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魅看著他手中化出的那根長針,得意地說到:
“沒想到呀,不過才接觸凡人短短數月,銀川你倒是將凡人那套英雄救美的橋段給學得七七八八了。”
“看在你今日這般乖巧的份上,我倒是可以答應你,不殺她。”
沒曾想,銀川居然會為了一個女子交出長針,真真是變了。
然而,銀川沒有交出手中的長針,突然問到:
“黑魅,你難道就一點也不好奇,向來寵愛你的父親,他為何會將你打得遍體鱗傷?又為何不願意將首領之位傳給你嗎?”
“銀川,你還真當我傻了不成?”
當年是她潛入了父親的房間偷了長針,這才被處以鞭刑的。
至於父親為何會將首領的位置給了他,她還沒問你對父親使用了什麽手段呢,他倒是質問起了她,銀川未免太不要臉了吧。
“那你可還記得,你是為了什麽……才會偷盜身為貓妖首領象征的長針的嗎?”
銀川故意頓了頓,“為了什麽”這句話也直擊到了黑魅的腦中。
黑魅看著那收回的手,正當以為他要耍花招之際,他反倒將手中的長針立在雪地之中。
看著近在咫尺的長針,她伸出去的手頓時停在了長針的周圍,彎曲的手指也不禁抖動了一下。
是了,這些年她光顧著怨恨銀川奪走了原本屬於她的一切,光顧著抱怨父親的狠心。
對於自己為何要去偷盜長針,她竟然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銀川似是瞧見了她心中有疑惑,可她那張只剩下了淒清哀情的臉,著實瞧不出她此刻究竟是震驚還是不屑。
這張只有哀情的臉,便足以說明了黑魅此刻已然偏激。
因為,能夠使得他們貓妖的術法突然之間快速提升的方式除了吃到天界的仙丹,便只有那極其殘忍的一個法子了。
用妖界之王的厲火焚燒靈識七七四十九天未死者,術法大成。
若非黑魅乃是貓族最為高貴的血統,只怕早已沒有命站在他的面前了。
而被厲火焚燒靈識的貓妖,從今往後,無論心中或是嘴角如何拉扯,臉上也只有一種表情。
原本以為被逐出去的她只是恨透了他,最壞的結局也無非是被她一扇子割斷喉嚨。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黑魅已然偏激到了如此程度,甚至為了心中的不服氣將自己搞成了這般模樣。
然而,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深知此刻不宜打擾的雲淺玉,只是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們兩人。
天地一白裡,飄下了雪花,雲淺玉瞧見北風吹起了他們一白一黑的兩種發色,打了一個旋兒。
如同雪地之中立起來的毛筆一般,像是在畫著一塊堅硬的頑石。
銀川倒是不在意那根長針,迎著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他再次看向了那個身穿單薄黑色莎裙的哀情女子,皺了皺眉頭,一字一句地問到:
“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你確定要拿這枚長針嗎?”
黑魅咬緊了貝齒,心中已然下了決定。
那隻停在長針周邊的手,終於朝前伸了過去,纖長的手緊緊握了上去。
那根細長的長針頓時散發出了一陣刺眼的光芒,閃得雲淺玉和銀川都不禁閉起了眼睛,唯有眼似星河的黑魅。
一對紫色的眸子之中,那些星星點點的黃色星光,在碰到長針之上的光芒之際,頓時消散了。
於此同時,黑魅的雙眼黃光一閃,她的腦海之中便湧現了那些被封印起來的記憶。
那時,正是大雪飄飛的時節,也是他們貓妖最為喜愛的季節。
對於凡人來說,寒冷的冬季無疑是最難熬過去的時節。
可想來喜歡寒冷的他們,在這個最為舒適的時節當中,著實是不明白凡人為何會用熬這個詞去定義這般美好的冬季。
她也正是在這個極其美妙的時節,向自己的父親提出她要嫁人的好消息。
“乖女兒?你說的可是真的?那為父可真是太高興了,”
這些年他又是當父親又是當母親的,早就恨不能將她這個整日裡逃跑的敏捷貓女兒能夠安定的首領,自然是巴不得她早日出嫁的。
只是,他這座宮殿之中未曾婚配的男貓妖,都被他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乖女兒給得罪了個遍,他們可每一個有膽子敢娶她的。
如今想來,倒是只剩下了性格孤僻的銀川尚且能夠與她平分秋色了。
若她真的看上了銀川的話,那可真是太好了,好到他半夜睡覺都會笑醒的那種。
於是,首領笑得嘴角兩邊花白的胡子不禁抖動了起來,掩藏不住笑意地故意問到:
“只是,不知能夠讓我的乖女兒這般傾慕的男子究竟張什麽樣子呀?”
然而,當她說那人只是一介凡人之時,首領頓時氣得瞪大了瞳孔,氣憤地甩開了黑魅握在袖子上的手,態度強硬地說到:
“我不許。”
見到黑魅一臉委屈的模樣,首領倒是急了。
若是他強硬地將她關在宮殿,他這個倔脾氣的女兒指不定會來個自殘相逼,可他顯然也想自己的女兒繼續迷戀一個凡人。
心中好一番琢磨之下,才語重心長地說到:
“凡人心便猶如這海底針,你以為你撈著了,其實那只不過是凡人用言語堆砌而成的一假象罷了,他們心裡的那根針始終都是在自己的心中,又真會肯輕易給我們一介妖怪呢?”
“可那是別人,清河他不是那樣的人,他分明知曉我是妖怪,可面對危險時,他卻還是擋在了我的前面。”
黑魅見他也並非全然否定,心中頓時有了希望。
只要讓父親答應清河進他們貓族的宮殿,父親也定然會為清河的學識談吐所折服的。
於是,黑魅趕緊趁熱打鐵地說到:
“更何況,清河他根本就不會術法,就算是欺負也是我欺負他呀?”
“他不會術法?”
首領詫異地看向了自家的女兒,感情她這些年撂倒了他們貓妖族這麽多未婚男貓妖,純屬是鬧著玩的?
如今反倒是看上了一個凡人,真真是蒼天弄人呀。
不過,既然這個凡人不會術法的話,他倒是不介意自己的寶貝女兒喜歡上一個凡人,畢竟,能夠將他這個極愛折騰的女兒訓得乖巧又不受氣,他著實是樂意之至的。
“既然如此,你改日讓他到我們宮殿做客,我倒是要瞧瞧他究竟有沒有那麽好。”
他還是先瞧過了,才能下決斷。
黑魅眉眼帶笑地纏上了自己父親的手,將那小臉蛋覆在他的手上,笑眯眯地蹭著下巴,討好一般地說到:
“父親,你公然是我們貓妖族最開放、最英明神武的首領。”
看著眼前開心討好自己的女兒,首領嘴角兩邊的胡子不禁隨著嘴角的弧度揚了起來,十分高興地摸著自己女兒的頭。
前一秒還在討好自己的女兒,下一秒便如同一隻兔子一般溜了出去,還不忘了朝著身後的他大聲說到:“父親,不用過幾天,清河就在最靠近我們領地的城裡,我這就領他來見你。”
看著那個蹦蹦跳跳出去的身影,他不得不感歎了一句女大不由父。
與此同時,蹦出去了貓妖傳宮殿的黑魅,眉眼之間依舊露著甜甜的笑意。
一路走一路回想著那個承諾要與她攜手共度一生之人,仿佛,下一瞬便是他們的拜堂成親之時。
想當初,她在酒館之中見到清河時,還當那個相貌普通的男子只是凡人中的書呆子,故而也未曾多留意他一眼。
可當她遇到一群凡人的無賴擾亂了她享受凡人美食的心情,不僅口出粗鄙之語,甚至還想對她動手動腳。
她可是將自己族裡未婚男子都打得了個落花流水的厲害角色,自然也不畏懼區區幾個凡人,更何況還是幾個不會術法的凡人。
正當她想給這群人一個教訓之時,坐在她前桌的白衣男子二話不說便挺身而出,揪住了那個無賴的手便是一掰。
身為打遍貓妖族無敵手的她,打架打得多了,瞧見這般文文弱弱的白衣凡人出手,倒是著實引起了她看戲的興趣。
她倒是要看看,這個不會術法的凡人,究竟要如何以一敵三。
清河倒是不慌不忙地朝上折了一下手中之人的手腕,硬是掰得那個哭著求饒,而後,才將手中那人一腳朝著來人踢了過去。
身形如同人間四月飄飛的柳絮一般輕盈地穿梭了過去,幾個拳頭一出,兩三下便將那一擁而上的三人打得直接落荒而逃了。
雖說,她見過不少貓妖出招,可他們卻沒有一個出招能有這個其貌不揚的凡人這般,優雅到仿佛只是在拿著一支毛筆揮灑筆墨一般,氣定神閑、身姿優美。
她頓時便被他優美的身段吸引了,更是好奇凡人不會術法也能使出這般派漂亮的身手,便忍不住上前多詢問了他幾句。
誰知,他們倒是就著那幾套拳腳一路聊到了日落。
她也在借此問了不少與拳腳無關的事情。
比如,他是為了經商才會來到此地,並且打算繼續北行,去尋找適合買賣的綢緞。
比如,他自幼體弱多病,他父親為了讓他強身健體便找了個術法極高的師父教他,怎奈他並沒有修仙的天賦。
故而,只是學到了一些能夠防身的拳腳,若是碰到了妖怪以及會術法的惡徒,他定然是不敢輕易得罪的。
再比如,清河也正如他的名字一般,談吐得體、一舉一動皆有一種獨到的韻味在其中。
使得她一度以為他那張普普通通的容貌配不上他這修長纖細的身軀。
“清河你這滿身優雅的身段,著實是讓人移不開眼呀。若是你能帶上我一起就好了,這樣就能……”
糟糕。
許是他的談吐和身形都太過吸引她了,使得她一時入迷,便使得她這個喜愛自言自語的老毛病又破功了。
然而,等她反應過來捂住嘴巴之時,那人已然聽了個真真切切。
她也只能尷尬地看著他,無奈地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