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禦醫前來請脈,已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這一路風景,自然不同來時,境由心造,相由心生!
哪怕尋常山水,瞧在眼中也是別樣的景致。
等到一個月後大軍回京,二人進宮複命,蕭瑾瑜身上傷口早已完好,只在肚子上留下個極醜的疤痕。
不過他後背這些年征戰也留了不少的疤,自己倒是不覺得,反倒讓太后心疼壞了。
關於緬州境內一切,先前奏折之上早已奏明,皇帝對二人讚賞有加,除了誇讚蕭瑾瑜謀略過人,又讚歎蘇慕林在緬州暫代知州,處理政務妥當。
繼任知州的奏折就擺在案頭。他本以為緬州盡大半數官員被斬,暫領知州的不過是一毛頭小子,素以牙尖嘴利而聞名,哪知道接手之時,政務清明,一項一項處理的極好。
又因著將陳志的家當全抄了出來,緬州帳面上竟然略有盈余,並非是他當初所想的是個爛攤子,對這位少年得志的官員就更添了幾分好感,因此上報的奏折竟然將蘇慕林一頓猛誇,讚不絕口。
其實這一切全拜蕭瑾瑜所賜。
他此時雖受了傷,但軍威赫赫,城中處斬了太多人,各有司衙門雖尋了原衙門的書吏代理瑣事,但這些人早被嚇破了膽子,有這樣一座殺神鎮著,眾人哪敢怠職?
因此主官雖然被處斬,但政事卻有條不紊的進行了下去,不然,就算蘇慕林有三頭六臂,一個人也難扛下這諸多公務。
蘇慕林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因此在皇帝面前,滿口謙詞,隻將所有功勞都推到蕭瑾瑜身上,蕭瑾瑜又誇她處理瑣事細致,她幾欲反駁,是不是每日喂水喂飯,替他換衣擦身處理的細致呢?她處理公務的時候,他正在病榻上躺著養傷呢,怎知她細致不細致,這人純粹睜著眼睛說瞎話!
二人之間你推我讓,連皇帝也禁不住失笑,沒想到這一對冤家前往緬州一趟,倒意外的相處融洽起來了。
君臣之間的會晤十分的愉快,每人又得了半月長假與一堆的賞賜。
蘇慕林歡歡喜喜出宮回家去了,蕭瑾瑜懷著喜悅的心情前往慈安宮向太后請安,結果被強迫脫衣,太后瞧了瞧他身上的傷口,頓時將他一頓破口大罵,道他不愛惜自己身體,令她這老人家一大把年紀還要提心吊膽。
說著抹淚不止,又追憶起戰亡的長子,更是淚水漣漣,蕭瑾瑜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將老太太哄轉。
皇帝早知太后對這孫子偏疼異常,因此隻稍稍提了提他受傷之事,倒未曾提是因著救蘇慕林而受傷,不然今日蘇慕林恐怕要在慈安宮長跪不起了。
蘇慕林數月未曾回家,原隻以為推開家門定然蛛網結塵,完全沒法住人,哪知道方才到門口,院門已打開,一名中年仆婦笑意滿面的迎向她:“大人,您回來了!”
她退後兩步,左右瞧瞧,顯然沒有走錯門,可是這從天而降的仆婦卻教她吃了一驚。
那中年仆婦顯然明白她在疑惑什麽,連忙解釋道:“奴婢是秦王府上的仆人,王爺早遣了奴婢前來照料蘇大人府上。”
破門而入嗎?她走的時候可是將院門鎖好的。
不過那仆婦瞧著她唇角微彎,顯然心情正好。
蘇家這院子總共只有一進,正房用於待客吃飯,東西廂房乃是父女倆的臥室,自蘇父亡故之後,東廂房便空置下來了。
正房對面是一間小小廚房跟兩間小的雜物房,一間房內堆放著些不用的雜物,另一間隻放著一個大大的浴盆,被蘇慕林拿來當作浴房。
這中年仆婦很是能乾,不但將院子與各房間整理得乾乾淨淨,還燒了大鍋的熱水,等蘇慕林將禦賜之物收拾好,她已將浴盆注滿了熱水,在廚房裡忙活了起來。
蘇慕林泡在浴桶裡,隻覺累得要命,恨不得再醒不過來。
這一夜,賞了銀子,打發了秦王府的仆婦離開,蘇慕林從裡鎖了院門,一個人躺在自家的小院子裡,翻來覆去睡不著,數月與蕭瑾瑜同榻而眠,再回到一個人獨居的歲月,她竟然失眠了。
她這一趟出公差,在皇帝面前得了個好的評賞,往日有三兩交好的朝中同僚便前來道賀,要她請客。
她與這些朝臣交往,略微交好一些的,不過是平日公務之上熟識一些,倒談不上有多少私交,便趁著有假期,請了三、四位同僚前去酒樓吃飯。
眾人都知她不善飲酒,當年考中進士,謝師宴上喝上一杯就面若桃花,原也不指望她陪大家飲酒,只不過是聚在一起閑談罷了。
內中有一位來自安平州的同僚道:“說起來,蘇賢弟既然不善飲酒,我們不過是閑談,近日愚兄有位同窗原是任職登州同知,恰好回京述職,正閑著,不如也請了他來吧?”
見蘇慕林應了,忙使了酒家的小二持他的帖子跑一趟。
不多時,那小二已回轉,身後引著一名年輕的公子,瞧看年紀大約在二十出頭,一襲青衫,目似朗星,溫文爾雅,含笑踏入雅間。
蘇慕林恰坐在最裡面,因此進來的人沒瞧見她,她反將進來的人瞧了個清楚,隻覺面善,腦中一個遙遠的名字呼之欲出。
那年輕男子被同僚接了進來,眾人起身見禮,又落了坐,小二上了熱茶,添了碗筷便退了出去。
那同僚熱情的道:“唐兄,今日我等前來,就是為了恭賀蘇賢弟此次緬州順利回來,又得了聖上嘉獎的。”
唐文軒抬頭去瞧,卻越瞧越心驚,緩緩道:“蘇慕林?”
替他介紹的人連連笑道:“早說了蘇賢弟大名遠播,卻沒想到,唐兄遠從登州而來,居然也認識賢弟。”
說起來,唐文軒早就認識蘇慕林,可是卻不是在今日。
對面的女孩子早已經長大,比他想象之中還要美麗動人,只是這個見面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蘇慕林女扮男裝混跡朝堂卻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又緩緩的叫了一聲:“慕兒?”
這聲“慕兒”似試探一般,從唐文軒口中輕輕言出。
對桌的她目光驟然大亮,輕輕念出曾經溫暖過自己的那個名字:“文軒哥哥……”
介紹他兩個認識的人倒詫異的笑了,道:“我這裡還未開始正式介紹,你倆個倒哥哥、弟弟的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