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習慣了自己一個人的松露,對於他這種動不動便喊母親的行為感到鄙視。
於是,也不怕暴露自己,抬起頭衝著那個跑開的人影就喊到:
“別喊了,是我。”
總算是看清了那個縱身飛入的粉衣女子後,公頃才止住了快奔的腳步。
“松露?”
她前腳才落地,聞聲而來的仆人們後腳就到了,與此同時,匆匆趕來的還有那個一身華貴衣衫,可頭上卻只是戴著一根木簪子的婦人。
“誤會,這純屬誤會。”
公頃趕忙在他們欲對松落出手之前,擋在你她的面前,看著一臉懵的眾人連忙解釋到:
“松露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妖怪。”
被他護在了身後的松落,隱隱覺得他不解釋還好一些,這一解釋倒有了一種不打自招的錯覺感。
看著面面相窺的眾人,無奈之下,她隻好上前解釋到:
“方才,我躲在圍牆後,本想逗公頃玩,沒曾想卻讓公頃受到了驚嚇,這才驚動了眾位,松露在這裡向眾位賠個不是。”
公頃看著說話極為恭敬的松露,簡直覺得眼前的小女孩如同一個小大人一般,周到得讓他都自愧不如。
已然將事情原委解釋清楚的松落,畢恭畢敬地朝著公頃的母親看了過去,而後躬身行禮說到:
“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晚輩的無禮之舉。”
已然知曉了此事全然是小孩子家的把戲,身為長輩的她也稍稍地安心了不少。
於是,便吩咐眾人都散了,轉而問起了松落的家人來。
松落見她長得溫柔慈祥,倒是與公頃一個性子,想著她心腸軟。若是將自己的身世說出來,說不準還能光明正大地拿到一些銀錢。
於是,她低著頭,稍帶一絲哽咽地說到:
“回稟夫人,松落乃是一個孤兒,無父無母,如今與一位收養我的義姐相依為命。”
果真,她的招數還真是屢試不爽,那婦人聽著便讓人拿了好些糕點過來,而後,又偷偷地給她塞了好些銀錢。
婦人看著如今機靈的松露,心中那顆沉重的心倒是松下了一些,她眼中極其溫柔地看向了一旁傻傻盯著人家姑娘不放的兒子,囑托到:
“頃兒,既然是你的救命恩人,便由你來領著松落姑娘在怎們院子裡轉轉吧。”
公頃聞言,只是欣喜,點頭後便拉著松落到那顆松樹旁,掰下了松樹樹乾上邊已然凝結了的松脂球。
一顆擺放在中間,而後將另外的五顆分別圍了上去。
松落雖說有些不解,卻還是耐著性子看著他做著這一切。
“松落,我母親說,思念父親時將松脂擺成梅花的圖案,天上的父親就能聽得到,你也來試試看,說不定你的父親和母親也能看到你呢。”
這時,松落才知道,原來他是在以這種方式關心她。
她看著眼中相信著一切的公頃,從未相信這般荒唐事情的她,竟然第一次希望這是真的。
然而,少年的快樂總是短暫的,就在公頃按照母親的囑托送她回家之後,前腳才趕回去。她後腳被被急忙趕著回桑雲派的義姐,拉著離開了。
沒有一點點的準備,她便跟著義姐出了城門,可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公頃便被妖怪血洗了全家。
等她趕回去,已然為時已晚,整棟別苑已然被火燒了個精光,什麽也沒有留下,她緊緊拽著懷中那塊木牌,尋了許久,都未曾尋到心中想尋之人。
她隔著衣衫捂住自己懷中的木牌發呆了三天三夜,而後,她便跟著義姐一起成為了桑雲派的弟子。
再接下來,已然不再懷抱希望的她卻在滄山派瞧見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蹲在了松樹底下擺弄著松脂球。
恰巧,他的名字就是公頃。
玄玉看著從回憶當中回過神來的公頃,再次強調到:
“她沒曾想到的是,在她前腳才跑去同你師父商量妖怪的事情,李師兄後腳便假借洛洛之口,將你養著一個妖怪的事情在滄山派宣揚開了。”
玄玉語調有些淒冷,就如同自己口中的妖怪不是自己一般。
轉而想到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心中的悲傷湧了上來,眼中憂鬱的神色已然佔據了他的瞳孔。
“所以……”
公頃仔細回憶了一下見到洛洛時候,她所問的話,張開的嘴巴頓時啞口無言。
所以,盡管她跟著商清子一道前來蒼雲派,也提不起半分興致。
所以,她才會在見到已然換上了另外一副面孔的他,用松脂擺設成一朵五瓣花的那刻,以為他加入滄山派,就是為了公頃討回公道的。
便問他是不是公頃的好友。
所以,就在他刺向她的瞬間,她口中喃喃地說著的那句話,竟然是說給他聽的。
那句話說得雖小聲,可他依舊聽全了,那聲音微弱地說到:
“既然那些人都死了,便別讓那些無辜之人成為下一個公頃了。”
公頃心中原本以為自己是在懲罰他們,讓這些根本不懂仁義道德是何物的人,也嘗嘗他當初的苦楚。
可到頭來,卻是他自己親手殺了那個除了父母之外,最想見到的人。
竟然是他給自己砍下了重重的一刀。
“不,我不允許你死,你不能死。”
公頃再也控住不住自己崩潰的情緒,他跪倒在那個粉衣女子的面前,雙手伸了過去,卻在摸到了她冰冷的臉時,無力地垂了下來。
“我就是公頃呀,我假死的消息都只是為了騙過那些修仙者的,我沒有死,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可好?”
若是他早些將這話告訴她,事情的結果是不是就會變得不一樣了呢?
然而,這世間沒有“若是”,他的這一句問題,粉衣女子回以他的也只能是無盡的沉默。
“其實,洛洛在暗中調查到你將李師兄殺了之後,便料想到下一個人便會是她自己了。”
玄玉看著在洛洛面前崩潰痛哭的公頃,緩和了一下語氣,借著將洛洛告訴他的事情說了出來。
“所以,在被妖怪算計了之後,她什麽話也沒有辯解,活活受著那蓮花殤的疼痛,讓蓮花殤將她的術法修為一點一滴地抽去。”
也許是商清子動了惻隱之心,這才給她留下了一成的術法修為,使得她得以活下來。
玄玉的眼中滴落了淚水,這些日子相處以來,他已然喜歡上了這個事事為別人著想的女子,盡管她的心中只有公頃。
可公頃的眼中卻怒了,他上前一拳將玄玉打趴在了地上,而後趁著對方沒有反應過來,又上前補了一拳頭。
“既然你知曉這一切,為什麽不去阻止她,你打不過那妖怪無法阻止便罷了,方才,你為什麽不阻止她前來尋死?”
聽到這話的玄羽,頓時惱火了,向來畏懼打鬥的他,也伸出了自己的長喙狠狠地朝著公頃啄了過去。
向來膽小的他,這回毫不畏懼地指責到:
“你說得輕巧,那你一開始便不要利用妖怪來陷害她呀。還有,蓮花殤的苦又何止被抽離術法所承受的那些……”
這些日子以來,他都只是在這森林當中修煉,洛洛為了他不受到其他的小妖怪的打擾,便設下了結界。
其實,他知曉洛洛之所以會設下結界,是為了將他的氣息隱藏起來,防止修仙者前來尋他的麻煩,洛洛一直未曾會桑雲派,也是為了能夠在結界被人毀壞之時,及時趕過來救他。
她將守護他修煉,當成了公頃未曾完成的一個心願來完成,可他卻漸漸地喜歡上了她。
就在昨天晚上,洛洛將她這些年大大小小的心思,一股腦地全部告訴了他。
看著整件事情的罪魁禍首,玄玉用翅膀將公頃狠狠地甩倒在了地上,怒到:
“洛洛她活著所要承受的痛是入骨髓的刺痛,每日承受著這些,還不如死了來得痛快。而且,洛洛得知你死無葬身之地後,總是覺得是自己愧對了你,如今才打算以死謝罪的。”
知曉了事情始末的他也不是沒有勸說過,可他看著蓮花殤發作的她,痛不欲生的模樣後,他終究是動搖了。
公頃摔得疼痛的身子全身一僵,剛剛舉起的拳頭愣是停在了玄玉的喙旁,一動不動。
“原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然是我自己。”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壓得他有些喘不上氣來,一股懊惱和心疼頓時湧破了他的心間,眼眶之中的淚水也順著眼角滑落了下來。
那個會聽他的教導,答應再也不會做惡事的粉衣女子,顯然做到了小時候與他的約定,再也沒有做過一件違背仁義道德的事情。
反倒是他,被仇恨淹沒了心中的正義。
玄玉突然之間,起身背對著公頃,急著說到:
“你帶著洛洛走吧。”
看著玄色翅膀上的紅色已然褪成了粉色,公頃想起了一非師姐曾經說過,這顆玄色圖案,就如同他的生命力一般,越是通紅閃爍,生命力越是頑強。
覺察到了什麽的公頃,也顧不得自己的悲傷,連忙上前攔住了玄色,問到:
“你,是不是動用了自己的靈識之力?”
“當時,我也以為你死了,而洛洛也一心想以死向你謝罪,我自然也沒了活下去的盼頭。”
知曉了洛洛要赴死的那碗,修為尚且不足以打開結界的他,拚了命地想要破開洛洛設下的結界,可一個晚上,終究徒勞無功。
“所以,我便用盡的自己的靈識之力衝開了結界。”
玄玉的翅膀上的粉色已然漸漸蛻變成了粉白色,整個身體也有一種即將消散的趨勢,已然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