很明顯了,大景遲早要拿下。”
“所以王爺現在是想出手了嗎?”
卿弦低眸,收起了書信,轉了轉眸子,淺言道:“可我總覺得不太好。”
“怎麽?”
“如果誥月和大景出現衝突和分歧,且不看西尹的反應,就看棲雲,棲雲會如何做算?不是我考慮得太多,棲雲本來就是態度不一的,我也不敢肯定他們會如何安排接下來的事情,所以我還是要勸勸叔父,不要那麽快動手,也盡量不要和大景太快出現衝突。”
風蘿思忖了下,才問道:“那王爺的意思是,留待觀察?”
“是,和大景之間,如何都不能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問題,好歹這虛偽的關系,還得維持那麽一段時間,不能,是我們打起來。”
風蘿不解,但是又不敢多問,生怕會惹卿弦生氣,所以便是安安靜靜的,卿弦說,她便聽,卿弦不說,她便不問。
卿弦的眼神凜冽著,的確,是在思考著後續很多的問題。
叔父想滅大景,除了有自己的野心在,還是因為,之前那場韶都之亂,還斷送了我父親的性命,叔父也懷恨在心,只是我們這兩個與父親最為親昵之人彼此都表現得對以前的事情不是那麽地在意,在勉強讓此事揭過,但是誰能真的釋懷?
而且叔父也是斷定了,我會迎合他如此的決策,畢竟沒有誰比我更想為父親找出真相,為他報仇。
但是,私仇暫時放在一邊,該想的,還是現在的大局。
“天盟會剛過,人人都在喊著天下太平,現在這個時候,還是都安分點好,我會修書給叔父,告訴他事情我會安排妥當,暫時叫大景收回那些手段,其余的事情,我們可以從長計議。”
“好,那王爺盡管修書,風蘿也會安排好的。”
“嗯。”
嚴肅了一會兒後,卿弦也覺得有些乏累,正巧因為晚膳的時候,胃口不佳,所以沒吃多少東西,這個時候倒是餓了。
便笑了笑,抱起了靈官,從秋千上跳下來,然後遞給了風蘿。
風蘿接過,問道:“王爺是想出去?”
“嗯,餓了。”
“好,那王爺小心些,早些回來。”
卿弦笑著了點頭,撫了撫風蘿的青絲,然後越過了風蘿,負手走出了王府的後門。
風蘿站在後面看著她的背影,也笑了笑,又看著靈官,無奈了下,“王爺養著你還真的是吃大虧啊,隻吃不做啊你。”
卿弦說餓了,風蘿沒有主動說要讓廚房做飯,這也是習慣了的事情。
卿弦曾經說過,晚膳過後廚房裡的雜工都可以去歇息,大晚上的不要叫人家不好過,該睡去睡,而且,一旦晚間她餓了,做菜的話多麻煩?後面還得叫人收拾,浪費人力,還不如直接跑去六雨閣,找龍榆去,龍榆的酒菜哪裡不好了?何況,她經常蹭的是免費的酒菜,這多劃算得來?
果不其然,她的目的地,還是六雨閣。
因為是素衣,不是那麽搶眼,而且加之夜間所有人都在金迷紙醉的,走些黑燈瞎火的地方,也沒人知道她,她再拿個折扇在亮的地方遮著臉,光明正大走過去,誰會注意她?
所以進了那一到了夜晚就無比奢靡熱鬧的六雨閣,看著燈紅酒綠,看著人群熙攘,她也毫不害怕,而且抬頭挺胸地,直接上了六層,找龍榆去了。
誰知,她的身影,第一時間,竟然被坐在那裡紈絝姿態,摟著小美女好不愜意的——祁夜,給捕捉到了。
祁夜的眸光頓時一閃,勾唇呵笑,端起了酒觴,要和對面的寒闕再飲一杯的姿態。
寒闕倒是不介意,直接就喝了。
祁夜嗤笑,瞥眸看著身邊的雲梓戰,那叫一個如癡如醉,搖搖頭,又看著寒闕的漫不經心,卻不找美女。
便道:“三皇子,怎麽不四處看看,看哪裡有合心意的美人兒,可以叫上來陪一陪啊。”
“我不感興趣。”他戲謔挑眉,“倒是祁公子,一直身在江湖,怎麽會缺美人在側呢?莫不是這六雨閣的美人,當真是中了祁公子的下懷?”
祁夜勾唇著,看了身邊的美人,還伸手挑了挑她的下巴,魅惑不已。
“可惜,我還是喜歡,花卿弦。”
身邊的美女倒是不避諱,也不覺得有醋意,還淺笑著給祁夜繼續滿上酒,還嬌媚著身體,笑道:“公子眼光果真是不錯,只是可惜了,卿弦姑娘,不在這裡呀,所以,就只能委屈公子了。”
祁夜頓時哈哈笑了起來。
寒闕也瞟了一眼那個美女,就這麽一句話,這樣的姿態,還算是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祁夜道:“花卿弦不在這裡,我也知道,敢問,她最近病情,如何了啊?”
“卿弦姑娘病情尚未好轉,等到好了,自然會有閣主出面,公告天下的啊,屆時,公子再來也不遲。”
祁夜勾唇,“是嗎?那行啊,今夜,就你來陪著本公子了,本公子喜歡你。”
“謝謝公子。”
祁夜又若有似無看了一眼寒闕,再看著一眼卿弦已經在六層上的身影,搖頭呵笑,對著寒闕道:“三皇子,當真不四處看看?或許真的有你想要看到的人,也指不定呢。”
寒闕本來有些不耐煩的,他喝酒歸喝酒,這叫女人來,他真的心煩。
可是祁夜都這麽說了,他也想著意思意思,然後敷衍著便好了。
可是不曾想的是,在轉眸四處捕捉人的那一瞬間,竟然在抬眸一刻,看到了,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