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四賭坊的帷布裡邊的房間裡,衣著華貴的白玉小生剛走,三劈斧才轉身瞧著那隻形態威猛的饕餮雕像,有些擔憂地輕聲說到:
“四弟,這小子上來便將怎們的老底都給掀了,說不準還知曉怎們方才的暗號呢。你這般輕易便答應了他的請求,就不怕這個小白臉是妖怪派來端了怎們老巢的臥底嗎?”
“三哥,你且按照他所說的,去二弟那處去查查就是了。”
饕餮雕像這回終於響起了一個十分沉穩的男聲,果決而不拖泥帶水。
“好,我全聽四弟的。”
三劈斧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隻饕餮神像,斬釘截鐵地回了話後,便轉身出了門。
然而,另外一隻饕餮那邊,情況卻並不符實。
一處布置簡單的山洞中點著九葉落地燈盞,如同立足於山洞的樹乾一般牢牢地抓緊著岩石,分散開來的樹杈上邊錯落有致地伸展著九片凹陷的卵形葉子,葉子的中間分別點著一隻白色的蠟燭。
如此造型獨特的落地燈盞裡裡外外共有四盞,將本該昏暗入夜的山洞照得極為亮堂。
山洞之中的布置也極為簡單,除了一桌一椅便只剩下了正中間那個如同床榻一般大的寶座了。那隻饕餮便著落與這個寶座的左邊,栩栩如生的雕刻手法之間也足見手藝者的功力之深厚,審美之高雅。
只是,與二三四賭坊之中那隻威猛出擊的饕餮所不同的是,這一隻的動態不是伸展的,而是蜷縮休憩的模樣,一雙眼睛似閉非閉,讓人捉摸不透它究竟是在休憩還是在守株待兔。
這般亮若名堂的山洞之內,卻彌漫著一股酒味,四千斤正一手提著自斟壺一手摟著一個半露香肩的美人,心安理得地側身半倚在一個寬大的寶座上。
剛對著一旁的饕餮說完話,便將手中的壺嘴對準了自己長滿了絡腮胡子的嘴,飲了一口酒。而後轉身便滿臉不正經地湊到了美人的手邊,叼走了她方才剝好的葡萄。
一雙情緒尚未穩定的眼耐人尋味地瞧了美人一眼,而後才不情不願地落到了外間那盞九葉落地燈盞上邊,長長地歎息了一聲,才尋了個借口打發了身旁正欲獻殷勤的美人。
四千斤見美人的倩影消失在了另外一個出口,才順了一下自己嘴邊的絡腮胡子,說到:
“看夠了便出來吧。”
“好一句四兩撥千斤,連本王還是頭一回聽說來四爺這裡是需要對接暗號的。”
蕭林奇從拐角處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還十分不客氣地拿起了桌上另一個自斟壺,仰頭喝了一大口。
“二三四賭坊有紀王爺罩著,我們也省去了不少的麻煩,更是安分守己隻做買賣不搞事情。對紀王爺你更是有求必應,這麽一個破暗號自然也成了多余的了,但凡您老來了便能在二三四賭坊裡暢通無阻。”
四千金瞧了一眼那個喝悶酒的紅衣男子,這麽些年了紀王爺向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每次都是說完事情他邀他把酒言歡之際,這人那次不是風風火火地轉頭就走,這回倒是一來便只顧地喝了起來,必定有貓膩。
“我竟不知,除了那一件事情之外,有何事還能難倒我們威風八面的紀王爺。”
蕭林奇顯然沒有理會八卦的四千斤,直截了當地問到:
“本王讓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據我的眼線回報的情況,花織將秋光從奇藝城擄走之後,便沒了消息,等我們的人追上去時,只剩下了一攤血跡,而懸崖峭壁之下,除了一個人摔下去的痕跡之外,尋不到任何有關第二者出現過的痕跡,包括摔下去的人,連一個腳印都沒有。”
“如此說來,此事要麽是秋光自己做的局,要麽就是被路過的術法高深的修仙者救走了。”
蕭林奇從他的話中推斷了一番,見對方點頭後突然若有所思地問到:
“那個目擊者,你可有線索?”
那個自稱是謝雨的人也在尋這個目擊者,謝雨究竟為何要尋此人?
“正如王爺所見,我二哥正在查尋目擊者的身份。”
“查到消息後第一時間送來紀王府。”
蕭林奇說著,又灌了自己一口酒,一雙銳利的眼睛如同刀一般看向了四千斤,分外嚴肅地說到:
“還有,方才那個打探目擊者的少年,我要他的全部消息。”
四千斤看著那個紅衣男子,將手裡的酒壺放回了桌上之後,一如往常地甩這那異常耀眼的紅袖便轉身離去了,習以為常的他見那個紅色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後才自顧地擺擺手,自言自語地說到:
“沒想到怎們威風凜凜的紀王爺居然要調查一個小白臉,如今這世道還真是說亂便亂。”
感慨完他又自顧地拿起酒壺喝了起來,豈料才喝了半口便沒了,還未盡興的他隻好朝著桌子上那個自斟壺走了過去,
張開嘴正欲拎起那酒大飲一口,卻發現手裡的酒壺極輕,他打開蓋子打眼一瞧,裡邊已然空了,不死心的四千斤將整個酒壺倒了過來,竟然一滴都不剩。
“這酒可是出了名的烈酒呀,連嗜酒如命的我都隻敢往自己酒壺裡放上那麽幾口,他竟然將這一整壺喝了個一滴不剩。”
方才他隻當紀王爺在借酒消愁,背著他也沒喝幾口,可他又怎會知曉紀王爺喝酒竟然這般豪爽,一口便是一大碗呀,這次,他才深刻地意識到自己沒有同紀王爺說清楚這酒後勁有多大的嚴重性。
“糟了,依紀王爺這般的暴脾氣,喝醉酒耍酒瘋這便罷了,若是胡亂使術法,該不會連奇藝城都給拆了吧?”
意識到事情可能會極其嚴重的四千斤,連忙放下酒壺便朝著那個紅衣男子消失的方向快速地追了出去。
然而,剛從二三四賭坊出來的莫霏羽,還未曾走出那條小巷,便聽到了兵器對峙的聲音。
然而,她隻停留了一瞬便不打算管這一樁閑事,畢竟,雙方都是會術法的,既然是平等的較量她自然沒有前去橫插一腳的理,自然是轉身不打擾了。
“慢著。”
顯然,那邊的打鬥已然有了結果,勝利者破空而來,朝著她的方向喊了一聲。
莫霏羽瞧著現下人數寥寥的小巷,不是喊她又是喊誰,可她依舊沒有理會的打算,剛停住的腳步依舊頭也不回地朝前邁去。
“秋光是我殺的。”
一襲華服的衣角終於停了下來,她轉身朝著聲音的來處看了過去,只見那張嫵媚自成的臉落在皎潔的月光下多了幾分哀愁。
莫霏羽看著那個失去了一條手臂的赤腳美人,心中先是可惜地歎了一聲,而後,才一臉警惕地看向了那個傷痕累累的絕美女子。
“你跟蹤我?”
她易了容,按理說自當與秋光沒有半分聯系,可花織一上來便直截了當地喊她,很顯然花織有跟蹤她。
“莫霏羽,你應當感謝有我這個不怕死的替你除去了秋光。”
莫霏羽見她並沒有否認,卻在知曉那個不明來歷暗中跟著她的人影就算花織後,心中稍稍安心了一些,可對於花織的這句話她卻不敢苟同。
“當日在山洞之中告知你真相,只是為了脫離險境罷了,本小姐可從未想過要將自己的仇假手於人,倒是你的急功近利反倒殃及了我。”
“算了,就算你從未想過要借我的手鏟除秋光,我也還是會出手的,畢竟,小蝶的仇我不想等,咳……”
花織說著,悶聲吐了一口血,身子無力地靠在了牆上,有氣無力地說到:
“方才一路跟蹤你的是海月的人,還有,我為了不牽連你,故意讓人瞧見是我擄走了秋光。”
阿錄的背叛,已然讓如今的她很難再如同當初一般輕易心軟了,更何況還是對一隻妖心軟。然而,同時報仇之人,如今的她倒是對花織多了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觸,
於是,將一瓶療傷的丹藥塞到她手中後,轉身說了句“你還是先養傷吧。”便打算抽身離去。
花織握緊了那小小的瓷瓶,眼中多了幾分感激之情,若許她真的可以如同小蝶所說的那般多出來走走,好人還是比壞人多的,可她沒有想到的是,生來孤僻的她好不容易才體會到了姐妹情誼,便被小蝶口中的壞人給生生奪走了,所以,殺害小蝶的仇她勢必要報的。
“我擄走她後給了致命一刀,便將她扔下了懸崖。”
花織眼看著那個身影就要離去,才猛然記起自己跟蹤她的目的,接著說到:
“其中,根本沒有任何外人在場,所以,那個目擊者是海月故意用來汙蔑你的,她這次想把我們一網打盡。”
早在莫霏羽甩掉那個跟蹤者後她便打算出來告訴她了的,可莫霏羽偏巧被那個紅衣男子纏住了,很顯然易容的莫霏羽並不想對方認出自己,她便隻好遠遠地跟著。
為了防止讓紅衣男子起疑她都未曾靠近過,直到她順著打聽紅衣男子找到了此處,見到一個中年男子暗中盯著從賭坊出來的莫霏羽,她才出了手。
“糟了,海月今晚的目的並不是我,而是你。”
花織顯然是被莫霏羽這話給說懵了,疑惑地分析到:
“怎麽可能,海月可是特地派人在莫府門口來回周旋,不是為了趁著你外出對你下手嗎?”
“我們都中計了。”
雖說她早就知曉海月在莫府外邊安插了眼線,她出府當時守在莫府外邊的眼線就有四個,一個繼續監視莫府,一個負責回去稟告海月,而剩下的兩個便負責跟蹤她,可當她到了街上卻只有一個人在跟蹤她。
她還當是回去向海月稟告她此刻正在幹什麽,如今細細想來,那個人的術法修為在花織之上,應當是海月找來跟蹤花織的。
“海月她才不管你我是不是相熟,只需要找人將你引來見我,抓到你我同在一處她便能著實我花錢收買妖怪殺了秋光的罪名。”
話音剛落,一陣整齊有序的腳步聲便由遠及近而來,花織神色慌張地看了她一眼,皺眉說到:
“是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