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異城的郊外的十裡亭中,姝荷看著一旁依欄而坐的小姐,終於還是擔心地開了口。
“小姐,要不要奴婢回府調些術法高深的小廝,暗中保護您?”
最為要緊的是,就算小姐最近術法有所長進了,也打不過自小便得以進修仙門派修仙的秋光的呀。
而小姐遭遇不測,她身為知情者,定會被老爺殺了給小姐陪葬的。
“放心,你家小姐什麽狠絕沒見過,定然不會有事的。”
莫霏羽顯然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燦爛一笑,接著說到:
“我方才吩咐架馬的小廝回城裡取東西去了,這回估摸著也快到了,你且隨著他回府按照我說的準備好。”
看來,無論是修仙者還是普通的百姓,心中都是懼怕死亡的。
她已然悲慘地死過一回了,這次重生她可惜命得很,怎會那自己的生死開玩笑呢。
見姝荷還是一臉擔憂,她終於停下了手中搖晃的團扇,側頭一字一句地說到:
“這件事很重要,別人去辦我不放心。”
這句話對姝荷顯然很受用,她隱隱覺得小姐變了,是往好的那方面變了,可當她附耳聽著小姐吩咐的事情後,她臉上的神色便變了。
這般任性妄為並且乾出此等缺德事還義正言辭的人,也只有她家小姐了吧。
不時,那輛晃著珍珠帷幕的馬車果真便來了,剛借走姝荷不到半盞茶的功夫,遠處的空中便亮起了一陣橙黃色的亮光,那光剔透得如同薄霧一般,不清楚的人還以為是哪位神仙降臨這人世間。
莫霏羽只是不急不慢地將手中的一隻藍紫色的蘭花簪子,穩穩地插上在了頭上的發髻上,一邊慢悠悠地搖晃這手中的團扇,一邊瞧著那亮光。
待那道橙黃色靠近後,才清清楚楚地瞧見那是一隻靈獸,背上坐著一個人,那個人背靠著靈獸的脖頸,瞧不出是男是女。
可與普通靈獸所不同的是,這隻靈獸的軀體是由晶瑩剔透的靈石所鑲嵌而成的。
靈獸形態似鳥,用的分明是堅硬的靈石,可那對翅膀卻極其柔軟地撲動著,如同海浪一般柔軟而自由,每撲動一下翅膀,上邊用橙紅色的靈識鑲嵌出紅楓的葉脈,便閃爍出一層橙紅色的光芒。
很快,那隻鳥獸的翅膀如同楓葉飄落一般,落到了莫霏羽的亭子前邊,斜靠著鳥獸脖頸而來的人終於出了聲。
“怎麽?看傻了吧?我家楓葉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麽廢物都可以騎的。”
一個粉色的袖口扶住鳥獸的脖子,側過身子後,粉衣女子一張小巧精致的臉看著亭中之人,極其傲慢地笑了笑,一邊用一根手指轉動著一個香包的繩子,一邊冷笑著看著亭子裡那張甜美的容顏。
“你把小蝶殺了。”
秋光轉動香包的手頓了頓,不是因為害怕莫霏羽死而複生,而是因為那個廢物說這句話時的語氣竟然是極其肯定的,沒有一絲絲的疑問參夾在其中。
“呦,死過一次後腦袋倒是變得靈光許多了嘛,沒錯,誰讓那個賤婢去勾搭紀王爺呢?”
小蝶這個叛徒,回府稟告莫霏羽還活著時,她就在小蝶的衣衫上嗅到了紀王爺特製的冷竹香,她那日並沒有囑咐小姐去找過紀王爺,便故意問了一嘴,誰知小蝶這賤丫頭居然說自己沒有見過紀王爺。
氣得她愣了半晌,直到見到小蝶轉身時松了一口氣的模樣,終於忍不住一巴掌扇了過去,怒問到:
“你個吃裡扒外的賤婢還不如實說來,你今日隱瞞了我什麽?”
被她威懾住了的小蝶這才捂著那張還掛著巴掌印的臉,一邊掉眼淚一邊無辜地說到:
“奴婢只是將小姐派我去莫府打聽莫小姐的消息告知了莫小姐,其他事情奴婢可是一句都沒有多嘴呀。”
“還給我裝糊塗,你該不會說自己身上的冷竹香是也是莫霏羽故意灑上去的吧。”
那個廢物就算知曉了是她下的手,無憑無據地也奈何不了她,就算是要找她尋仇不過一介修仙廢物罷了,她又有什麽可懼怕的呢。
她在意的從始至終只有紀王爺。
“香?不是?”
被莫小姐逼問的那次,最終,還是她拚死也不肯說出小姐的秘密,裝凶狠逼迫的莫小姐這才被逼無奈放她走的。
她拚死護主的信念在於她相信自家小姐是信任她的,沒曾想卻因為一個香,小姐便懷疑起了她是勾搭自己心上人的賤婢。
小蝶的心中頓時寒了半截,她深知紀王爺是小姐的逆鱗,碰著必死。
已然明白自己小姐恨意來源的小蝶,嚇得直撲在秋光粉色的鞋子前,苦苦解釋到:
“不,奴婢冤枉呀,這香就是莫小姐要故意陷害奴婢的,奴婢沒有小姐的吩咐又怎會私自去找紀王爺呢?更何況…………”
小蝶話還未說完,便朝著自己的腹部看去,只見櫻紅色已然從那用術法凝聚的短刀旁猛然湧了出來,很快便暈染了她整個腹部的衣衫。
小蝶將視線從那雙粉色的鞋子,移到了那張精致得如同精雕細琢的臉上,口吐鮮血卻也還是艱難地開口說到:
“小蝶,向……來隻……”
“你個叛徒死到臨頭了還想狡辯,竟敢瞞著我前去客棧定下了一個天字號房,還約了紀王爺。你當我是傻的嗎?”
居然被最親近的丫鬟利用自己靠近紀王爺,秋光氣得一雙柳葉眉皺得七扭八擰的,咬著潔白的貝齒,雙手結印抽回了小蝶腹部的那把短刀便轉身離去了。
小蝶終於無力地倒在了地上,眼角落下了兩行苦澀的淚水,她看著那襲轉身離去的粉衣,喃喃小聲地說到:
“聽從……小姐的……命令,從不……違背。”
可惜,那個人已然走遠,直到她閉眼的那一刻都沒有回過頭瞧她一眼。
莫霏羽顯然知曉秋光的“勾搭”二字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秋光這是在殺雞儆猴。
然而,碰巧帶著冷竹香氣味回去的小蝶被秋光殺害,卻在她的意料之外。
小蝶畢竟是她的貼身丫鬟,她竟下得了如此狠手。
秋光看著一臉平靜地搖晃著團扇的莫霏羽,氣得蹙了一下那彎彎的柳葉眉。
“倒是你,約我來此難道就是為了探討我的貼身丫鬟的嗎?”
“本小姐今日邀你前來,只是為了確認一下本小姐沒有尋錯仇人。”
在巷子中放走小蝶之後,她就從姝荷的抱怨中得知了原主和秋光都喜歡紀王爺,回去就對秋光暗查了一番——在原主出事的當天秋光好巧不巧包了船去遊湖了。
假設碰巧見到她心心念念的紀王爺赴了原主的約,連自己貼身丫鬟的申辯都聽不進去的秋光,對原主痛下下手也在情理之中。
莫霏羽踏著輕盈的步伐來到了粉衣女子的面前,一雙圓大的杏眼直直地盯著她,拈起手中的團扇指著問到:
“那日,用千斤墜推我落水的人……是不是你?”
“呲,哈哈,哈哈哈,莫霏羽你還真當以為這附近會有人經過,然後為了你拔刀相助嗎?”
秋光掩面得意地笑著,那隻覆在靈獸的手顯然感受到了楓葉的躁動,一邊安撫楓葉的情緒一邊嘲笑地說到:
“此時的奇藝城城門早已關了,所以,你就算套到了我的實話,無憑無據地可是無法為自己伸冤的呦。”
那日她同小蝶遊湖,好巧不巧地在即將過橋洞時,聽到了這個廢物不知廉恥地同紀王爺當面表達愛意,嚇得她連忙用術法將自己的船定在了橋洞之下,小心翼翼地聽著。
幸好紀王爺已經明明白白地拒絕了她,誰料這個修仙廢物居然還恬不知恥,在紀王爺都明確說了告辭後,還十分沒臉沒皮地就敢嚷嚷了起來。
“你……你若是不娶我當你的王妃,我……我就投河自盡。”
原本恨得牙癢癢的她還不知如何是好,豈料那個廢物居然真的走到了湖邊,眼看著紀王爺已然走遠,莫霏羽在氣得扔了幾塊石頭後也準備離開了,她果斷地雙手念決。
既然這個廢物都這般說了,恰巧看了個熱鬧的她又豈有不成全的道理呢,於是,為了不留下任何線索,她舍棄了自己一半的術法修為用千斤墜將那個廢物打落了湖中。
可就算她只有一半術法,這個廢物也絕對不可能是她的對手,這也是她今日敢赴約的原因。
她還以為這個廢物會有所長進,沒想到約她過來只是為了自取其辱的,那她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羞辱廢物的機會。
“所以,你這是拐著彎地承認了那日用千斤墜謀害我了。”
莫霏羽輕聲輕氣地再次問到。
她一般隻殺那些作惡多端的妖怪,如若殺人,她依舊秉承著以前的習慣,非得讓別人承認了才會出手。
秋光聽著對方柔和到不似尋仇的語氣,嘴角得意一揚,說到:
“是又怎樣,你個廢物難道還敢和我單打獨鬥不成?”
“沒尋錯仇人便好。”
莫霏羽依舊淡淡地說著,可當秋光以為對方奈何不了自己的時候,楓葉不知為何嚇了一個後退,害得她一個不穩便跌落在了莫霏羽的面前。
“畜生,你……”
秋光一邊拍著粉衣上的泥土一邊抬頭罵著楓葉,剛好見到莫霏羽從楓葉身上移回的視線,只是一瞬她已然畏懼起了這個長相甜美的青衣女子。
“你究竟對楓葉做了什麽?”
“這個問題你自個去問畜生,本小姐今日可是為你帶了大禮來的。”
莫霏羽依舊不急不慢地說著,而後,將自己頭上戴著的一隻蘭花簪子取了下來,蘭花指拿著那簪子笑了笑。
“這是?”
這時,秋光才瞧清楚了那朵蘭藍紫色的花瓣中間鑲嵌著的小小珠子,是駐影珠。
柳葉眉微微苦皺了一下,這駐影珠能駐留周邊事物所發生的一卻,那她方才豈不是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可轉念一想,這個廢物沒有足夠強大的術法施展駐影術,就算手捂千金難求的駐影珠也是白搭。
想到此處,她再次展眉諷刺地說到:
“確實算得上是一份大禮,看在駐影珠的份上,我或許可以饒你一條賤命。”
“你想多了吧?我說的大禮可是要將駐影珠裡的東西給紀王爺看呢,你猜他知曉此事之後會如何呢?”
如今,也該是時候讓她也嘗嘗殺人誅心是何種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