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剛剛大家都聽到了,在她問我為何陸長老會看不見她下毒之前,她曾說過三個字。”
溫鬱故作惋惜地歎了口氣,衝墨錦玥做了個請的動作:“五公主,由我來說,別人可能會覺得我故意混淆視聽,還是你替我把杜知桃的話複述一遍,我想你也聽到了吧?”
“是啊,我的確聽到了。”墨錦玥上前一步,掃視了大家一圈,自信滿滿:“她剛剛說:長公主說我把蝕骨散放進藥碗了,可師父也在場,為何他沒發現……”
說完,墨錦玥看向雲息庭:“雲昭哥哥,你剛剛聽到她說這句話了吧?還有眾位在場的人,應該也有人聽到了吧?”
尹孤晨和其他幾個在場的教眾都點頭,由尹孤晨加以肯定:“我也聽到了,她是說了這句話沒錯,可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在於……”陶星河努力思索,從懷中摸出藥瓶來,“在杜知桃醒來之後,不止我,在場所有人都沒提過她是中了蝕骨散,而從廚房中找出的藥瓶一直踹在我懷裡,我從未拿出來過。”
陶星河把藥瓶旋轉,露出上面的標簽,蝕骨散三個字在眾人面前展示出來。
雲息庭的臉色又陰沉了一些,立刻開口問道:“在杜知桃醒來之後,你們有誰說過蝕骨散三個字?或者有誰告訴她,她中的是蝕骨散的毒?”
結果可想而知,根本沒有人回答,也根本沒有人提起過。
然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杜知桃身上。
杜知桃知道,自己真的徹底涼了。
可她依然不能承認,只要她承認,她所做的一切,所得到的一切都沒有了。
包括能庇護她的師父,以及雲息庭對她的偏愛。
只要她不承認,沒有人親眼看見她給自己下毒,就有機會抵賴過去。
總好過讓人知道自己是個蛇蠍心腸,陷害嫁禍溫鬱要好一些。
“杜知桃,你還有什麽可說的?”溫鬱扣了扣指甲上的泥,一臉輕松地問道。
“不,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是你們誣陷我,我怎麽會給自己下毒,飽受中毒後的惡果……”
溫鬱冷笑一聲,身處一根手指來擺一擺:“你不承認也沒關系,反正孰是孰非,在場所有人一清二楚,至於你的下場,也都是相同的。”
說完,她走到雲息庭的面前,陰惻惻地抬眼看他:“雲教主,在你下令搜查證據之前,你跟我打了個賭,你還記得嗎?”
雲息庭一時語噻,若不是溫鬱提醒,他還真忘了。
“如果在我房中找到證據,我自殺賠命我活該,若找不到證據,杜知桃哪來的送回哪去。”溫鬱衝他挑了挑眉,進一步逼問,“雲教主身為一教之主,應該不會言而無信吧,陸長老,陶神醫,還有我的丫頭夏荷,可都是我們打賭的證人。”
濃密的睫毛遮蓋住他眼底的憤恨與失落,在掃過陸銀和陶星河之後,眼底的戾氣散去,轉而蒙上一股寒意。
他說過的話不會不算數,盡管他還想再為杜知桃分辨什麽,可他和溫鬱的賭約,似乎與杜知桃沒有關系。
賭約是在溫鬱的房屋周圍找到證據,他們沒有找到,卻在杜知桃的房中找到了。
不管此事是否真是杜知桃做的,還是溫鬱在短短熬藥的時間,心機深到把所有的一切都計劃好,引雲息庭入局。
事實結果都是,杜知桃必須離開漣殤教。
“本教言而有信,絕不反悔。”雲息庭看了眼躺在床上杜知桃,咬咬牙,“等知桃病好後,我會讓她離開。”
“明日一早。”溫鬱絕不讓步,讓杜知桃在漣殤教度過最後的夜晚,已經是她的底線,“雲教主或許不記得了,可過去種種,陶神醫和尹長老應該能理解,為何我不願拖延送她走的意願。”
溫鬱的一句話,讓陶星河和尹孤晨想起某些不好的回憶。
幾個月前,這幾個男人一時不忍,沒有聽溫鬱的勸言,一拖再拖把喻歡留在漣殤教,最終釀成大禍。
前車之鑒多麽可怕,一想起此事來,尹孤晨就覺得不寒而栗:“我同意,反正都要送走,也不必留到她身體康復,淮南王府距離漣殤教不遠,就算步行過去,一天也到了。”
第二個同意的是陶星河:“我也同意,我會寫好方子讓她帶走,也能保證路上不會出事,且淮南王府比漣殤教各方面條件優越,更適合杜知桃養病。”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即便杜知桃沒有什麽本事釀成大禍,可同樣的情況,他們絕不能也不允許重蹈覆轍。
“既然尹長老和陶神醫都同意……”雲息庭一甩袖子哼了一聲,“那就明日送杜知桃回淮南王府吧。”
之後他揚長而去,留下無法起身的杜知桃撕心呐喊。
“北望哥哥,我不想離開漣殤教,北望哥哥……”
“別喊了。”溫鬱踢開眼前的凳子,惡狠狠地對杜知桃說,“想嫁禍於我,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跟我鬥,你還不夠格。”
墨錦玥也露出笑容,真心為溫鬱鏟除心頭大患而高興:“事已至此,跟她說些個廢話等於浪費口舌,為了慶祝賤人終得惡果,趁著時間尚早,我們下山去你的八珍居好好吃一頓?”
“五公主是嘴饞了吧。”溫鬱一臉黑線。
“八大碗實在好吃,你別這麽摳,你看我特意趕來幫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了,是吧陶神醫?”墨錦玥說著,衝陶星河眨眨眼,“一起坑溫鬱一頓啊。”
“坑賊女一頓,我覺得尚好。”陶星河也一起加入。
溫鬱撇撇嘴,臉上表現得很無奈,可心裡卻沒計較這些:“那就走吧,聽者有份,想一起慶祝的都跟著,本公主請客!”
眾人一聲歡呼後,浩浩蕩蕩跟著溫鬱離開。
屋裡瞬間空空如也,隻留下一直哭泣的杜知桃,和唉聲歎氣的陸銀。
尹孤晨扭頭去看,發現陸銀沒跟上,又折回來:“小丫頭請客,你不去?”
“不了,你們多吃點。”陸銀的表情極度悲傷,不止因為溫鬱的疏遠,還有為自己收得這樣一個徒弟感到悲哀。
尹孤晨沒再說什麽,隻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轉身走了。
這裡已經不是陸銀最喜歡的漣殤教了,陸銀的快樂,從季涼謙過世後,一切都變了。
走到杜知桃的面前,他為自己的徒弟蓋了蓋被子,最終歎了一口氣:“知桃,你說你這是何苦……”
“師父,連你也不相信我嗎?徒兒真的沒有做過,不是我……”
“為師也願意相信不是你,但如果你說是師妹做的,我更不會相信。”
在陸銀的心中,師妹的地位,誠信,以及人品,要遠高出杜知桃。
他了解溫鬱,不恥做害人性命的事。
即便做了,溫鬱也會毫不掩飾的承認,從認識她的那天起,溫鬱不管做什麽,耍什麽心機,溫鬱都喜歡把話說在面前。
過去在漣殤教,耍錢茂時如此,再之前坑白蓮的時候,即便耍了心眼,在被人識破後也會大方承認,之後嘻嘻哈哈兩句,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即便犯了不可饒恕的大錯,她也不會為了掩飾而狡辯,只會在大方承認之後,昂著高傲的頭,甩下一句愛怎怎地的不屑話語,誰又能拿她如何呢。
所以,當陸銀聽到溫鬱第一次說不是她所為之後,他已經百分百確信,溫鬱是無辜的那一個。
“為什麽,長公主究竟給你們灌了什麽迷藥,為何你們全都偏袒她……”杜知桃不願接受,她在漣殤教的這一個多月,可以說是做到盡善盡美。
她相信別人看到如此天真無邪的自己後,都不會懷疑到自己身上。
可偏偏所有人,全都更相信溫鬱。
陸銀微微扯起嘴角,感歎道:“因為師妹想殺你,會選擇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比如讓燭九陰直接把你殺了,或者隨便找個什麽理由,請旨滅了包括你在內的淮南王府。”
“她,她真有這麽大本事?一句話可以殺我全家?”
陸銀點點頭:“先帝還未薨逝之前,她在寧都可以說是隻手遮天,朝堂上她鬥滅了皇子,后宮中鬥倒了貴妃,還一手助攻衍王,也就是如今的聖上成為太子,再到繼承皇位。”
說起溫鬱來,陸銀總會不自覺笑起來:“你覺得以她的地位和心智,想殺你,還用得著使用這些拙劣的手段?”
原來如此。
杜知桃方知自己輸得徹底。
先前她隻知溫鬱是長公主,跋扈張揚沒人管得了,是因為她身份崇高,沒人敢管。
如今陸銀說出她的厲害之處,杜知桃這才有所頓悟。
那些玩轉於朝堂和后宮的人,心機之深,豈是杜知桃可以媲及。
鬥倒皇子和貴妃這些整日耍手段玩陰謀的高手,怪不得溫鬱面對杜知桃時,能一眼看穿她的內心。
不用任何手段,便能讓她碎屍萬段,想想今日這些小家子氣的手段,又能騙得過誰。
杜知桃心灰意冷,可最後還想再掙扎一次:“師父,你真的相信是我做的嗎?”
陸銀站起身搖搖頭:“你明日離開漣殤教,以後多保重,如果身上實在太疼,去找陶星河開一些止痛散吧。”
“師父……”
“不管以後如何,你都是師父的徒弟,為師只希望你以後一心向善,或許離開漣殤教,對你也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