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和楚慈若是無幾分僥幸之心,大可以悄悄派人登門探詢這婚約算數不算數,侯府有一百種方法讓他們打消妄念,從而將此事壓下來。
但顯然他們也明白這種婚約純屬兒戲,薑家不會認帳,於是,他們就設下了一連串計劃,先是讓楚慈和薑停雲去上香時偶然相遇,又讓登徒子上前調戲柔弱無依的楚慈,薑停雲到底出身將門,正義感並不缺,上前解救美人免遭登徒子毒手,沒想到,楚慈是那麽貞節淑德,自覺被登徒子羞辱了,嚶嚶哭泣她對不起與她有婚約的未婚夫,她要去死。
書生脾氣的薑停雲感動極了,心道這是一朵聖潔的天山雪蓮啊!一再阻止她去死,並詢問她的未婚夫是誰,他願意登門向她的未婚夫解釋。
尋死不成,萬般無奈的楚慈這才拿出信物,蟠桃羊脂玉佩背後的刻字讓薑停雲心頭一跳,父親的遺物中也有幾塊玉佩,父親喜歡在上面刻字,那字體他十分熟悉,而且“牧之”正是父親的字。
他的父親薑懷,字牧之。
這位天山雪蓮般的姑娘,是父親生前為自己定下的媳婦?
薑停雲不敢置信,回家詢問母親,她的母親自是不知,得到的答案當然是沒有。
可是他卻忘不掉楚慈,雖然只是一身普通的裝束,卻掩不住楚楚動人、嬌弱如柳的氣質,那受了委屈、嬌怯得似能滴出水來的眼眸,令他心弦顫動。
平生不識情之滋味,他也曾幻想過,紅燭搖曳成雙的那一刻,揭起新娘的紅巾蓋頭,將面對怎樣的絕色?
幻想中的絕色,突然變幻成楚慈那張明媚恬靜的臉,宛如清晨初綻的一朵青蓮,出身低微卻不染塵埃,清雅淑靜。
她那麽美又那麽好,得知他是“牧之的兒子”,她定定地望著他,淚眼迷離,眼中盡是仰望與愛慕,仿佛他是她的英雄、她的依靠。
薑停雲沒見過這樣會說話的一雙眼睛,也不曾被人如此仰望過、崇拜過,一顆心暖烘烘的,幾乎要沉醉下去。
那時,他不禁想到,父親當年確實真愛柳姨,才會給出那樣的信物吧?
他忽然覺得,這……不也很好。
薑二太太不承認這婚約,薑停雲也不敢鬧事,此事若就這麽算了,不用多久薑停雲也會淡忘那種心動的感覺,船過水無痕。
可是命運又讓他們再次邂逅,三次重逢,四見相知相許,五見……哦,不幸的事又發生了,楚慈拿出蟠桃羊脂玉佩時,兩位平時與薑停雲不對付的京城紈絝,一起在書院讀過兩年書,因為抄襲薑停雲的文章而被趕出書院的金少和唐少,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見假正經的薑停雲與女子私會,便悄悄靠過來,一把搶過羊脂玉佩便跑了,一邊跑還一邊把羊脂玉佩拋上拋下,引誘他們來追趕。
楚慈急紅了眼,哭道:“丟了信物,愧對死去的爹娘,我沒有顏面苟活於世!”
薑停雲帶著她追上去,急喊道:“喂,你們別把玉佩摔碎了,快還回來!”
一路追一路喊,到了人流多的東大街,紈絝金少和唐少也跑累了,他們本來就是想戲弄一下薑停雲解解氣,唐少當著滿大街的人喊道:“這玉佩跟你有什麽關系?瞧你急的。”
金少附和道:“就是就是,先生都誇你是讀書的好苗子,平時一臉正經,不近女色,今日卻跟這姑娘卿卿我我,依我看,你根本就是假正經!”
薑停雲斯文俊秀的臉瞬間變紅,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楚慈急道:“兩位公子行行好,將玉佩還給我,那是……那是……我的信物。”
“喲!”唐少賤賤的笑喊道:“是薑停雲給你的定情信物啊?”
旁邊看熱鬧的人忍不住一陣哄笑。
聞言,楚慈更急了:“不是,不是,是我們爹娘的……”
薑停雲忙道:“別說了!”
金少和唐少更好奇了,翻看蟠桃羊脂玉佩,終於注意到上面刻的字,於是大聲朗誦起來:“‘牧之贈含笑,結兩姓之好’,喲,牧之是誰啊?含笑又是誰啊?”
薑停雲惱道:“少廢話,快還回來!”他再蠢也知道這是醜聞。
金少冷哼道:“別跟我耍橫,我不吃這一套!當別人都傻了,看你惱羞成怒的樣子,這‘牧之’該不會是你英年早逝的爹,長興侯府的二老爺吧?而‘含笑’則是這位姑娘的娘?喲,嘖嘖,看你們這神情,該不會被我說中了吧?”
唐少哈哈大笑:“看你爹對你還真好,早早便給你定下美貌的兒媳婦。”
薑停雲怒喝道:“少胡說八道了!”
金少和唐少也拉下臉來,其中一個道:“你若承認這是你和那姑娘定親的信物,東西我就還給你。”
另一個道:“沒錯沒錯,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你要是不承認這婚約,要此信物何用?不如摔碎了,就當沒這回事。”
羊脂玉佩被金少舉得高高的,眾目睽睽之下,就等薑停雲一句話。
但薑停雲怎敢背著母親和祖母、大伯,自己應承婚事?
可是這麽多人看著,楚慈一雙含淚的眼,仿佛在說:求求你,先把東西拿回來再說,求求你了!
金少揚聲道:“我數到三啊,一……二……”
薑停雲受不住壓力,脫口喊道:“是定親信物!”
唐少抓抓耳朵,裝作沒聽清楚,繼續道:“說清楚,是誰跟誰的定親信物?”
薑停雲忍氣道:“是我和楚姑娘的定親信物。”
金少呵呵笑道:“啊,恭喜你早日抱得美人歸啊,我的同窗好友。”
說完,他們將羊脂玉佩丟給薑停雲,兩名紈絝便結伴離去,很快將此事傳揚開來。
薑停雲將玉佩還給楚慈,想說點什麽,楚慈卻紅著臉跑走了。
聽完事情的大概,周清藍真是一言難盡。
“四爺看不出這是別人挖坑給他跳嗎?”她這麽笨都看出來了,四爺難道看不出?但當時那種情況,容不得他多想。
“當局者迷,再加上色不迷人人自迷。”薑武墨搖頭一歎:“四弟縱使有疑心,也不會相信楚慈能說動金少和唐少配合她演戲。是以,他相信這是命中注定。”
“說來也奇怪,金少和唐少為何如此針對他?”
“一是有舊怨,再者他們的家族都依附阮貴妃和定國公府,是一條船上的。能打壓長興侯府,不教薑停雲與名門貴女結親,反過來娶一個普通商賈之女,而且父母雙亡,他們巴不得看薑家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