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都。
“少爺打算送唐副將什麽?”
卿弦負手走著,臉上倒是掛著難得的笑意,緩緩走著,“唐家和曲家,什麽都不缺,在你說送禮之前,我是完全沒有在想的。”
寒闕做出一副很驚訝的表情,看著卿弦怡然自得的表情,霎時笑了出來,“少爺可當真如此沒心沒肺?”
後面這四個字,還真的是有點出乎卿弦的意料,蕭寒闕竟然真的敢跟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雖然我現在心情還算不錯,可不代表你就可以為所欲為,說話還是要給我注意點,不然,我陰晴不定,你也不好過。”
說著說著,卿弦加快了腳步,往前疾步走了去。
寒闕晃了下腦袋,顯然茫然了下,然後笑著跟了上去,繼續問道:“唐副將在少爺麾下,少爺想的,難道不是犒勞下屬,體恤邊防將士嗎?怎麽會沒想到?”
“你以為,我們之間的情分,都是虛出來的嗎?”
她淡淡的一句話,讓寒闕有些吃驚,微微眨巴了下眼睛,爾後笑著輕言回道:“少爺果然,與我看到的,很不一樣。”
卿弦勾唇,“你要是看得透我,我還會拒你於千裡之外嗎?”
寒闕的眸光閃爍的下,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便繼續問道:“少爺為何如此信任四弟,卻絲毫不想與我有所交情呢?少爺既然已經提了澇災之事,想必是有關注,也想必,是給了四弟些許提議了吧?”
卿弦瞟了他一眼,沒有反駁,而是直言,“我說我是為了天下蒼生,你可還信?”
寒闕卻毫不猶豫,點頭道:“我信。”
卿弦蹙眉不語,就這麽看著他。
“只要是少爺說的話,無論如何,我都會信,因為你是你,我從最初開始,就對你的真心的。”
又是一出表明心意的大戲,卿弦看在眼裡,聽在耳裡,也就只是那麽一回事而已,並沒有太過放在心上,只不過這一次卻有一點不同,她聽進去了一點點。
“就那麽想,坐上那個位置嗎?”
卿弦頓在原地,轉眸看著他,眼神篤定真摯,戲謔的語氣沒有,懷疑的口氣也沒有,只是這麽認真地問著他。
寒闕也低眸看著她眼中透出來的,與方才,與此前,都不一般的神色和眼神,眸光也真摯了些許。
來來往往的人群,他們視若無睹,時間在流逝,可是他們的眼神之間,卻存在這某種,不可言喻的橋梁。
“是。”
他輕輕點頭,也沒有回避地正面給了答覆,卿弦心中霎時觸動了一番。
這種無用的真摯,還真的有一定的程度上,像她自己。
頓時嗤笑了下,“你想怎麽坐上去?現在局勢,可對你大大不利。”
“少爺若是站我這邊,還會覺得我不利嗎?”
“你就那麽肯定,我站你,你就一定會坐上去嗎?”
“是。”
卿弦蹙眉,冷笑搖頭,眉眼間透出來一股不屑的味道,寒烈著,爾後轉身往前走去,並沒有回話。
寒闕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明明很纖細,也很瘦弱,可是卻又給人一種清高難以褻瀆,強悍難以得罪的氣勢的感覺,而且,根本不知道這位王爺接下來會是什麽路數和想法,他確實,有些琢磨不透她。
李錄持劍緩緩走了過來,看了眼卿弦的背影,又看了下寒闕,便嚴肅道:“主子,若是一直在韶都待著不走,又經常如此大搖大擺接觸尊離王,怕是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寒闕的眸光頓時就與方才的笑靨不同,變得格外凜冽。
“他們回去,是不是因為澇災之事,迫在眉睫?”
“是,而且,尊離王定也是與四皇子說了什麽,他能態度和善地答應你繼續在韶都遊玩,就肯定有問題,想必,是對澇災之事,胸有成竹吧?”
“胸有成竹?”寒闕頓時疑惑,也不屑了下,“是尊離王給了什麽好處和法子,才讓他胸有成竹之感?”
“雖然不是很清楚,可是應該有一紙治水之方。”
寒闕顰眉,又看了眼愈走愈遠的卿弦,饒有興致地笑了起來,“他給了蕭晟昊治水之方?”
“目前確認的,應該是有,四皇子興致衝衝回去棲雲,多半也是因為有了打算,主子,若是四皇子當真在此次的澇災裡得了勢,民心所向,那可如何是好?這對主子來說,是大大不利的事情啊。”
寒闕卻只是微微擺手,示意李錄莫要心急,自己一副輕松的姿態,淺笑了下道:“某人不是說,會解決好的嗎?”
李錄低眸思忖了下,好像明白了什麽,便抬眸疑惑問道:“主子的意思難道,是要完全交給祁公子嗎?”
寒闕勾唇,無所謂地看了一眼李錄,“難道不可以嗎?他不是一直說著,是和我一條船上的嗎?這一次就讓我看看,到底,祁夜到底可不可信。”
“那這麽說來實際上,是尊離王,和祁公子的對弈?”
寒闕緩緩掏出了折扇,輕輕打開搖了搖,笑得恣意,“這盤棋,還真是讓我期待啊。”
尊離王現在鐵了心想要扶持可以輕而易舉上位的蕭晟昊,對他來說是很不利的,若是祁夜真的可以在這局棋局裡勝出,那給他策反尊離王的機會,是很大的。
祁夜啊祁夜,可千萬,莫要讓我失望啊.
“又凌坊還有多少存余的上好佳釀?”
李錄有些疑惑,“主子想用做何處?”
“過不了多久,唐蟠不是要成婚了嗎?總得送點東西好,何況,他還是尊離王的人。”
說罷,寒闕微微轉身,與卿弦背對著方向離開。
李錄心裡自有揣度,也就只是無言走上前,跟著寒闕一起離開了。
卿弦全程沒有回頭,因為她知道蕭寒闕並沒有跟著她一起,所以放慢了腳步,順帶還自己在大街上溜達了幾圈,買了些韶都特產的小吃,打包要帶回王府去。
不料,身後猛然間傳來了一頓躁動,卿弦聽到了聲響,便瞬時轉眸看去,道是人家的驢兒受了驚,有些不受控制地像瘋牛一般亂竄,眼瞅著就要到她這裡來了,卿弦本想丟了小吃上前製住,卻反手被人拽住了手腕,完全反應過來地被拽到了邊邊角,遠離了那發了瘋的驢兒。
差點還因為發簪不穩,青絲散落,好歹是沒有出現任何意外。
驚魂之際,卿弦猛地轉眸看著身後自己抵著的人,差點嚇出魂。
自認為蕭寒闕那個家夥都沒有讓她這樣,身後這個拽住自己的男人,還真的是有點幽靈般的陰森感。
“你?”
“王爺獨身一人,就這麽放心外頭那些無時不刻想要王爺性命之人?”
卿弦的眸光一個犀利,霎時扯開了他拽著自己的手,理了理手上沒有丟掉的小吃,轉身看著他,微微眯眼。
“想要我性命的人,也包括了你嗎?”
祁夜身著白衣,風度翩翩,謫仙姿態,卻有著戲謔的笑臉和叫人覺得輕佻的氣場。
因為卿弦的話,他則笑得愈發邪肆了。
“王爺覺得呢?”
“我也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如何知曉你的想法?”卿弦也呵笑了下,微微歪了下腦袋,“反而是你,認出了我,又想如何?”
“王爺果不其然是韶都的好主人,是這裡的好藩王,那情況如此驚險,王爺都想舍身而上,在下佩服,佩服。”
不知道為何,他說出這話的時候,卿弦隻覺得諷刺和虛偽,蹙眉,臉色也有些陰鷙。
“這裡是我的地盤,我護我的百姓,我的街道,有什麽問題?你阻止我做什麽?”
“王爺啊,你這樣要是受了傷,我可是會很心疼的。”
卿弦頓時芒刺在背,被他這話說得摸不著頭腦,怎麽著,還沒幾回面呢,話都沒有說上幾句,就如此輕浮?敢情是又來了一個蕭寒闕?
但是身後的躁動還沒有完全製止,那動響又很大,卿弦看過去,情況並不是很樂觀,還是想自己上。
但是有一次被祁夜拉住。
卿弦頓時怒了,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想做什麽?”
“你不用去,我去就好了。”
“什麽?”
卿弦還沒有從他的話裡反應過來,這人就已經一躍而上,脫離了她最近的視線范圍裡,直接過去三下五除二,輕而易舉製止了驢兒的躁動,也保證了周圍百姓的安全。
卿弦看著他的一頓操作,最後停下的瞬間還轉眸看著自己那個笑容,很是疑惑。
“如此,王爺可還滿意?看,不會傷害到你,也不會傷害到百姓。”
卿弦上下打量著他,也側目看著那邊廂恢復了情緒,開始整理現場的百姓們,一頓狐疑。
“龍榆閣主或許已經跟你說清楚了,你知道我的身份,對吧?王爺?”
見他直接,她也沒有拐彎抹角,“你怕是也知道我和龍榆之間的關系吧?”
祁夜淺笑點頭,“是,我都知道。”
卿弦正了正身子,呵笑了下,“所以呢?都知道的話,是想要表達什麽?我可不記得,我和你有太深的交情,與你之間,我似乎也不怎麽碰到面,這來去,好像你我也扯不上什麽太親密的關系,不是嗎?”
“誰一出生就互相認識的?感情的東西,誰不是逐漸培養出來的?你說是不是,王爺?”
看著他逐漸靠近自己,笑臉也沒有收斂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笑裡藏刀,卿弦心中的戒備,幾乎又翻了一倍。
“你的意思是,還要我現在和你培養出什麽感情來?”
祁夜沒有回答,可卻笑得像是在說“沒錯”似的。
卿弦頓時無語,還嗤笑出了聲,“你怕是想得,太好了,這前有一個白癡,後來一個傻子,你可叫我要怎麽辦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