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頓時沒那麽發急，徐徐坐下，卻又裝作重要道：“還不讓人打聽清楚老漢人在何處，我要出宮看看去！”

  “回娘娘，”薛魚兒道，“說是還在紙坊那兒，不敢移動！老漢人也不讓移動，說那都是她的血汗，要親身看著人把火袪除才好。”

  葉清道：“那如此，讓人去報告皇上和我爹，而後我們先回來！”

  薛魚兒點頭稱是，派人去兩處告知，而後回來對彩珠道：“走，我們趕緊先去看看。”

  彩珠呆住，隨便摸索著道：“我們先去？那娘娘呢！”

  薛魚兒壓低聲音道：“娘娘倒是想立馬便去，沒聽經讓人放置馬車了嗎？我們做下人的，何處能讓她那般率性？老漢人此時橫豎經燒傷，娘娘早去晚去都轉變不了什麼；要是沒有獲得皇上許可，娘娘擅自出宮，那這結果……他們此時便僵著呢，我們得懂事，得替主子著想。”

  那如此她的使命豈不是沒實現？
  彩珠心如擂鼓，腳底便像生根一般邁不開腿。

  “，……百善孝為先，娘娘不去，老漢人受傷了，內心更難受吧。”她艱苦蒼白地構造著語言。

  “去是必定去的。”薛魚兒不由辯白，拉著她往外走，“便是等著皇上同意，這意圖要到。你安心便是，你不了解，我們內心都清楚；雖說打罵了，皇上內心或是愛重皇后娘娘的。這種時候，他不會阻截的。”

  彩珠沒有其他原因可以找了，內心默默地禱告，希望如此吧。

  如果這個使命沒有實現好，司馬仲徹不會放過她的。

  沒錯，彩珠此時經曉得，後來這個可駭的男子便是司馬仲徹本尊。

  她也遲疑著要不要舉報他，她不敢。南疆巫術那麽厲害，她怕帶累家人，也怕自己生不如死。

  薛魚兒拉著彩珠走出宮門，那邊等著兩頂青呢小轎。

  還沒上轎，便見宮門大開，裡面一輛八寶琉璃馬車極快地跑出來，拉車的駿馬毛發油亮，車輪壓過青石路，發出轔轔之聲。

  薛魚兒不無自滿地道：“你看，我說什麼了？皇上不會差別意的。這不，比我們還快，我們也趕緊的吧。”

  彩珠看著前後侍衛環，一眼看不到止境的場面，內心半點也沒有質疑薛魚兒說謊——除了皇后娘娘，誰能有如此的場面？

  她有一種實現使命，如釋重負的感覺，同時又覺得內心隱隱不安。

  司馬仲徹此時如漏網之魚，很難滿身而退，起碼她這麽覺得；而且她還覺得，前者此時似乎完全無懼死活……彩珠有一種感覺——此次司馬仲徹完全沒能力，而且也沒想把皇后娘娘帶走，他彷佛，是想你死我活、玉石俱焚的。

  彩珠心中忐忑，總擔憂這件事兒最後查到自己頭上，只能不斷地自我慰籍，司馬仲徹一死，沒人曉得她經是助紂為虐。

  她盤算主張，今日之後，她伺機離開京城。

  她想去找夏一鳴，雖說她可能找不到；不試一試，她不甘心！

  繁華嘩鬧的京城路途上，倏地傳來了侍衛以響鞭開路之聲，眾人全退卻三舍，或惶恐或八卦地看著馬車飛馳而過。

  “那是皇后娘娘的馬車！”有人驚呼一聲，隨便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馬車一路往京城中最大的紙坊而去，半點沒有停息之意。

  眾人隔開一定距離後，不謀而合地跟隨著馬車前去看熱烈。

  馬車簾子極快閃灼，眾人還沒看清楚裡面的景遇，便見一個雄姿颯爽的女人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看她身輕如燕，下盤又穩，便曉得她是練家子。

  寶兒下車後走到前面問：“老漢人安在？”

  紙坊的掌櫃聞訊急急忙地出來，他臉上還一道一道的黑灰，最狼狽。

  剛瞥見皇后的車駕，他還來不足拜倒便聽見寶兒的問話，呆愣了一會兒後才道：“老漢人？老漢人不在這裡啊！”

  “不在？”寶兒也呆住，“老漢人經回府了？老漢人的傷勢重嗎？”

  “老漢人今日沒來啊！”

  寶兒頓了一會兒，又確認一遍：“紙坊動怒，老漢人沒有受傷？”

  “沒有，老漢人沒來。僅有兩個夥計受了輕傷。”

  寶兒倏地大喝一聲：“保護娘娘！”

  紙坊屋頂上陡然傳來一陣豪恣的大笑之聲，笑聲險些要震破鼓膜。

  眾人尋聲望去，便見熊熊大的房頂上，司馬仲徹一身白衣，笑得囂張而妖冶，像業火之中燒不盡的邪魔。

  “葉清！”他對著八寶琉璃車道，“你還不出來相見？我這輩子得不到你，便要一輩子住進你的內心，讓你到死都忘不了我！”

  琉璃車裡沒有任何消息。

  寶兒嘲笑：“你也配！”

  司馬仲徹聲如洪鍾，一層層蕩開，回蕩於宇宙之間：“葉清，我是為你而死。葉清，我是為你而死……”

  寶兒看著經瘋顛的他，怒道：“你今日是如此的目的。你是不是想要用南疆巫術，影響娘娘的心魂？司馬仲徹，你打錯主張了！”

  “葉清，我到死都換不回你的一眼嗎？”司馬仲徹眼中流出血色的血淚來。

  這是他存心為之，今日所有出現出來的架勢，所說的話語，他都經由尋思熟慮。

  他曉得大勢去。

  秦謝舟除了暫時沒有抓到他，斷了他所有的退路；他早無路可走。

  既然如此，他便要成為葉清有生之年脫節不掉的夢魘。

  他為她付出所有，為什麼她可以滿身而退，在別男子懷中任意歡笑？
  薛魚兒在背面趕來，對著經癲狂的司馬仲徹道：“你說得對！你便是到死，都換不回娘娘的一眼！值得讓人佩服的，是昔時當街攔花轎，卻最終送上珍珠衫，面子退出的司馬仲徹；而不是面前這個兵敗山倒，因愛生恨，歪曲的司馬仲徹！”

  她厲聲道：“便是到死，你都不想放過娘娘。你想敗壞她的名聲，想讓她忘不掉你。我報告你，便算你的所有目的都殺青，你別忘了，有皇上！皇上不是你，全部不會因為任何外物的轉變便忘卻對皇后娘娘的愛重！臨死之前，你要曉得，你什麼都比皇上，憑什麼要娘娘看上你！”

  “葉清！”司馬仲徹的聲音悲愴而淒厲，“你連出來見我邊的勇氣都沒有嗎？你這是多心虛！”

  火焰逐漸燃燒了他的衣裳，他整個人險些都造成了火人。

  他一動不動，似乎半點沒有感應任何難受，只是一瞬不瞬地盯著琉璃車。

  所有人的眼光，也都在他和琉璃車之間踟躕。

  正在這時，一支羽箭，帶著翻江倒海的功力從琉璃車中射出，在眾目睽睽之下，直中司馬仲徹的前。

  司馬仲徹伸手抓住半截露在裡頭的箭，不敢置信地看著琉璃車。

  “楊——”他隻說了這個字，而後轟然倒下。

  被燒紅的屋頂被他壓垮，坍塌刹時發生，火星和黑灰四濺，一代梟雄便此墜落。

  琉璃車裡傳來秦謝舟消沉的聲音：“回宮！”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車裡有皇上坐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音猶如海浪般響起，響徹京城街頭。

  等琉璃車逐漸遠去，眾人開始研究——皇后娘娘，到底在不在車裡？
  這件事兒，逐漸成了一個謎，為人津津樂道許多年，在和不在兩派都各不相謀，誰也壓服不了誰。

  秦謝舟回宮之後先找了地方洗澡更衣之後才去見葉清。

  葉清正在給嬌嬌和完好講段子：“……後來小公主便造成了泡泡飛上了天際……”

  嬌嬌淚水漣漣，而完好打著哈欠：“母后，換一個。這個太傻了，不帶勁。來個孫悟空大鬧天宮好不好？”

  秦謝舟讓人帶著孩子們出去，屋裡只剩下他和葉清兩個人。

  “大哥？”

  “司馬仲徹死。”

  “哦。”葉清臨時之間有些反應來，停下了半晌後道，“死了？”

  “嗯。”秦謝舟道。

  至於更多的細節，他不想讓葉清曉得，葉清也的確沒問。

  “死了啊……”葉清喃喃地道。

  她內心有些痛惜，更多的是輕松，今後以後，她再也不必活在驚怖之中。

  司馬仲徹……這段孽緣，最後或是要用他的身故來辦理嗎？
  秦謝舟把她摟在懷中，悶聲道：“你是我的，世世代代都是，不許想他！”

  葉清誠實地道：“沒有想他，只是覺得……希望有下世，不要再會。”

  “這還差不多。”秦謝舟這才說出軟弱，“他一日不死，我一日做夢你被他搶走。棠棠，我做到了！”

  葉清沒問來龍去脈，靠在他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全部，塵埃落定了，等待著他們的，是安穩美滿的來日。

  “娘娘！”薛魚兒在裡頭大喊小叫，“娘娘不好了！”

  秦謝舟痛斥：“你才不好了！再亂說話，拉下去掌嘴！”

  薛魚兒並不畏懼，帶著哭腔道：“此次可真是賴事了！沫兒姑娘留下一封信跑啦！太子殿下把周家大姑娘的門牙碰掉了，嬌嬌去護著太子殿下，被周家大姑娘失手推動了水裡……這都什麼事兒啊！”

  葉清扶額，他們的段子暫時完，而孩子們的段子還方才開始，無限無限的聚散悲歡方才拉開序幕。

  一碗黑漆漆的避子湯被放到桌上，嬌娘聞著那熟識的滋味，內心有些苦楚，或是恭尊敬敬地道：“是，玉笛姐姐，我這便去給公主送過去。”

  玉笛穿著綠色比甲，本領上的鑲彩寶金鐲，像她性格一般宣揚，也明示著她在公主府婢女之中不凡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