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被大巫送進千秋山的蕭林奇,一個勁地朝著山裡走去,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之間聽到了打鬥的聲音。
他雙眼猛然一亮,尋聲而去。
果真,見到了莫霏羽正在被拖著朝山上拉去,赤日刀猛然拔出,一刀將那綁住莫霏羽腳上的繩子給截斷了。
莫霏羽轉頭瞧見滿地潔白的雪地之中,那個異常鮮豔的紅衣男子滿臉怒氣地瞧著那個逃竄的東西,可他落地,眼神落在她的身上的時候,卻收斂了這種怒氣,彎腰將她一把抱了起來。
“蕭林奇,你怎會來此處?”
然而,蕭林奇卻將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腳上邊,有些寵溺地說到:
“被動,你的腳傷得可不輕。”
看著異常關心自己的蕭林奇,從他將自己抱入了一處山洞之中,再到他幫自己的腳上藥。
莫霏羽一度覺得這是幻境,她分明已然用那般的言語去傷害他了,他為何還這般上趕著來討好她?
“你……不是應當恨我的嗎?畢竟,我之前接近你只是為了報復你而已。”
“可即便如此,也改變不了我心悅於你事實。”
手中攥著藥瓶子的蕭林奇,一對眼睛前所未有地專注地盯著她的雙眼。
“非兒,你當真不知曉我……”
蕭林奇頓了頓,將後邊的“是何人嗎?”生生咽了回去。
然而,這一問倒是把向來將心思放在了奇藝閣上的她,給問懵了。
不得不說,她此刻的心著實是有些慌亂,將手捂住了亂跳不止的心口,心中有種難以道明的情愫。
“可是心口疼了?”
光著急她傷勢的蕭林奇,行動快過腦子地將手心覆在了她那隻捂住心口的手的背上。
莫霏羽一對圓大的眼睛瞪著更大了,看著蕭林奇那張滿臉著急的臉,心跳得反而更快了。
就在這時,一陣奇怪的聲音從雪地之中響起,在一堆白雪之中,一根綠色的藤條顯得異常地醒目。
兩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而後,蕭林奇抱起了莫霏羽,順著綠色的藤條走去。
只見他們外邊的一處山石處,一個千山萬雪的法陣落入眼簾。
“非兒,你要找的東西指不定在這裡邊。”
“你不放我下來,我怎麽解開封印?”
“你腳腕傷得太重,不宜下地。”
蕭林奇反倒是將抱住她的手緊了緊,眼中滿是不容辯駁的神色。
“我抱著你也並不妨礙你雙手施展術法呀?”
無奈之下,莫霏羽也隻好先行破了千山萬雪了。
只見,那裡邊放置著一個長長的木盒子,她施展術法打開一看,裡邊果真是黑漆漆的一塊,如同墨一般,只是,形狀卻像極了斷掉的半截劍身。
兩人對視了一眼,正當莫霏羽伸手上前拿走那萬年墨之際,一個白色衣袖揮手掀起了風雪,極為快速地奪走了那個木盒子。
幸虧莫霏羽眼疾手快,手中的竹影扇準確朝著身側一煽,擊到了那個白衣衣袖的主人。
蕭林奇配合地將催動了赤日刀,看準時機便將那盒子馱了回來。看著裡邊還安好的萬年墨,倒是放心了不少。
然而,白衣男子倒也不急著上前搶奪,反倒是捂住心口後退了幾步,冷笑到:
“哈哈哈,來日方長,怎們後會有期。”
只顧著穩住莫霏羽的蕭林奇,突然之間詫異地說到:
“就連我也是雲師妹用僅有的一個名額,大巫才肯放我進來,無聞他究竟是怎麽進來的?”
莫霏羽眼簾一番,肯定地說到:“還用得著說嘛,千秋雪城定然是出現了內賊。”
“你是說大巫叛變了?”
千秋雪城裡邊的結界,已然被破了,妖怪與半妖之間平息了多年的戰爭,在今天再次上演了。
千秋山上那些只有虛形的狼妖奔湧而下,全部千秋雪城的子民,都難逃這次噩運。
城主雲琛長長的藍色衣裙在半空之中飄蕩著,看著前邊奔湧而來的赤眼狼妖,嘴角輕笑了一聲,低頭看著底下的粉衣女子,說到:
“淺玉,千秋雪城的百姓,今後便要仰仗你了。”
雲淺玉瞬間便明白了什麽,展開了翅膀躍身而上,無奈卻被結界給阻攔在了外邊。
雲琛摸了摸懷中的鳥兒,說到:
“我當年造下的孽,如今,也應當由我來親自彌補了。”
說著,便將手中的鳥兒朝著結界後打了過去,那如同冰雕一般有些透明的手快速結印,而後,雙手伸出了食指指向了自己的太陽穴。
雲淺玉深知,他這麽多年來都在以自己的生命在贖罪,可面對永遠的訣別,她還是控制不住悲傷的情緒,拍散了那道結界,喊到:
“不要,不要呀,叔叔,不要……”
就在這時,一陣藍色的光芒從雲琛的身體裡迸了出來,化為了無數片細小的冰晶落下,而那件長長的水藍色長袍沒了支撐,也一層一層地堆疊落在了雪地之上。
奇怪的是,那些從千秋山來勢洶洶的狼妖,卻隨著雲琛的消失,化為了飛灰。
就如同,他們方才所見到的那一幕,如同海市蜃樓一般,是虛幻的。
阻隔雲淺玉的結界也隨著雲琛的消逝而消失,她飛身而去,噗通一聲跪倒在了那件水藍色長衫的面前,灰色的眸子中彌漫著白色的煙。
這時,大巫被蕭林奇用術法從人群外邊扔了過來,倒在地上的花白老婦人,吐了一口血,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一雙始終緊閉的眼睛,笑得橫起了眼角的皺紋。
“報應了,真是報應呀,哈哈哈。”
大巫也沒有起來,只是抬起蒼老的下巴,大笑了起來。
“雲琛,你當年因為一己私欲,便將我們赤眼狼妖全族上下斬殺殆盡,如今,你總算是遭了報應了。”
“原來,叔叔體內的蠱蟲是你下的。滅了赤眼狼妖一族雖說是叔叔的一時之過,可你隻知曉其一卻不知其二。”
雲淺玉詫異地抬起了頭,一對灰色的瞳孔不敢相信地看向了雪地之中那個手持權杖的老者。
“當年,是你們赤眼狼妖欺人太甚,挾持千秋雪城的女子,強迫她們做那……”
雲淺玉瘦小的手握緊了身旁的衣袖,一對灰色的眼睛十分憤怒地盯向了那個倒在雪地之中的婦人,咬牙切齒地補充到:
“苟且之事。”
雲淺玉鏗鏘有力的聲調,變得悲涼了起來,“如此欺辱還不肯罷休,甚至將她們的術法修為全數吸光了才肯罷休,任憑誰瞧見了自己心愛之人受到這種侮辱,都會選擇滅了他們。”
她低頭看了一眼停留在湖藍色衣衫上不肯離去的鳥兒,心中頓時絞痛了起來。滿腔的憤怒,這時候,終於忍不住大聲喊了出來。
“若果不是他們,我叔叔便能夠與青兒長相廝守,而不是整日裡對著她留下的一縷殘留的靈識,思念成疾到能中了你的蠱蟲也滿不在乎了。”
這麽些年來,她都認真維持著小城主應有的禮貌,可是,這一回,她並不在意自己是否是受到大家歡迎,她隻想將叔叔這麽些年來未曾說出口的話,說出來。
終於明白了外邊赤眼狼妖是受到蠱蟲控制的眾人,頓時沉默了下來。
大巫這時候,終於睜開了雙眼,那雙赤色的眼睛證明了她是赤眼狼妖,可是,那周圍明顯的細線,卻顯露出了這對眼睛是這具身體裡的眼睛挖掉後,才縫上去的。
大巫那雙枯老的手,顫抖地捂上了自己那對赤色的眼睛。
“我……我這些年,都做了什麽?”
滿臉懊惱的她,卻是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因為,這具身體,不是她的。
這麽些年來,她用蠱蟲來維持這個身體,利用蠱蟲控制千秋山上的冤魂以及城外的同類屍體,為的,就是一舉將這千秋雪城給毀了,然後殺了雲琛。
可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事情竟然是這個樣子的。
千秋雪城的危機,隨著大巫放棄對於蠱蟲的超控,得到了化解,城外蠢蠢欲動的狼妖,沒了蠱蟲的超控,瞬間倒地,堆積在城牆根下,形成了另外一個悲壯的場景。
在回天辰派的一路上,三人一路無言。
直到見初晴走遠後,蕭林奇才從白虎的背上抱下了還在發呆的莫霏羽。
直到他將她放在榻上之後,才緩緩地轉身離去了。
看著有些沉默的蕭林奇,莫霏羽突然間側頭問到:
“蕭林奇,你說你心悅於我是真心的嗎?”
“嗯。”
“那你還是趁早斷了這個念頭吧,我們之間是沒有未來的。”
因為,她只是魂穿到莫非羽身體裡的一縷魂魄罷了,遲早有一天,她還是會離開的。
亦或者說,她很快就要知曉碧波筆的下落了,與阿錄免不了要有一戰的。
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在她死了之後,他為了給她報仇,而去阿錄面前送人頭。
“我隻知曉我們今生能夠相遇,已然是前世好不容易才修來的緣分,我若此時斷了這個念頭,才是真的什麽也沒有了。”
蕭林奇說的這些話,一度讓她覺得眼前之人似曾相識,可她卻又說不出來有什麽熟悉的地方,隻當是原主之前太喜歡蕭林奇的緣故。
直到一直巴不得他們兩個可以終成眷屬的初晴,拿著一卷畫軸憤怒地遞到她的面前之時,她才瞬間明白了蕭林奇對她態度轉變得如此之快的緣由。
初晴看著她在發呆,十分惱怒地奪過了她手中畫卷,憤憤不平地說到:
“虧我之前還當蕭師兄是真心喜歡你的,原來,蕭師兄喜歡的竟然另有其人,當真是我瞎了眼才會慫恿你答應他。”
“無妨。”
莫霏羽表面上無波無瀾地說著,可當她看到初晴手中那副肖像之時,心中已然翻湧不止了。
因為,這幅被初晴從蕭林奇房間裡偷拿出來的肖像畫,畫的竟然是前世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