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林奇,你醒醒。”
莫霏羽一邊用術法點亮了那盞掉下來的燈籠,一邊輕輕地拍了拍紅衣男子的臉頰。
很顯然,裡應外合的法子並沒有將木板撼動分毫,反倒是他們被術法強烈的余波給推到了這個洞的最底端。
這洞底不見陽光,雖說陰寒潮濕還夾著一股腐爛的氣味,所幸的是此處沒有岩草,她也能省了不少力氣。
她倒是被他護得好好的,而他自己卻遭了術法一擊,昏了過去。
起先,她還納悶原主為何會喜歡這麽一個霸道又嘮叨的無腦王爺,起先她還當原主同她一般只是看中了他那張臉。此刻,她倒是有些明白了,能夠被他這般不顧一切地護著,確實無比心安。
“咳咳。”
莫霏羽聞聲便立馬收回了思緒,俯身下去正欲扶他起身,卻被一旁的東西吸引了視線。
蕭林奇正欲起身,便見她的身子緩慢地朝著自己壓了過來,燈籠暖黃色的燈光打在她柔和的側臉上,正好掩蓋了她眼中的神色,長長的睫毛落下了形同折扇的影子,顯得人畜無害。
就算周圍布滿了腐爛的氣息,他的鼻尖卻還是能嗅到她衣衫上的冷竹香,也正是冷竹香將他的盯著她的目光撤了回來。
“咳,救命之恩本王特許你可以不還。”
莫霏羽那隻跨過了他的腰的手還按在地上凸起的東西上邊,一臉疑惑地扭頭看了他一眼,原本冷清的眼中頓時一笑,彎起嘴角笑著問道:
“蕭林奇,你方才該不會以為我要對你圖謀不軌吧?”
蕭林奇臉上分明寫著她就是,她也沒有反駁,反倒是有些失望地歎了一聲,而後,牆壁處一扇隱藏的門緩緩開啟。
“你怎知此處有門?”
莫霏羽眨著一雙無辜的杏眼看了看那隻壓住了凸起物的手,而後淺淺一笑便提著那盞破爛燈籠緩緩起身,朝著門處走去。
這時,蕭林奇才發現方才她按著的竟然是一個骷髏頭,雖說爬滿了汙漬,仔細瞧還是能瞧見其中泛著的白光,很顯然那只是一塊被人故意雕刻成了骷髏頭模樣的石頭,只是這塊石頭凸起的部分比較少,若非心細如發之人只怕是很難發現。
而且,在這布滿白骨的地方,誰又會特別留意一塊骷髏頭的真假呢。
蕭林奇看著前邊的身影,心中對她多了幾分讚許。
這難聞到令人作嘔的氣息夾雜著潮濕,可以說多吸進去一口都是折磨。方才還能頂著,可當她手中的燈籠徹底瞧清楚了這裡堆積得無處下腳的骨頭時,她那隻還在絲帕上插著的手,頓時將一方柔軟細膩的絲帕揉搓成了老樹皮,胃中一陣翻滾。
也顧不及踩到了的是哪個部位,隻管加快了腳上的速度,等她終於進入那密道之中時,再也支持不住吐了起來,可歷經一整夜到清晨都沒有進食的她,胃中實在沒有什麽東西可吐的,隻引得她一陣乾嘔。
蕭林奇見狀立馬上前接過了她手中的燈籠,掌心扶住了她的手肘。
“別逞強。”
他說著便要扶她到一旁休息,莫霏羽搖了搖頭,順了一口氣說到:
“還是趕緊尋到出口要緊,這地方可不是人待的。”
正說話之間,一柄彎刀朝著他們旋轉襲來,被手快的蕭林奇擋了一刀後,竟然拐彎到了他們身後開始了再次進攻。
蕭林奇劍眉一出,手中的刀便再次向彎刀砍去,頓時彎刀便生生地砍成了兩截。
莫霏羽朝著來人看去,只見一個墨色如瀑的女子手持彎刀,惦著腳尖順著還算寬敞的岩洞快速躍了過來,一雙生性媚態的眼睛斜著眯了眯,眉眼間七分嫵媚三分高冷。
就算身穿凡人守孝的麻衣,也難以掩蓋她那玲瓏有致的身材,一張本就魅惑天成的臉與那一身的素淨麻衣頗為不搭。
暖黃的燭燈大在她的身上,那種浮想聯翩的衝動便能從人心底湧到指尖。
“呦,沒想到還有一個小情郎與你一道呀。”
花織骨肉勻稱的手輕輕地撫上了手中剩下的一把彎刀,而後,手中術法凝聚,那原本空無一物的手中頓時握住了另外一把一模一樣的彎刀。
看著將莫霏羽護在身後的紅衣男子,壓了一下勾人的眉眼,狠狠說到:
“小情郎既然急著送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誰讓你女人做了不可饒恕的罪惡呢,今日,你們便一起到地府做一對亡命鴛鴦去吧。”
“要打便打,這般長舌廢話只會讓你死得更快。”
蕭林奇面帶嫌棄地鄒著眉,眼中毫無猶豫地便劃出了手中的長刀。
刀刃反射的燭光晃到了莫霏羽那張有些不解的臉上,她才眨了一下從花織說話開始便一動不動的眼睛。
就連她都對眼前這個面容較好、骨肉勻稱的女子見之欣喜,自打她現身她的一雙眼睛就從未從她的身上移開過視線,蕭林奇身為男子不僅不為所動,甚至還對這般美貌的女妖放狠話,他究竟是如何恨得下心的?
還有,她甚至有種莫名其妙的錯覺,蕭林奇的坐懷不亂並不是裝的,而是他壓根沒有被這個絕世美妖的美貌所吸引,甚至出刀都不帶猶豫的,招招奪命,根本沒有饒了這美好事物一命的念頭。
躲在黑暗後面的破曉,自然是十分高興瞧見他們互相殘殺的場面的,可當他見到那把大刀時,險些將自己的鳥嘴都給咬破了。
同樣是一襲紅衣、同樣是那把刻著火雲的大刀,除了人長高了許多就連打鬥時那股唯我獨尊的氣勢都與當年一模一樣。
他打從出生起便是隻嬌柔的刺鳥,別的刺鳥都會飛了他連站都站不穩,是母親不顧父親的反對強行將他帶了出來,耗盡畢生的修為前去昆侖山盜取了昆侖神木,親自為他打造了這麽一個修煉的地方,還冒險去抓一些術法低微的修行者來供他修行。
他也果真沒有讓只夠維持真身的母親失望,不僅術法提升極快,在每日每夜承受岩草的嗜血之苦後,他的羽毛還進化為了岩草的模樣。
正在母親終於展露笑意的時候,母親死在了紅衣男子手中那把刻著火雲的大刀上,他當時正被岩草纏住了身體,吸血的岩草更是瘋狂地吸食著他身上的血液。
沒有了外來血液的補充,他正在蛻變的羽毛也停住了,本就消瘦的身體更是皺成了皮包骨,那雙沒了血液支撐的眼睛凸得像是安在他的嘴邊的珍珠似的,只能乾瞪地瞧著死前緩慢朝著木板移來的母親,卻什麽也做不了。
失去了這個世上唯一一個疼愛自己的人,他顯然也沒了活下去的盼頭,可母親總歸是母親,最是了解他的性子了。
拚著最後一口氣朝著木板底下鳴叫了幾聲,才肯垂下那死死支撐著的頭,之後,他便再也沒有了聲響。
一滴血順著那空洞滴落到了他尖尖的喙上,原本萬念俱灰的他終於抬起了頭,奮力地接住那從空洞中流下的每一滴血液,他連一滴都不能辜負。
那一刻,是他此生最恨自己生來便是弱者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沒想到他心心念念的仇人竟然迫不及待地送上了門,他不狠插幾刀都對不住這麽些年的苟活。
拳頭一握便快速地對著離他最近的莫霏羽擲出了身上的刺,突然間被偷襲了的莫霏羽雖說及時回檔了,卻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刺中了手臂。
剛將花織打傷了的蕭林奇見她受傷,立馬朝著破曉扔出了手中的大刀,破曉雖說及時避開了,卻也被這寶刀的余波劃破了衣衫。
瞧了一眼受傷的花織,心中已然有了計劃。
破曉故意大把擲出身上的刺,而後化為真身的他朝著想要兼顧兩邊的蕭林奇大聲鳴叫了起來。
引得對這種尖銳聲音受不住的蕭林奇朝自己的方向靠近,而一旁的花織果真沒有辜負他創造的機會,三兩下便去找莫霏羽報仇了。
花織深知自己不是那紅衣男子的對手,而破曉那兔崽子顯然也拖不了多久,所以,留給她殺死小蝶凶手的機會只有這短短的三息。
極為珍惜此次機會的花織在縱身一躍之間,快速幻化成了一隻五彩的蜘蛛,抬起頭便朝著那個呆在原地的青衣女子噴出了嘴中的白色絲線。
莫霏羽看著這個前一秒還是那個讓她移不開眼睛的傾城之貌的美人,後一瞬便化為了她見之唯恐避之不及的蜘蛛,瞬間被嚇得花容失色,驚得連握在手中的燈籠都落到了地上。
挨了他一掌的破曉此時倒是沒了拿命同他拚搏的勢頭,方才還一臉勢他如仇人的破曉居然十分惜命地利用此處的機關將落荒而逃了。
這時,他才恍然大悟地轉頭看向了莫霏羽,只見那盞燈籠落在了她青色的裙邊,一張巨大的白色的網已然將她迎面撲了過去。
“莫霏羽。”
他趕緊雙手結印企圖製止那張網,術法卻被那只花蜘蛛口中的白色蜘蛛絲給截斷了。
他憤怒地舉刀上前,一刀便朝著那隻張牙舞爪的蜘蛛砍去。
花織趕緊化為人形,捂住斷臂就要逃走,卻還是被眼中滿是怒意的他攔住了,正當他舉刀揮去之時,一個不急不慢的聲音響了起來。
“慢著。”
急著殺妖救人的他聞聲停住了手,卻也還是將刀架在了花織的脖子上,眼角余光在看到破開了蜘蛛網的青衣女子後,那對勢如破竹的劍眉終於平和了下來。
莫霏羽緩步上前,歪著頭遠遠地、細細地審視著那個被砍掉了一條手臂的花織。
“這般好皮囊若是被你毀了該是多麽地暴殄天物呀,本小姐可沒瞧夠呢。”
“莫霏羽你是色令智昏呀?”
蕭林奇顯然被她這種對敵人心軟的借口給氣到了,然而話才出口他才便隱隱發覺自己說的話有些奇怪,至於哪裡奇怪他也說不上來。
然而,還不等他想到,他們腳下便開始劇烈搖晃了起來,頭頂的碎石紛紛掉落,三人心中頓時對視了一眼——借刀殺人的破曉沒打算放過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