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女子腹部如墜千斤,朝著湖底沉下去,那雙舞動青色寬袖如同水中的草一般晃動著。
她想四肢朝上拚命地遊著,卻依舊被腰間的千斤墜給往下墜去。嘴中想說著什麽卻都被化為了氣泡。
眼中已然絕望的她卻發現自己脖頸上的血玉之中一縷煙霧飄了出來,如同仙氣一般飄落在了水中,而後幻化成了一個女子的模樣,絕望的眼中頓時掛起了希望。
因為,眼前之人正是那個指引她修仙之道上的引路人——閣主大人。
她就是未曾見過也在父親的書房見到過她的畫像,當時,她還在感歎,擁有這般容顏的女子分明可以靠著美貌迷倒萬千少年,卻偏偏走上了一條極為坎坷的路——開設奇藝閣。
前一非用術法拖住了她腰間的千斤墜,而後在兩人之間用術法凝結成了一個氣泡,那氣泡越來越大,直到將她們兩人包裹其中,已然能自由呼吸的莫霏羽這時才匆忙問到:
“你落水之前為何要喊海月?”
“因為,我遠遠地瞧見她了,所以,為了讓她安心,我才不得以將原本求助紀王爺的話,換成了那些。”
“你的意思是,你是為了揭穿海月勾結妖怪的事情,才去找紀王爺的?”
莫霏羽雙眼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而後,又快速地變回了那副冷漠的模樣。
“我也不知該如何才能將海月繩之於法,能讓父親不懷疑我偷跑出去修習術法,又能避過父親去製服海月之人,我隻想到了紀王爺一人。”
青衣少女如實地回答著她的問題,而後,倒像是忘記了此處的危險一般,燦爛一笑,說到:
“對了,閣主大人,一會兒我帶你去見我父親吧,這麽多年了他老人家可是每時每刻都在記掛著你呢,他若是見到你還活著,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青衣女子說著便朝著她展露了一個甜甜的笑意,眉眼帶笑,十分甜美,那種感覺就好似她面前之人從來沒有過蠻狠霸道的惡習一般,有的只是美好而純淨。
錢一非心中一愣,卻是被眼前的青衣女子說中了她的心事,可她卻強行忍住了心中對於此事的希冀,因為,似她這般之人在沒有鏟除作惡之妖之前,是沒有資格談論相聚的。
錢一非將手伸向了她那張燦爛的笑臉之上,看著那對笑得甜美的雙眼,輕聲說到:
“你真好。”
聽到了誇獎的青衣女子聽到了誇獎,心中更加愉悅了起來,隻管笑著說到:
“霏羽原本以為,似閣主大人這般仙人一般的人,只能存在於他人的記憶之中了,沒曾想,霏羽在臨死前還能見你一面,死也值了。”
“既然如此,你……便去死吧。”
錢一非雙眼一沉,手中聚集術法狠狠地一掌便朝著眼前的青衣女子擊去,只見她滿是詫異地看著她,滿臉不可置信地問到:
“為什麽?”
“因為,你不是她。”
因為,這裡的一切都只是原主與她相互交接而生成的幻境,而她眼前的莫霏羽只是她希望當中莫霏羽,不是那個動輒打罵的蠻橫少女。
只是一個按照她的意願生成的幻境罷了,是她希望原主沒有喜歡上蕭林奇,如此,她便無需為了沒能攻略下蕭林奇為原主報仇而自責。
也是她希望原主不會怨恨取代了自己的身體的她,如此,她便無需為了取代她的一切而心有芥蒂,也不會為了以後與妖怪對決身死而內疚。
這一切都是她的奢望,而這幻境之中的一切都太過美好了,美好到她將眼前這個美化出來的少女當成了原主。
沒好到讓她明知這一切都只是幻境,自己卻會心甘情願地沉浸在自己編織的美好故事當中,寧可自己受罪也舍不得眼前這個一塵不染的完美幻像消失。
然而,現實往往是殘酷的,使得她一步一步不知不覺地便沉溺在了其中,似乎只要自己不打破,便能一直一直都躲避在其中。
“本閣主也該是時候認清現實了。”
錢一非手中再次念決,再次狠狠地一掌落在了她的身上。
頓時,那個青衣女子便化為了無數了泡泡在她的眼前散落開來,給一個氣泡上邊閃現的,都是她們這些日子生活當中的點點滴滴。
“這幻境門果真厲害,就連破除幻境後還不忘了要討要點利息。”
她心中最為恐懼的,便是將自己所認為美好的東西親手打碎。
故而,她戰勝恐懼的唯一方法,便是毫不猶豫地將打碎眼前美好的景象。
隨著她眼前的氣泡盡數化為氣泡,原本應該彌漫在她周身的湖水,此刻倒是退得一乾二淨,就連她原本那張絕色的容貌也變回了她進來之前的圓臉。
似乎,方才與原主說經歷的一切,都是一場浮雲,可只有她自己才清清楚楚地知曉,她多麽希望那個美好又善良的原主是存在的。
幻境門前一陣響動,天辰派的外門弟子的比試現場,通過水鏡窺探那十五扇幻境門的眾人,見到門有異動,便紛紛身體前傾,仔細地觀看著幻境門的情況。
猜測第一個破除幻境之人是哪一扇門,楚以墨看著一旁恨不能衝進去的蕭林奇,說到:
“師弟,你敢不敢與師兄打個賭,猜一猜這第一個破除幻境門出來的弟子,是不是讓師弟此刻心神不寧之人?”
蕭林奇聞言,一個轉頭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看著你、最後那扇幻境門,責備到:
“都什麽時候了,師兄你竟還有這般心思在此開玩笑。”
“哦?那師弟你是承認自己的這裡依然滿滿都是那個人了。”
楚以墨附耳輕聲說著,還不忘用手那骨節寬大的手背敲了敲他的心口,見蕭林奇這是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話中有話,而後趕在蕭林奇那隻手劈來之前趕緊縮回了手,嘴角得意一笑。
“看來,師妹也並非是一廂情願呀。”
“師兄,你一日不算計人會死呀。”
蕭林奇看著故意後退了兩步,不打算正面與他開打的楚以墨,舉起的拳頭終究還是礙於眾目睽睽不好下手,隻得無奈地垂下了手中的拳頭。
“還有,我……”
話還未曾說完,水鏡之中突然響起了一陣破裂之聲,引得眾人紛紛側目回頭看向了中間那個巨大的水鏡,只見最後的那一個幻境門聞聲打了開來,從裡邊走出了一個青衣女子,
就在青衣女子跨出幻境門的同時,那門便自行裂開了,上便的裂痕如同玻璃破碎一般,裂痕逐漸蔓延滿了整個幻境門,而後如同星光一般消失在了那個青衣女子的身後。
“恭喜莫師妹成為今年第一個破除幻境門的內門弟子,接下來便由蕭師弟帶你前去測試術法修為吧。”
楚以墨沉穩地上前一步,宣告著比試的結果,語畢,還不忘回頭給愣在一旁的蕭林奇遞去了一個眼色。
蕭林奇這回倒是沒有說什麽,縱身躍去,便領著莫霏羽朝前走去。
“師妹,你為何就是不肯接受我的心意?”
“為何?那我得反問蕭師兄了,你又是為何不肯接受我的愛意呢?”
“對不起。”
“感情之事本就無法勉強,這紅塵之中多的是求之不得之輩,多我一人亦無妨,蕭師兄也無需因此掛懷。”
剛從原主事情之中緩過神來的莫霏羽,哽咽了一下,面上強裝著震定,心中已然決定了一心尋找阿錄,然後復仇。
她將蕭林奇遞來的瓷瓶子推了推,而後雙眼淒涼地說到:
“只是,此藥是蕭師兄憑著九死一生才得來的,如此貴重之物理應留給師兄心中心心念念的女子。”
莫霏羽眼中已然濕潤,可她的嘴角卻強忍著苦笑了笑,見他已然有些著急了,才終於將她醞釀了許久的後話說了出來。
“既然那個人不是我,我又何必再徒留這滿瓶的相思呢?”
在轉身之際,她眼角的淚水剛剛好在蕭林奇的眼中落了下來,在他猶豫著要不要安慰幾句之際,她已然先行超前大步離去了。
既然她無法讓蕭林奇體會原主被心愛之人拒絕時的撕心裂肺,讓他懷著對原主的虧欠活著,也不失為是一個好結果。
她能夠為原主做的,只有這麽多了。
剛剛拐過過道,莫霏羽剛欲擦拭眼角的淚水,便迎面碰上了那個言語如同說戲一般的白衣男子。
“究竟是那個王八犢子小鱉孫,竟敢在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地公然欺負我的乖徒兒。”
然而,正欲上前的蕭林奇聞聲恍若老鼠見著貓一般,撒腿就跑,可以說是用這輩子術法修為快速地逃離了現場。
“欺負女子之時倒是光明正大死不要臉,這逃跑起來倒是出奇地麻溜,竟比兔子都快。”
當百裡遊打著為徒弟伸張正義的旗號要趕去,正欲討帳之時,原地已然空無一人。
“堂堂滄山派的掌門收個徒,竟然不惜要來天辰派挖上牆角來了,看來你為了收個弟子還真得耗費不少的心思呢。”
莫霏羽看著那個轉身回來的白色人影,心中委實想上前打他一拳。
“以徒兒你的才高八鬥、睿智敏慧,外加那超凡絕倫的分析能力,想必已然知曉了你已然被蒲文那廝送給我滄山派當徒弟了吧?”
而後,見她半晌還是在原地上呆呆著看著他,也不言語,百裡遊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說到:
“沉默不語外加面無表情,看來,徒兒對這事已然心知肚明了。”
莫霏羽顯然沒有打算回答他,反倒是直截了當地問到:
“為什麽是我?”
她是不會信他畫中那些“花言巧語”的,能夠讓最喜歡四處遊蕩的百裡師兄,這般不辭辛苦地三番幾次上天辰派,甚至拉下臉與蒲文討弟子,這其中定然有什麽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