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郡豹水城，與羅刹人控制的青廬城相距不到三十裡，是大商與羅刹戰爭的最前線。

  現在，豹水城已經集結了超過十五萬的大軍，除了平北將軍子玉親率的十萬幽州軍主力之外，還有臨近的冀州、慶州派來的援軍，以及大商屬國扶余派來的一萬人，再有就是各地的義勇軍和傭兵。

  整座豹水城成了一座大兵營，大多數的民房裡面都住滿了大頭兵，街道兩側的商鋪卻是不少，多數是土窯子，接下來就是酒館、鐵匠鋪，都是為這些廝殺漢們提供各種服務的。

  “不知道這座城裡本來的居民都去哪了。”一座髒兮兮的小酒館裡面，莫離一邊捏著鼻子喝下難以下咽的麥酒，一邊好奇地說道。

  這座足以容納四五十萬居民的城鎮，現在一半是大頭兵，另外一半是為這些大頭兵服務的商人，原先的居民都不見了蹤影。

  “大多數逃走了，”回答的是血燕子，“剩下沒來得及逃走的，被繩捆索綁地拉到鎮北城或者更遠的地方，向牲畜一樣在市場上賣掉換成軍費了。”

  莫離怔住了，良久才開口：“不至於吧？你怎麽知道的？”

  血燕子一反平日冷豔的常態，慘笑著說道：“這就是戰爭。”

  將一大杯麥酒一飲而盡之後，接著說道：“我當年就是這樣，和我表姐兩人，像兩頭豬一樣，被人從魚服拉到了大商的荊州，又從荊州被拉到幽州，在市場裡被賣來賣去，最後被賣到了章楚郡的窯子裡。”

  莫離已經呆住了，雲中也灌了一大口麥酒，費娜輕聲說道：“燕子，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他們對血燕子的過去自然是清楚的，但也不忍心聽下去。

  血燕子已是淚流滿面：“被賣到窯子的時候，我十二歲。”

  韋玲發出了呵斥聲：“別說了，燕子！”

  血燕子聽話地不再說下去，伏在桌子上抽泣著，莫離將手搭在了她的背上，為自己挑起這個話題懊悔不已。

  雲中輕歎，將士們建功立業的沙場，同樣是百姓的修羅場，無論勝方還是敗方，百姓都是苦不堪言，記得孟河太守公孫度就曾在他面前哀歎，開戰九年來，孟河郡的人口少了六十多萬。

  “這位姑娘，為何如此愁苦，小可房雁，姑娘有何難為之事，可以告訴小可，小可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突然從一旁傳來的聲音使得座上諸人都愣了一會兒，只見一個中等個子，面容白皙的青年男子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嬉皮笑臉地湊到了血燕子身邊。

  脾氣火爆的史進最先吼出來：“哪來的王八羔子，有多遠滾多遠！”

  雲中卻是笑了出來，此人不過是個黃階後期修為，這個桌子上十多個人，絕大多數都到了地階修為，他也敢湊上來，絕對是個妙人。

  房雁被史進一嗓子吼得一哆嗦，卻居然沒跑，腆著臉往血燕子身邊一坐，說道：“諸位莫要誤會，小可在家鄉也是頗有名氣的，不信你們去冀州金牧城打聽打聽，誰不知我房雁的大名。”

  史進站起來就想要動手，卻被血燕子搶了先，被調戲了的紅發美女一隻手將房雁的右手擰到了身後，另一隻手捏住了房雁的後脖頸，房雁殺豬般地大叫起來，血燕子手上使勁，一下子將房雁扔出了幾米遠，還沒等他站穩，李特衝過去，一腳直接將房雁踹地飛到了幾張桌子之外。

  那小子這才老實下來，爬起來就跑。

  經此一事，眾人也是意興索然，起來結了帳準備離去。

  一聲暴雷般的吼聲在酒館門口想起：“什麽人敢欺負我兄弟！”

  雲中等人循聲看去，只見剛剛逃走的房雁去而複返，指著他們一行人說道：“你們別跑。”又衝著外面喊道：“三爺，就是這班人，別讓他們跑了。”

  “好，讓俺看看，誰敢欺負我們義勇軍的人！”一條黑大漢罵罵咧咧地跨進了酒館大門，順著房雁手指的方向一看，愣住了，“怎麽是你們？”

  雲中等人也是一怔，隨即雲中上前一步，拱手道：“見過張三爺。”

  那鐵塔般的大漢，正是劉備的結義兄弟，張飛。

  張飛呆了幾秒鍾，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原來是雲兄弟，你們也來了，好，好！”上前一把扯住雲中，“雲兄弟，上次在孟河喝得不盡興，今日就在這裡，咱倆喝個痛快。”

  房雁傻眼了：“三爺，你們認識！”

  張飛一把掀住房雁的脖領，罵道：“你這狗奴才，這是你家三爺的好朋友，雲中雲兄弟，你敢冒犯他，三爺現在就撕了你！”

  雲中連忙勸住張飛，又囑咐莫離帶著眾人先走，自己卻對張飛說道：“此地過於髒亂，三爺不若與我換一個地方好好喝上幾杯。”

  張飛大喜，二人來到附近一座看得過去的酒樓，上二樓坐定，早有酒保上來伺候，雲中吩咐一聲：“最好的酒菜盡管上。”

  酒保領命而去。

  張飛笑道：“一直聽索超賢弟說，雲團長是個頂天立地的義氣漢子，果然啊！”

  待酒保將酒端上來，張飛給雲中倒了一杯，自己卻是自斟自飲，不一會兒就是六七杯下肚。

  雲中一把按住了張飛的酒杯，張飛圓睜環眼，說道：“俺兩個哥哥不讓俺喝酒，怎地你也不讓俺喝酒啊。”

  雲中沉聲道：“三爺，酒可以喝，悶氣不可生。”

  張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俺就是生氣！”一把將手中酒杯甩到了牆上，碎片亂飛，驚得周圍的客人紛紛離桌躲避。

  店主帶著幾個彪形大漢噔噔噔跑上樓來，被雲中一把金幣摔在了臉上：“今天這二樓，我們兄弟包了，隻管好酒好菜端上，不要讓別的客人上來了。”

  店主見雲中和張飛都是雄偉漢子，本就心虛，又見這一大把金幣，忙和幾個手下拾了金幣，哄著其他客人下樓去了。

  張飛哈哈大笑：“雲兄弟，還是你做事痛快，不像俺大哥，太老實了。”又是一杯酒下肚。

  “讓咱押運糧草，咱就要去押運糧草，讓咱詐敗誘敵咱就要詐敗誘敵，真正殺敵立功的好事卻沒咱的份，到黑山快三個月了，功勞沒多少，弟兄們死傷了好幾百，雲兄弟，我們憋屈啊！”張飛恨聲道。

  雲中細問之下，方才知曉，原來兩個多月來，子玉將軍一方面廣積糧草，準備持久戰，另一方面多次以疑兵攻擊臨近的各處羅刹軍要塞，試探虛實，擔當疑兵任務的，主要便是各路傭兵還有劉備他們的義勇軍了，而若是有羅刹軍追殺出來，則由公孫瓚、徐榮等幽州軍伏擊將其消滅。

  “羅刹軍在青廬城附近建起了四五十座要塞？”從張飛口中得到了不少兩軍的情報，雲中心內沉吟，“這麽大的手筆，看來子玉將軍這番攻打青廬城，會是比年初的青黛城之戰規模更大的戰役了，甚至可能左右這場戰爭的勝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