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淵並未多留,很快便離開了。
葉雲兮看了一眼他離去的背影,還是忍不住擔心他會對葉家起疑心,即便是如今的葉家已經造不成任何威脅。
“既然來都來了,那還愣著幹什麽?”蕭景崇卻是轉頭就換了副面孔,挑了挑眉興味盎然的盯著她,仿佛是吃定了葉雲兮不會回懟他。
葉雲兮:“……”
算了,她跟一個病患計較什麽。
暗暗咬牙在心裡記了蕭景崇一筆,葉雲兮揚起笑臉便開始給他上藥。
蕭景淵傷的地方在腰側往裡一點的地方,傷口不算深,但長長的一道口子看起來卻無比的觸目驚心,另外,葉雲兮也注意到,除了這道昨天晚上幫她擋的以外,他身上還有斑斑駁駁的許多傷疤。
那些仿佛都是一些陳年的舊傷了,遍布在他瘦削有力的臂膀上,而且還有幾道明顯是很致命的。
越往下看,越是感歎,最後,就連葉雲兮也不得不說一句。
“你還真是命大啊……連閻王爺都不收。”
蕭景崇背朝上慵懶的躺在床上,聞言很輕很輕的哼笑了一聲,不知道是譏諷還是自嘲:“本王的命從來都由自己掌控。”
葉雲兮點了點頭,行,我命由我不由天,看把他給能的。
不知道是被蕭景崇不怕死的想法氣到了,還是單純就是不想跟他繼續交流,她一個字不回,認認真真的用特意去布莊挑選買來的輕紗,一圈一圈的把蕭景崇的傷口包扎起來。
但也許是太過專心了,葉雲兮都沒注意到,她不知不覺中,跟蕭景崇的距離竟越來越近。
而蕭景崇垂眸看著葉雲兮認真的側臉,以及她時不時拂過自己身上的指尖……
像小貓撓一樣。
頓時,就讓他心裡莫名湧上了一股陌生的感覺。
“……葉雲兮。”良久,蕭景崇忽然叫道。
葉雲兮疑惑的抬眼看他,不知道這個人又要說什麽。
可蕭景崇意外的只是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好像很懊惱又好像很難以啟齒的說道:“你去給本王倒一杯水來。”
葉雲兮:?
她沉默的看了一眼就在他手邊不遠的水杯。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疑惑得太明顯,蕭景崇冷笑著示意她看一眼自己腰上的傷,隨後一字一頓的說道:“本王為你受了傷,你卻好,連倒杯水都這樣磨磨唧唧的。”
聞言,剛剛拿起水杯想給他送去的葉雲兮,手一抖,差點想當場把裡面的水澆到他頭上。
但一想到他身上還有為自己擋的刀傷,她還是極力規勸自己要冷靜下來。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裡——
蕭景崇就像是故意為難葉雲兮一樣,不斷讓她去更換新的茶水,一杯又一杯,然後每一次都硬是雞蛋裡挑出骨頭。
“茶涼了,你去換一杯。”
“這杯又燙了,再去換。”
“葉雲兮你是怎麽泡茶的?難道葉家從小沒教過你嗎?”
“算了,你別去了,王府裡的粗使丫鬟都比你會。”
“……”
終於,在蕭景崇第四次開口說話時,葉雲兮索性直接破罐子破摔,端起那杯茶,當著他的面,一仰頭,咕咕嚕嚕的給喝了。
隨後又豪邁的擦了擦嘴角的水漬,挑釁十足的直視著他的雙眼道:“不喝是吧?行,你不喝,我喝。”看把你給慣的。
說完,葉雲兮氣衝衝的轉身便走,一點不給蕭景崇反應的機會。
見狀,王府裡的下人們一個個都極有眼力見的走開了,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在這時候觸了後者的霉頭。
然而讓他們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蕭景崇卻好似並未生葉雲兮的氣,反倒是一等到身體好轉了些,便立刻進宮拜見了太后跟皇帝,跟他們說明那日在感業寺的遇刺情況。
“那天夜裡的情況太過混亂,兒臣也記不得其中細節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刺客都是有備而來,且是衝著兒臣與王妃來的,所以,兒臣的傷跟王妃並無關系,還請父皇莫要怪罪王妃。”
蕭景崇穿著一件玄色繡蟒紋的錦袍跪在大殿上,低眉順眼,端的是一個好臣子該有的恭謹模樣,然而一字一句,卻是擲地有聲,讓殿內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是在維護葉雲兮。
“你……咳,咳咳咳……”年過三十的皇帝見狀想要說什麽,可話才剛剛說了個頭,便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連聲咳嗽打斷。
太后不得已只能替他接下了這個唱黑臉的擔子,冷冷的瞥了一眼旁邊的葉雲兮,又轉向蕭景崇苦口婆心的告誡他道:“崇兒啊,哀家知道你跟王妃情比金堅,又有了兩個孩子……可你也要多保重自己的身體,否則,這豈不是白白讓哀家與皇帝擔心?”
“就拿這一次去寺廟祈福來說,要不是太子早有所料,把他的親衛都調給了你,你以為,你還有命從感業寺回來嗎?”
葉雲兮不悅的蹙了蹙眉。
太后這話說得可就忒不厚道了,難道最開始不正是她要求蕭景崇去的?如今蕭景崇去了受了傷,她沒有半句寬慰的話就算了,說這些來離間他們關系又算幾個意思?
但蕭景崇卻好似對眼前這一幕都習慣了,聞言臉上連一絲一毫的波動都沒有:“是。孫兒明白。”
而太后見他順著自己的話往下說,知道自己說得已經夠多了,便揮了揮手讓王應送了他們出去。
“沒想到王爺表面上看著光鮮亮麗的,在這宮裡也同樣與許多人一樣如履薄冰。”走出了那令人沉悶的宮殿,葉雲兮頓時感覺身心都輕松了許多,忍不住調侃了蕭景崇一句。
蕭景崇卻突然停了腳步。
一開始葉雲兮還不明白他是怎麽了,直到她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冷宮。
只是跟電視劇上看的不太一樣,這冷宮的面積並沒有多大,規格大體上隻跟偏殿差不多,殘破不堪,又處處透著陰冷,孤獨的屹立在聲色犬馬的皇宮中,不管怎麽看都覺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過蕭景崇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很快便移開了視線,隨後便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
“走吧,回去看看。感業寺遇刺的刺客雖已伏誅,但請人來查驗一下屍體,說不定還能發現什麽。”
他的聲音從前年飄到葉雲兮耳朵裡,明明跟平常聽起來沒什麽區別,但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她看著他的身影,卻感同身受的嘗到了一絲孤寂。
他,難道跟這冷宮有什麽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