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都,六雨閣。
也不知道為何,好似韶都的冬天,來得真的很快。
寒闕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開始要在屋子裡披上貂裘了,他在六雨閣養傷的房間,恰好背面窗戶正對著的,是韶都開外的蕭條,這也是和另一面六雨閣不同的世界。
他就坐在窗邊,一邊喝著藥,一邊俯瞰著底下的情況。
“主子,我們什麽時候離開韶都?”李錄在身後肅穆地問了一句,不留感情。
寒闕微微側眸看了一眼,爾後也沒有太在意,只是繼續瞟著窗外的一絲蕭條,眼神凜冽了一番。
“你也很希望我盡早離開這裡嗎?”
“主子身上的傷,換不來尊離王的一絲情面,那何必繼續在韶都呢?尊離王的態度,依屬下看,是怎麽都不會好起來的。”
寒闕頓時勾唇淺笑,“就是因為他不容易被動搖,所以,我才有征服的欲望。”
李錄顰眉,他不是不理解寒闕,也不是故意要給寒闕找茬兒,只是這個時候看情況,委實,不是他一人之力可以控制得了的,那又何必要這麽執著呢?
“主子,屬下一直都覺得,我們沒有必要在尊離王這一棵樹上吊死。”
寒闕哼笑,凜冽著自己的眼神,看了眼李錄,“可我,就是喜歡他。”
“我說你還真的是不知死活啊。”
忽然,尖銳的聲音傳來,寒闕看過去,眼神便垮了下來,轉而陰鷙起來,又瞥眸一臉無畏地看著窗外的風景,啟唇淡然道:“你來做什麽?”
來人,是祁夜。
看著寒闕這個態度,祁夜也不過是勾唇呵笑了下,轉而自己隨手就倒了杯茶,但卻不喝,只是拿著,戲謔地看著他。
“怎麽,三皇子這是不歡迎?”
“祁公子這些日子一個人快活夠了,是不是早把我給忘在了腦後了?”
祁夜呵笑走近了下寒闕,卻感受到了李錄那完全不友好的眼神,雖然一怔,但也是指了指李錄,繼續往寒闕那邊走過去。
一邊道:“是非之事,咱們能少一個人接觸就少一個人,省得到時候全軍覆沒了,豈不是都得不償失?”
寒闕冷笑,“你倒是很會花言巧語。”
“這可不是什麽花言巧語,這是實話,我要不是顧及到了我們之間的共同利益,才不會考慮這麽多問題,再說了,三皇子現在受傷,不也是在你自己的臨時計劃之內嗎?好似,也完全沒有和我商榷過什麽,我還沒說什麽呢,三皇子反而要先生起祁某的氣來了?”
寒闕轉眸,抬眼看著他,勾唇道:“這麽說來,我還得感謝祁公子,不出手,也不出面?”
祁夜頓時擺手,一臉的無所謂,道:“我們之間,也算不分彼此了,謝言不必多說,心意在就好了,其實也是,要是太多人參與進來,尊離王那邊,我們都不好交代,她是知道咱們倆已經是一條船了的,我們也沒必要真的把事情做得太露骨,不然的話,集體被趕出去,那多沒面子?”
寒闕不語,只是冷哼。
而祁夜看著他的表情,知道他現在心裡多半在想的是什麽,也就淺淺笑了下,道:“三皇子莫急,先告訴我,你答應了尊離王什麽沒有?”
“唐蟠大婚結束,我便離開韶都,不必他動手。”
他直言不諱,這個結果倒是有點嚇到了祁夜,祁夜聽罷都笑了,也不知道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當真?”
“君子一言,豈有作假之理?”
祁夜點了點頭,嘴巴還嘟囔了下,有點戲謔,就扶著自己的下巴,皺著眉頭思忖了起來,呵笑。
“她逼著你這麽說的?”
寒闕抬眸,微微閉眼,仔細想,也不能說是尊離王逼迫他如何,但是也不能說,完全是他自願,還真的是矛盾,真的是難做。
祁夜低眸看著他的神色,勾唇,就等著他想好,告訴自己什麽。
而寒闕也睜眼,道:“這一次,怕是不走也不行了。”
“其實你就算人不在韶都,你也可以幫到尊離王的,沒必要總是時時刻刻想著粘著尊離王,她其實是真的會煩躁的。”
寒闕蹙眉,看著祁夜一臉好像真的很懂的樣子,冷笑了下,“怎麽,我不在的時候,你和尊離王接觸得多了,也跟著站在他那一邊,想著自己也要行動了?”
祁夜無所謂擺手,“你怎麽想,我都無所謂,只是我良言相告,三皇子可不要覺得,我是事事隻為自己著想。”
其實冷靜下來想,祁夜的話還有幾分道理。
要是天天這麽纏著尊離王,他雖然已經肉眼可見的動搖了些許,可是也是肉眼可見地有些煩膩了,繼續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只怕會把在尊離王那邊唯一的一點好感都給敗光,所以祁夜說的,的確可行。
“你就這麽想,暫時分開一段時間,讓尊離王見不到你,這好過你天天在她的面前晃蕩,到時候再見面,肯定效果不一樣。”
話粗,但理不粗。
“我本來就已經答應了尊離王此事,便不會反悔,唐蟠大婚結束後我自然會離開,無需要他來操心,你也一樣。”
祁夜勾唇笑了笑,點點頭微微行禮,“是是是,三皇子自有決斷,我呢,就不干擾三皇子您了。”
寒闕蹙眉看著他,還是有些懷疑,便問道:“你這兩天都在做什麽?”
“自然是和尊離王打好關系啊,不然的話,就你一個人孤軍奮戰,那怎麽可以呢?總是得雙管齊下的吧?”
寒闕顰眉,但也找不到好的理由回絕他這樣的行為。
該死,怎麽忽然間,有種被褻瀆的感覺,而且不是自己被褻瀆,是尊離王,自己的獵物
“你不要和尊離王走太近。”半天,他才擠出來這麽一句聽起來就酸溜溜的話。
而祁夜聽罷,頓時呵笑了起來,有點無語是真的,“不是吧三皇子,您自己就可以和尊離王往來,自己就可以去天天纏著尊離王讓尊離王心生厭煩,我就不可以去和尊離王交好了嗎?”
好像是自己理虧,寒闕頓時接不上來話。
而祁夜也直了直腰板,淺笑了下道:“我剛才也聽到了,三皇子說自己喜歡尊離王,可別啊,這樣可使不得啊,三皇子。”
寒闕瞥眸,一臉的冷意,“我說的話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胡思亂想。”
“我沒有,只是,三皇子的膽子,還是不要太大的好,對尊離王,你可以接觸,也可以利用,但是絕對不能傷害,更加不能褻瀆。”
祁夜的語氣忽然變得肅穆起來,這也引起了寒闕的注意。
寒闕猛地看了他一眼,爾後緩緩站起了身子,直視著祁夜。
“你總是護著他。”
他的語氣及其肯定,似乎沒有一絲的猶豫。
而祁夜也一點都不回避,“我的確是在護著她,畢竟,他是尊離王,是韶都之主,韶都不能沒有她,誥月現在也不能沒有她,我就是護著她。”
“你半點不在乎大景?”
“在乎?”祁夜冷笑了起來,一臉的戲謔,還夾帶著一點涼薄感,“該說是大景拋棄了我,還是我早就不把大景當回事兒了,做大景皇帝,有什麽意思?真要的話,還是得向你看齊,你不是想要,一統天下的嗎?”
寒闕的拳頭霎時間握緊。
而李錄也觀察到了祁夜和寒闕互相的不對勁,本來想上手,可是卻被後面瞬間拔劍,一直安安靜靜的安葶給震懾到,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動手。
而祁夜看著氣氛忽然間就這麽降到了谷底似的,就淺笑著伸手,幫寒闕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一臉的自然。
“三皇子,莫急,莫急,我就是這麽隨口一句話,不要放在心上,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互不干涉,放心。”
寒闕瞥眸,可能是覺得自己的情緒現在有些被祁夜牽著走,就有些冷靜不下來。
“尊離王現在的緊要關頭,是和京城那邊對質命案之事,自然是顧不得我們了,現在三皇子反而可以仔細想想,該怎麽應對接下來的變化。”
“接下來什麽變化?”寒闕仔細想了想,這才反應了過來,猛地看了眼祁夜,“棲雲?”
祁夜勾唇點頭,“治水的事情,已經在節骨眼兒上了,三皇子也是該回去收拾殘局,現在四皇子在朝堂,還有民間的口碑,兩極分化,的確是需要有人在中間調和才好,三皇子,對策,可都是人想出來的啊,接下來的事情,可有頭緒?”
寒闕的眸光,霎時就陰鷙了下來。
棲雲現在的狀態,對他確實有利,畢竟樁子拔掉不少,而能把蕭晟昊逼到這樣的境地,也屬實不易,雖然還不能完全動搖到他什麽,可好歹是有邁出去第一步了,而且尊離王這邊,相較於蕭晟昊,他的確更有自信,自己在尊離王心目中的地位,要遠比蕭晟昊的要高一些。
“一切待我回去,自有決策。”
祁夜點了點頭,“那韶都這邊,就由我來盯著了,三皇子可信得過?”
寒闕其實還是有些質疑,而且說句實在話,內心委實是不喜歡他和尊離王接觸太多,一想到萬一他用和自己同樣的方式去對待尊離王,他就有些不舒服,更想到要是尊離王對待祁夜的態度和對待自己的態度截然相反,那又是一個不爽。
所以,一時間內心掙扎,也沒有回答上祁夜的話。
祁夜好似是知道寒闕在不爽什麽,就只是微微勾唇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成為三皇子你的絆腳石,你們棲雲的事情,我也絕對不會干涉,只要你想我出手,我便會出手相助,但是還是要煩請三皇子,稍微信任我一番。”
寒闕的臉色平淡,眼神卻是冷冷的。
但他畢竟有雲梓戰,要在韶都安插眼線,也不是什麽難事,所以,和祁夜因為這件事情而交惡,委實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我知道,我不會多想,只是我希望你,可以遵守你自己對我約定過的這些話。”
祁夜點頭笑了笑,“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