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無歡心中詫異,突然生出一股陌生的異樣感,仿佛在她面前的這個弓長嘯,和先前那個嬉皮笑臉、死纏爛打的弓長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通報下去,有盜匪盯上了咱們運送的貨物,加強四周的把守,從現在開始,進出者都得持有令牌,違者一律逮捕,聽候幫規處置。”
眾人一聽,神色凜然地應答,弓長嘯又下了幾道命令後,突然宣布道:“我身邊這位宮姑娘,任何人皆不得對她無禮。秋菊,帶她去我的院子,好生照顧。”
一聽到“我的院子”時,宮無歡立即要抗議,但在接觸到他射來的目光時,她不禁啞口無言,這一眼威嚴懾魄,看進她眼底,直入人心,竟說不出一個“不”字,待她回神時,弓長嘯已然轉身大步離去。
她皺眉,自己剛才是怎麽回事?那份魄力……居然讓她一時開不了口。
“宮姑娘,請隨我來。”那名喚秋菊的女子對她恭敬地開口。
宮無歡沒辦法,隻得隨秋菊而去,她被領進一座三進的院子裡,除了惠娘,另有四名仆役在一旁服侍,這些人行止有度,做事伶俐,那風范並不輸給大戶人家裡的仆役。
宮無歡梳洗完又用了膳,便到院子散散步,四處打量。經過這幾日的休養,加上她每日打坐運功調息,已經康復得差不多了,身上的傷口也愈合得很好,這時,有人來通知她,幫主請她移步到書房相見,她便跟著對方前去。
到了書房,舉目望去,裡頭已經有不少人等著,在她走進門的時候,眾人再度對她上下打量,看這場面應是漕幫的私密會議,她不明白弓長嘯找她這個外人來做什麽?
她掃了一下周遭,目光對上弓長嘯,發現他也在看她。
“過來我這裡。”
他的聲音溫柔沉穩,雖不是命令的語氣,卻是不容拒絕的氣勢,那眼神和表情清冷漠然,沒有平日的輕佻,可那黑得不見底的墨眸,卻閃著比平日更耀眼的精芒,牢牢鎖住她。
宮無歡被他這氣勢一震,也不知怎麽著,便順著他的話走過去,坐在他旁邊下首的位子上。
坐定後,她發現眾人看她的目光不同了,她起初有些茫然,但下一刻突然明白了,弓長嘯不用解釋什麽,他說的那句“過來我這裡”,等於清楚向在場所有人表示,她是他的女人。
思及此,宮無歡覺得自己又被擺了一道,卻無從抗議,因為人家嘴上根本沒有明示什麽,她總不能開口解釋說自己不是他的女人,那不成了笑話?她十分懊惱,但臉頰卻莫名發熱,這心裡別扭,有種說不出的尷尬。
如果弓長嘯明著來,她還可以明著擋回去,但他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沒有纏著她,卻又像一張不透風的網,從四面八方困住她。
她忍不住瞪他一眼,感受到她的瞪視,弓長嘯轉過頭來迎上她的視線,面上沉穩依舊,目光不躲不閃,接著突然開口:“娘子,我的手下已經帶回京城的消息,是關於玉桂坊花千千的事。”
聽到三師妹的名字,宮無歡冰冷的神情有了波動,連弓長嘯當著所有人的面喊她娘子,她都忘了糾正。
“你有她的消息?”她的語氣裡難得有了急切。
弓長嘯點頭,對在場一人命令道:“段剛,把你打聽到的事說予她聽。”
“是。”叫段剛的男子一聽到幫主的命令,立即上前向宮無歡稟報。
原來這段日子裡,京城裡的漕幫弟兄已經得令,欲圖暗中保護花千千,卻發現她早已離開玉桂坊,目前正四處打探她的消息,他們得知有人要暗殺花千千,但沒有成功。
“你是說,她仍安好?”事關三師妹的安危,宮無歡向來清冷的語氣也難免有了些激動。
“咱們出動京城所有的漕幫弟兄,目前仍無花姑娘的消息,但能肯定她暫時無性命之憂,因為那些欲暗殺她的人都被處理掉了,據可靠消息,是有人在暗中保護她。”
知道千千沒事,宮無歡真是松了口氣,連忙又問:“可知保護她的人是誰?”
段剛回答:“不知,隻知這人很有能耐,連無影門的殺手都奈何不了他。”
竟然連無影門的殺手都出動了?看來對方真要置千千於死地。宮無歡不自覺握緊了拳頭,突然,她冰冷的手被溫暖的大掌罩住。
她身形一抖,回過神來,發現是弓長嘯握住她的手,他很自然地將掐入掌心的指扳開,與他的掌心相貼,將熱力傳遞到她手中。
“既然咱們的人都找不到,想必敵人也查不到任何蹤跡,毋須煩惱。”他聲音沉穩有力,不是安慰,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他大掌的熱度就跟他的人一樣,帶著溫柔卻霸氣的力道,烘暖她冰冷的手,也傳遞到她心上。
這一刻,宮無歡突然感覺到自己不是孤軍奮戰,她從沒告訴過弓長嘯關於花千千的事,但他卻查到了,而且比她想得更周到。
她發現自己似乎低估了這個男人,他的能耐超出自己的預料。
弓長嘯目光清澈正直,沒了以往的欲望,卻更有威逼的魄力,灼亮得刺眼,在他直視不移的盯視下,她忍不住轉開視線。
“謝謝。”她冷靜地道謝,同時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快。
她從來沒有被男人瞧到臉蛋發熱的經驗,這感覺很陌生,也讓她心虛,她怕被他看出來,所以低著頭不看他。
她天生性子清冷,卻從來沒遇過像弓長嘯這樣的男人,他臉皮厚如銅牆鐵壁,不管她如何對他無情,他都不當一回事,面對一個連殺兩次也殺不死熱情的男人,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幸好接下來幫內眾人開始討論其它要事,所以他的目光也移開了,可她的手還被他包裹在掌心裡,她意圖不著痕跡地抽回,才一有動作,就被他的大掌握得更緊,看來他這是不肯放手了。
整個議事過程中,他沒有再看她,大掌卻把玩著她的手,時而用指腹輕輕摩挲著她手背上的肌膚,或用拇指拂過她的掌心,若是以往,她早就不客氣地收回,但現在在這莊嚴的氣氛下,在他為她帶回三師妹花千千的消息後,也不知怎麽著,她竟拒絕不了,任他綁架她的手,而其他人居然也沒有異議,好似他們幫主一邊議事一邊把玩她的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不過她沒注意到,弓長嘯看似嚴肅凜然的眼底藏著笑意,他會慢慢撩撥她的心,一點一滴地蠶食鯨吞,直到她習慣他的碰觸、放棄抵抗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