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豐樓是水風城最大的酒樓,佔地十畝的三層建築,在最繁華的鬧市區,顯示著酒樓主人的雄厚財力和背景。
雲中輕撫了一下肩上的小狐狸,小家夥眯著眼睛,似乎對他的撫摸十分受用。前面,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已經一溜小跑地迎了上來:“雲團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雲中連忙還禮:“宋二哥,太客氣了,我只是來和費團長商量一些事情,二哥不必費心。”
宋清笑道:“費團長已經到了,在三樓一號廳,我領雲團長去吧。”
雲中道:“如此有勞二哥。”
雲中看著走在前面的白淨胖子,暗想這個家夥的長相不知為何與他那大哥宋江南轅北轍,宋江黑,宋清白;宋江矮,宋清胖;宋江可以說是其貌不揚,宋清雖胖,長得卻挺板正。
胡思亂想間,三樓一號廳已經到了,老遠就瞧見一個站的筆直,手握雙槍的黑衣少年杵在門口,冰冷的眼神掃了過來,直接令得宋清打了一個冷顫。
雲中笑道:“宋二哥,您去忙吧,我和費團長有事相商。”
宋清趕忙道:“好好,那在下告退,在下告退。”幾乎是一溜小跑地下樓去了。
雲中抬腳準備走進一號廳,那黑衣少年上前一步,堵住了門口,玄階十重天的修為完全展露,似乎是隨時準備將雲中一槍刺到。
“李特,蓋世的狐王,即使再虛弱,也不是你能擋住的,還是別在那裡現眼了吧。”
房間裡一個慵懶的聲音傳了出來。
黑衣少年李特眼睛都快要滴出血來,他一直想在裡面那位費團長的面前證明,自己絕不會比雲中差,凜風之體的超強血脈,十七歲玄階十重天的天才,難道還比不上眼前這個修為只有黃階的普通人!
但他的雙槍始終沒能揚起來,他有一種感覺,無論他的槍從哪一個角度攻過去,雲中斜插在腰間的那把短劍都能先一步插到自己的胸口。
雲中大大咧咧地從他身邊走過,說道:“除非上戰場,平時的打鬥,短兵器比長兵器是有優勢的。”
李特眼睜睜看著雲中走進了房門,長舒一口氣,暗暗下決心,要繼續加強修煉,爭取一年之內達到地階,然後再來找雲中分個高低。
雲中進門後,端坐在椅子上的費娜笑道:“小李年輕了點,不過心性還是不錯的,說不定過兩年,真有希望打贏你。”
“那小家夥已經把你當成情敵了,你可得小心,別真被他把娜姐搶走了。”說話的是一個少女,穿著一身大紅衣裙,很不雅觀地把一對修長白皙的大腿架在了桌子上,手裡拎著瓶已經喝了一半的果酒。
少女叫韋玲,魔劍團的副團長,烈火之體,玄階巔峰修為,喜歡使雙刀,是曾經和孟河郡第一高手史文恭激鬥三十余合未曾落敗的高手。
雲中走過去,一把搶過韋玲手中的果酒,一飲而盡。
韋玲不依了:“喂!那瓶酒價值二十金幣呢!”
雲中沒理她,掏出了二十個空間袋,扔到了費娜面前:“你要的東西。”
費娜看也不看,一把全收了起來:“回頭給你錢。”
雲中道:“還是用藥材代替好了。”
費娜皺了皺眉頭:“每次都讓我們佔這麽大的便宜,你不會真的是對我有意思吧?我可比你大不少,難不成你口味特殊?”
韋玲笑道:“娜姐擺什麽老成啊,你也就比他大四歲,我看你倆挺合適。”
費娜狠狠瞪了韋玲一眼:“閉嘴!”
韋玲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她可不怕費娜。
雲中又掏出一柄長劍,與費娜腰間那把幾乎一模一樣,費娜接過,隨即驚叫起來:“地階上品的寶劍!”
這下韋玲也吃了一驚,湊過來一把抓住,隨後說道:“娜姐,要不今晚你倆就把喜事辦了吧。”
雲中道:“那你怎辦?”手一揚,一對彎刀遞給了韋玲,同樣是地階上品。
韋玲一把收進空間袋,目視費娜:“娜姐,你們的婚事先緩緩,我先讓他睡上一年,雲中,別客氣,想怎麽睡就怎麽睡。”
雲中也被她弄得苦笑起來。隨即說道:“我要學你們倆的魔劍。”
費娜點頭:“沒問題,不過我們魔劍團馬上要全軍開拔去黑山郡子玉將軍麾下待命,只能是先把秘笈給你,你先看著,等有空再來找我練習。”說話間,遞給雲中一本小冊子。
韋玲也掏出一本冊子遞給雲中:“你只能睡我半年了哦。”
雲中尷尬一笑,他倒是沒想到這兩位這麽爽快,天階下品的武技說給就給。
不過都不是糾結的人,當下將兩本冊子收入空間袋。
費娜說道:“魔劍使用起來極耗真氣,修煉時切不可操之過急。”
韋玲也是難得收起了她的不正經:“最好等你病好一點再練。”
雲中對兩個美女一抱拳:“知道了,多謝。”
費娜也是一抱拳,韋玲卻是故態複萌:“其實我們倆只能發揮出這套武技百分之一的威力,你要是真能練成,我讓你睡一輩子也無妨。”
雲中苦笑著告辭,出門時宛如逃竄,惹得兩個女子同時大笑。
費娜從窗戶上看到雲中走遠了,這才扭頭問韋玲:“你看他是真病了嗎?”
韋玲一臉輕松:“就算是真病了,看他那個樣子應該也不會有大事。”
扭頭看看費娜:“反正我們已經決定和他結盟了,他越強,對我們越有利。”
費娜咬了一下嘴唇:“總覺得他神秘兮兮的,與他結盟不知道是對是錯。”
韋玲拍拍她肩膀:“看看我們從他那裡得了多少好處,有什麽好猶豫的?作為傭兵,隨時可能掉腦袋,就算是為他而死,又有什麽對錯可說?”
雲中晚上沒有回清風寨,在水風城裡到處溜了一圈之後,鑽進了城北的一處民宅。
這是個只有一間屋子的小宅子,已經結滿了蜘蛛網,顯然好久沒住人了。雲中輕輕用手在蛛網中撥出來一條路,走到一張落滿了灰塵的小床前,也不撣撣灰塵,一頭栽倒在床上,仿佛再沒有力量爬起來。
雖然兩年多沒回來了,這裡還是能給他一種家的感覺。
這座小宅子是他初到水風城,還是一個小傭兵時租下來的,其實他在這裡也隻住了一年多,後來他成立飛狐團,並將地盤圈到了信都城,可是這個小宅院,他一直沒有退,每年都會派梅兒過來交租金。
躺了足足有十多分鍾,雲中才爬起身來,推開被灰塵和蛛網遮得一絲光線也透不進來的窗戶,三月初四,月如鉤,星滿天。這個年方二十二歲,強大而神秘的青年,在這一刻竟是淚流滿面。
“你會來這個世界,與我再續前緣嗎?”
那一天,年僅十八歲的傭兵在這個房間裡做了一個夢,夢中的他在一顆美麗的星星上降生,成長,戀愛,生活。那是一個神奇的世界,也是一個沒落的世界,已經被眾神放棄了,沒有眾神的保護和管理,天地之間沒有靈氣存在,人類也無法修煉。但那裡的人類展示出了無與倫比的生存能力,利用格物致知總結著各種自然規律,並加以運用,發展出了獨特的機關術、傀儡術和陣法,當然他們稱之為“科技”,失去天佑的人類,利用科技的力量,戰天鬥地,創造了獨樹一幟的燦爛文明,只是最終,過於自大的人類在對那個世界過度開發之後,面對世界的反噬顯得無比脆弱:資源耗盡,環境惡化,瘟疫橫行,終於,無能為力的人類只剩下自相殘殺一途。
雲中在那個世界並不出眾,在勞勞碌碌中掙命,在艱難掙扎中求存,最幸福的是,與心愛的人在月下相擁,哼著只有彼此才會欣賞的小曲,傾聽著彼此的心聲,為瑣事哭鬧,為小事歡笑。
一切在那個月如鉤,星滿天的夜晚定格了,窮途末路的人類互相之間亮出了明晃晃的屠刀,幾十年虛假而脆弱的和平,各大國在明裡暗裡積累了足以毀滅世界百倍的兵器,心照不宣地在同一時刻綻放出毀滅光華。
一枚核彈在城市上空爆炸,夜空變成了灰色,高樓大廈被瞬間夷平,燈紅酒綠化作人間地獄,雲中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那個溫柔美麗的女子,在爆炸中變得模糊,支離破碎,化作飛灰,同時化作飛灰的是雲中自己,飛灰在空中糾纏不舍,靈魂深處留下了三個字:“待來生”。
到現在雲中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夢,只知道這三個字,刻在靈魂裡,永遠不會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