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微有了晨曦前的亮色,奇藝城外極高的山頂上,化為了人形的刺鳥妖抓起了一旁昏迷的中年男子的手便咬了下去。
才一口,便十分失望地丟開了那隻手,用手背拭去了嘴角的血液,啐了一口說到:
“呸,術法修為衰敗成了這樣,真真是外強中乾一無是處廢人一個,依我看著奇藝閣的右閣主的術法還沒有他女兒的好吸呢。”
頓時沒了食欲的他一雙圓大的眼睛看向了前方的木板,他可不能便宜了那堆廢草,轉身便往山下走去了。
刺鳥妖在蒙蒙亮的夜色中拐過了一條小溪,來到了一處石洞前,看著爬到了自己腳前的一隻小小的花蜘蛛,嘴角一笑便朝著石洞中喊到:
“織姐姐,聽說你前不久認了一個凡人表妹。”
他白淨的臉上挑動起了那對此時極其柔和的眉,嫣然一幅人間稚嫩兒童的模樣。
“還請你住了奇藝城最貴的悅鳴客棧的天字號房,姐姐這麽早便回來了?怎不多住上幾日?”
原本寂靜無聲的洞中,終於忍不住發出了聲響。
“破曉你個混小子,替妖王大人收集情報竟收集到老娘頭上了,你若是活得不耐煩了當心我將你的舌頭給拔了,老娘看你還如何去茶樓與說書先生討論話本子。”
花織顯然知曉如何戳破曉的短處,聽到拔舌頭破曉那本就瘦小的身子都顫動了一下,可為了山頂上的食物,他此時是不會與她呈口舌之快的。
“織姐姐先別急著對自家人起內訌呀,先不說我是替那英明神武做事果決慧眼如炬聰明絕頂的妖王做事,再者,你若是此刻對我動手豈不是便宜了掉入我老巢之人啦。”
“若不是仗著自己收集情報的功勞到妖王大人面前邀功,得了妖界的庇護,你這隻以修行者血液為食物的小刺鳥,只有挨那些修仙門派千刀萬剮的份兒了。我惜命得很,可不會眼巴巴地跟著往死裡湊熱鬧。”
石洞裡邊的女聲繼續響起,而後脆生生地打算以言語轟走門外客。
“若是想找個跑腿的,還請另尋他人吧。”
破曉顯然是聽出了她的話外之意,看不起他這種討好他人的妖怪,難道她這種明面兩耳不聞窗外事、暗地裡卻在打聽該如何討好凡人表妹的行徑便不算是討好了嗎?
他討好的好歹是他們妖怪的王,而這種為了區區凡人傷筋動骨甚至憂思過重的行徑還真真是將他們妖怪的臉面都丟盡了。
“跑腿這活兒自然還是非織姐姐你莫屬了。”
破曉氣得潔白的貝齒狠狠咬住了下唇,可說出口的話卻還是一如往常的交談,畢竟,這方圓十裡除了花織他也尋不到其他道行高深點的妖怪來幫他了,更何況,還得保證對方所圖之物與自己的不衝突,便難上加難了。
“更何況,織姐姐你要的修行者的腦子我也沒必要覬覦半分,真真正正可以稱得上是各取所需一箭雙雕互利互惠呀。”
“老娘不稀罕這麽一個兩個的俗物。”
山洞之中再次傳出了斬釘截鐵的回復,語調之中甚至還帶著一絲絲的悲情。
“若是我說,掉落我老巢的那個人,正是害死你那凡人表妹的真凶,織姐姐可還願意幫我嗎?”
破曉深知將利弊說清楚後依舊無法撼動她半分,可她既然已然為了凡人表妹兒勞神傷心,那勢必也會為了那個人而拚死報仇的吧。
想到此處,破曉的嘴角揚起了一個極美的弧度,轉瞬即逝。
那麽,接下來他只需要再加上一把火,便能讓她心中復仇的恨意加深。
“據我所知,秋光的貼身丫鬟小蝶,在以自家小姐的名義替你在悅鳴客棧定了天字號房後,便被莫霏羽身邊的小廝押到了一處偏僻之處,之後……”
果真,他還未曾說完,那個口口聲聲閉門不出之人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花織一手拿著一把彎刀,踏步而來,朗聲說到:
“帶路。”
此時山頂已然被拂曉照亮,昏蒙蒙的天色盡是一片晴空大好的趨勢。
那處躺著的莫語已然清醒,他手腕處牽引的傷口使得他唇間“呲”地輕叫了一聲。
撕了一條衣角包扎住手腕上的傷口,他平和的雙眼之中微感不妙。
他在奇藝閣時被海月下藥後便一直昏迷,直到此刻才醒來,通過他手腕處的傷口可知咬他的是一個妖怪,難道說海月竟然讓妖怪來殺他?
不對,若真想將他的死嫁禍給妖怪,已經中藥昏迷的他可是絲毫不會還手的呀,那妖怪卻只是咬了他一口便了事了?
正疑惑之際,前邊的地下響起了一陣術法的劇烈衝擊,使得整個山都為之搖了一搖。
余波未曾散去便聽到其中一個霸道的聲音說到:“本王還真就不信了,連一塊破木頭都比我的刀硬。”
這般情緒化又自稱本王的人,莫語就算不熟悉他的聲音也能猜測出方才聲音的主人是紀王爺。
“紀王爺?可是你被困在了下面?”
莫語趕緊趁著他沒有再來一次山抖之前,快步往前走了過去,朝著木板底下詢問著。
“莫語,你試試看從外邊能否劈開這破木門。”
“讓王爺受苦了,還請王爺躲好,我這便放王爺出來。”
然而,莫語才定心凝神正準備兩手結印,便聽到底下那個聲音興衝衝地說到:“莫霏羽,趕緊念咒護體,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
“霏羽?”
莫語平靜的臉上頓時五味雜陳,也顧不得那木板上的髒亂血跡便湊過去順著那小洞朝下邊看去。
“你為何會在此?”
“哦,是這樣的。”
也不等莫霏羽回復半句,蕭林奇那有些聒噪的聲音便再次響了起來。
“你失蹤之後妖怪便寫信給莫霏羽,讓她獨自帶著奇藝閣的特有羽箭前來救你,我也是在她丫鬟三更半夜敲府門後,得知此事才急匆匆地趕來的,我趕到時便已經見到她將……”
“王爺,我……”
聽到蕭林奇正要暴露她術法高深,嚇得她趕緊插斷了他的話。
她徒弟在修仙界不算什麽頂級的高手,可也算得上是心思縝密的了。
先不說他發現自己的女兒成了自己的師父後該如何喊她女兒還是師父,還有,雖說不是她直接造成的,單單就他女兒是如何死的這一條,她這個取而代之之人也是脫不了關系的。
所以,目前最好的法子便是裝傻充愣,真相能拖幾時是幾時吧。
莫霏羽故意有氣無力地拿劍砍著,雖說是一副術法即將用盡的模樣,可她手中的劍卻還是在搖搖晃晃之中,確切地切斷了朝她襲來的岩草,用筋疲力盡的語氣幾個字一喘氣地說到:
“我快……支撐不住了,這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方才可都是她在奮力地砍這些多到可怕的岩草呀,她是讓他試試看能不能打開木板門的,可不是讓他肆無忌憚地聊這麽半天的。
要知道這麽多的岩草只怕還不等砍完,她也要氣短了,偏偏蕭林奇也是個不靠譜的,身處險境還這般囉囉嗦嗦地。
既然他有術法沒處使,她也正好裝個柔弱來保存一下體力。
“霏羽。”
聞言,外邊的莫語著急地喊了她一聲,這時已然知曉了莫霏羽口中的東西就是岩草,頓時心急如焚,想到紀王爺的術法也算是是年輕人之中的翹楚,定然可以護住他女兒的。
莫語眼巴巴望著的身子頓時退了出去,深深吐納著穩定情緒,再次雙手結印,準備嘗試破開這木門。
莫霏羽心中暗罵了眼前紅衣男子一次,不知憐香惜玉還絲毫不打算知恩圖報,眼看著那岩草又要來了,她攥緊了手中的劍柄。
蕭林奇眼見她搖搖晃晃的身子往下墜了墜,而一旁的岩草也悉數朝著她湧去,手中的刀二話不說已然朝著岩草揮了過去。
她只見那一襲紅衣,如溫暖的熾熱的火焰一般朝著她奔來,俯身躍下的他既有著陽光的溫暖,又帶著一股子不可一世的霸道,一刀朝著她身旁細細長長的黃棕色岩草齊齊斬斷,伸出臂彎一把將她圈入了懷中。
莫霏羽愣了一下,她顯然沒有想到裝個術法低微竟然如此管用,更為要緊的是一直自稱為手藝人的她,對於一切外表美麗的東西生來便會多出幾分心喜,而蕭林奇那如同竹葉一般細長的雙眼,不怒而自帶幾分凜冽之氣、輪廓分明的臉煞是好看,倒是像極了她常常念叨的一個詞——如琢如磨。
“莫霏羽,你別得寸進尺。”
他低頭看著將自己牢牢抱住的莫霏羽,一對劍眉顯然將滿臉的不滿都掛了出來。
“我……父親要出大招了,”
她極為不習慣地頓了頓,想著出去後還是得面對莫語,這一聲父親姑且當她是在替原主喊的吧。
看著情緒多過行動的蕭林奇,若是在外邊她委實想給他一拳,都什麽時候還有心思分神?
“王爺得一手拿刀砍岩草,另外一手要結印抵擋術法的余波外加維持懸浮術,除了這般王爺可還有他法?”
除非置之不顧,否則他還真的別無他法做到兼顧三者。
原來,是他想多了,想不到在這般危機時刻,她竟然這般冷靜自持、反應敏捷,全然沒有多余的廢話,反倒是他連累她出不去。
正當他想說點什麽來挽回自己的尊嚴時,才砍斷了周圍岩草的他一低頭便對上了她那雙可愛的圓眼,被其中的一絲凌厲之色瞪得無話可說。
“來了。”
莫霏羽生怕他再聒噪,在聽到外邊動靜後,立馬提醒了他。
蕭林奇收斂了雜思,手握長刀準備好與外邊的莫語裡應外合破開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