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雲閑看著自己曾經住的庭院,心中頓時悵然若失。
他兒時種下的杏樹已然枝繁葉茂,可他那顆遊歷的心卻已然不再了。
“晨曦,接下來的這幾日雖說在巫府,可也你不可大意。”
巫雲閑有些擔憂地摸著晨曦的頭,小聲叮囑著。
晨曦倒是乖巧地點了點頭,而後,便將頭看向了前邊緊閉的大門,伸出了前爪在地上敲了敲,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滿是期盼地看著他。
巫雲閑已然從她的這一系列動作之中猜到了她想為他開門,雖說明著是她想要為他帶路,可實際上卻是為了緩解他心頭的焦躁。
“你既然這麽喜歡帶路,便去吧。”
他的晨曦還真是越來越懂事了呢,若是可以,他還真想看著她出嫁。倒是,他定然會如同父親嫁女兒一般激動的吧。
跟著晨曦的步伐,他也慢慢地跨進了那間二十多年未曾踏足的房間,迎面而來的依舊是熟悉的擺設,可當他轉過頭來時,卻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只見那邊的書架上放滿了書卷,他極少地心緒不定了起來。
晨曦顯然也瞧出了他眼神之中的震驚,上前便吊住了一本書晃著那扇子似的尾巴走到了他的面前。
“這?居然是醫書。”
巫雲閑不敢置信地拿起了晨曦嘴中的書,翻看著那已然被磨損得極為厲害的書角,頓時便愣住了。
“咳咳……”
一陣咳嗽聲打破了他的思索,他轉身看向了聲音的來源,只見巫雲任跨步走了進來。
“這些醫書是在你離家三年之後,父親一本一本開始收集的。”
巫雲任打眼瞧見了他手中的醫書,心中嫉妒之余卻還是忍住了,轉換為一種極為掛念他的語氣繼續說到:
“他老人家總是這般嘴硬心軟,每每當他想你的時候,都會過來翻一翻這些醫書,以此寄托自己的思念之情。”
都說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他父親則是誰不在身邊便牽掛著誰,要知道,這麽些年可都是他在苦苦經營巫府的產業呀,他肩上的心酸又與誰述說去。
巫雲閑摸著手中書籍的邊緣,心中竟然湧上了一絲懊惱,可若是再讓他再選擇一次他依舊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從醫。
“父親父親,聽說二叔回來了,我也要見見二叔。”
一個稚嫩的女娃娃的聲音清脆地在門外響了起來,她一蹦一跳地朝著裡邊走了進來,一把便抓住了巫雲任的手,笑得極為燦爛。
“小蝶,這位便是你的二叔了。”
巫雲任俯身寵溺地摸著她的頭,而後才起身同他解釋到:
“小蝶她一聽說二弟你是個醫者,便吵著嚷著要你教她醫術,本想等著晚膳時再帶她來見二弟的,沒曾想這個小丫頭片子倒先行跑了過來。”
“無礙,只是……”
“只是,我今晚得照顧父親,小蝶今晚恐怕要叨擾二弟了。”
他的話未曾說完便被巫雲任打斷了,還未曾等他回復,那人便將手中的女娃娃朝著他面前推了推。
他正要拒絕,偏生那女娃正在用一雙童真的眼睛看著他,伸手徹過了他的衣袖,像極了晨曦撒嬌時的模樣,一雙眼帶期盼地請求到:
“二叔,你便讓小蝶留下來吧,小蝶還想請教二叔醫術呢。”
心腸軟的他隻好答應了下來,巫雲任見狀自然樂得跑開了,而小蝶倒是極其激動地問到:
“二叔,等小蝶學會了醫術後,別人的母親是不是就不用到天上去了?”
“小蝶,你為何這般認為呢?”
“自從我母親生病了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母親了,父親說母親是到天上去了。”
小蝶一雙純真的大眼說得一本正經,期盼地等著他的回復。巫雲任心中一驚,對於心思純粹之人,他向來寬容。
“小蝶說得對。”
巫雲閑的手掌溫柔地摸了一下她的頭,嘴角露出了他進這個家門以來的第一個微笑。
“那小蝶可否先同晨曦出去玩一會兒,等叔叔將這裡的東西收拾完了再同你將醫術可好?”
讓她陪一個孩子玩?
一旁正打算躺平的晨曦聞言瞬間驚得坐了起來,用懷疑的神色看著那個白衣男子有看看那個一臉喜悅的女娃娃。
巫雲閑看著她點了點頭,與此同時,比他還要急迫的小蝶已然朝著晨曦衝了過來,那稚嫩的聲音無比崇拜地說到:
“哇塞,這裡既然有這麽好看的小鹿,居然是用石頭做的,這做得可太漂亮了。”
說著,她那兩隻胖嘟嘟的小手立馬捧住了晨曦的臉,說著便將自己的臉頰覆在那隻長得與鹿有幾分相似的鹿頭上邊,極為喜愛地摩擦著。
“小蝶好喜歡它呀,二叔,你能將它送給小蝶嗎?”
晨曦礙於不可暴露身份,隻得忍住了說話的衝動。
這還是她第一回任憑別人揉著自己的臉的,雖說小蝶沒有術法故而她感受不到什麽,可這般被當成一隻靈寵一般肆意揉搓的情況,在她的記憶當中的的確確是第一回。
“你可以和晨曦出去玩,但是,她可不能送你哦。”
“為什麽?”
小蝶眼中流露出一絲絲的失落,手中卻將晨曦抱得更緊了些。
“因為,晨曦也是二叔很很重要的人呀。”
晨曦聞言,驀然看向了巫雲閑,嘴角不自覺揚起了微笑。
能在有生之年聽到主人對自己這般評價,她就算是靈識灰飛煙滅也死而無憾了。
“就如同小蝶在你母親心中一樣,相信小蝶的母親也定然不會將要小蝶送給他人的吧?”
聽到後邊這句,晨曦心中隻絕得有哪裡不對,難道主人是將她當成女兒了不成?
心中氣急,竟然管也不管,轉頭便朝著門外走了出去。
裡邊的巫雲閑隻當晨曦是為了引小蝶出去,心中反倒是松了一口氣,指著門外便說到:
“小蝶你再不出去,晨曦可就走遠咯。”
如此一來,小蝶總算是跑了出去。
礙於她是巫府二爺帶回來的靈獸,故而,府上的小廝明面裡不敢對她造次,所以,當他們見到她大搖大擺地走出府門的時候,只是互相對視了一眼,便默認地不與阻攔。
一隻靈獸罷了,又有什麽好阻攔的呢,更何況,靈獸有術法,他們就算是要攔也得有那個能力呀。
晨曦就這樣不知不覺地來到了堤岸旁,看著綠了的柳絮,若有所思。
果然,主人就算不喜歡閣主大人,也是不會喜歡上她這個妖怪的。
心情低落的晨曦正蜷縮著身體在一處草坪上趴著,突然間感覺到附近有什麽在靠近她,她下意識地轉頭說了一句:
“誰?”
“你……居然會說話?”
這時,罪魁禍首從她的身後的大樹旁探出了頭來,晨曦警惕地看向了來人,正準備出爪回擊,卻在見到那張笑得不帶一絲絲假意的臉時,停了下來。
小蝶為何會在這裡?
還有,她一個沒有術法的小娃娃究竟是如何做到在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接近她的?
“晨曦,你莫不成真的是我二叔的女兒?”
小蝶卻全然不管不顧地往她身上蹭著,也不等她回答便極為欣喜地再次說到:
“那你豈不是就是我的堂姐啦,堂姐聽著很生分,不然我直接喊你姐姐可好?對了,堂姐的母親也是被二叔用蟲子養著的嗎?”
“蟲子?”
雖說小蝶一個六歲孩童免不了童言童語,可這句話的確是極其地耐人尋味了一些,她瞧著四下無人的堤岸,有些顫顫巍巍地問到:
“小蝶,你可否說得再仔細一些,我好對比看看,怎們母親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我母親以前可厲害了,她做花糕、繡花,還會給父親和我做衣衫,可自從一年前母親病重之後,她就被父親關起來了,打那時候起母親再也沒有離開過那個房間。”
晨曦琥珀色的眼中滿是詫異,聽主人問巫府小廝府上的情況時,那小廝說的分明是,巫夫人在一年前已然病故,就連喪禮和靈位都一應俱全,為何小蝶卻說巫夫人是被關起來了呢?
“那小蝶在那之後,有進去看過你母親嗎?”
這一定又蹊蹺,她得再問得更加仔細一些。
“嗯嗯,我有一回跑進了那個房間,想拉母親起來一起踢毽子,可等我靠近床邊便見到上邊有一隻很大的黑色蟲子在母親的脖子上,我當時嚇壞了。”
小蝶說著,全身不自覺地抖動著,坐在草坪上的雙腳也往胸前緊靠著,一雙眼中陷入了當時的回憶當中。
“我害怕那蟲子,可我更加擔心母親。便鼓起了勇氣試圖喊醒母親,誰知,母親沒醒我伸過去打算搖醒母親的手,反倒是被那蟲子咬了一口,之後,我便暈倒了。”
晨曦將前爪搭在了她的膝蓋上,似在安慰她,見她情緒穩定了些許才問到:
“那後來呢?小蝶你是怎麽醒過來的?”
“我也不知,只是等我醒來後,父親才終於對我說了實話。原來,母親是生了很重很重的病,那蟲子是為了給母親治病的,為了不打擾母親,我已經一年沒有見過母親了,不知道母親的病好了沒有。”
說著,她好似才發覺了重點,連忙萬分謹慎地對晨曦說到:
“對了,父親叮囑過,母親的事情不能告訴任何人,就連爺爺和二叔也不可以告訴,晨曦是靈獸,我這才將母親的事情告訴了你,你可千萬別告訴其他人哦。”
“我不說。”
得到了晨曦的肯定回復,小蝶這才放下了心。
“對了,那晨曦姐姐你母親與小蝶的母親是不是都用蟲子養著呀?”
晨曦顯然沒有想到小蝶居然還會記得這個問題,隻好半真半假地搪塞到:
“我母親,已經不在世上了,就算你二叔有蟲子,也養不著她了。”
“啊?這樣看來,小蝶還好一些,最起碼還能用蟲子養著,等母親的病好了,小蝶就讓母親收你做女兒如何?”
小蝶滔滔不絕地說著,而後,滿臉天真地看著她正經地說到:
“這樣,晨曦姐姐就又有母親了。”
這?讓她如何回答得了?
原本以為這樣小蝶便能停住這個話題,沒曾想對母親話題如牛一般執著的小蝶居然給她來了這麽一句,嚇得她差點就要滾落堤岸。
晨曦表面點頭說好,心中卻已然暗暗覺得巫雲任不對勁,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突然間,她將小蝶托在了背上,便快步朝著巫府跑去。
主人,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