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息庭的話說得幾乎不進人情,在他的認知中,溫鬱不過是莫名其妙住在漣殤教的長公主。
而杜知桃又是他此刻最看重的人,被長公主接連欺負,他肯定要出頭製止。
溫鬱覺得有些可笑,這個時間,還找到陶星河這裡,看來狐媚子沒少給自己穿小鞋。
“是啊,身在漣殤教,我能不能呆在這,全憑雲教主一句話。”溫鬱自嘲一笑,深呼吸兩口,自我緩解對雲息庭產生的惱火,“雲教主,你不記得我也好,重新愛上別人也罷,我不能強求,我隻想問你一句,三個月後娶我的約定,雲教主還能信守承諾嗎?”
“三個月後娶你?”雲息庭揚起嘴角,冷笑起來,“本教憑什麽娶你?你以為哪個女人,都能入了本教的眼?”
“好。”溫鬱被羞辱,竟沒有生氣,“現在不答應沒關系,來年二月十六,是個不錯的日子。”
雲息庭皺起眉,懷疑地看著她。
“如果你願意,那日我們便成親,不願意的話,我會離開漣殤教,離開你,從此陌路,互不拖欠。”
陶星河聽出溫鬱話外之音,忙出言打斷:“溫鬱,不要胡說。”
“我沒胡說啊,陶神醫說了幫我想辦法,如果他不同意,我的事就交給你了。”
“不知所雲。”雲息庭哼了一聲,一甩衣袖,揚長而去。
看著雲息庭遠去的背影,溫鬱突然笑起來。
可她笑中含淚,用手撐住桌子,以撐起她備受打擊的內心:“沒什麽事我也回去了。”
“溫鬱……”墨錦玥有些擔心,她覺得溫鬱每次和雲息庭見面,都似乎是用小刀劃破她的心。
“今日逛了一天有些累了,你們自便,我去休息。”
如行屍走肉一般遊蕩在漣殤教的小路上,不知不覺中,竟走到了自己原先的院子。
院子被霸佔了,人也被霸佔了,她在漣殤教還剩下什麽。
溫鬱擦了擦眼淚轉身向回走,她從未有過,竟覺得這裡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
“師妹。”陸銀的聲音叫住她,“你要回去休息嗎?”
“沒。”溫鬱別過臉去,不想被人看見自己哭紅的眼睛,“師兄,你能帶我上房頂嗎?”
陸銀覺得好笑:“你去房頂做什麽?”
“看星星唄,我想看會星星。”
兩人坐在房頂上,仰著頭看星星,直至脖子僵硬。
溫鬱伸出手向上去夠,明明那麽進,卻相隔咫尺天涯。
就像她和雲息庭,看得見摸不著,如同她和星星之間的距離。
“我已經有好久沒見過師妹真心的笑容了,一年前你初來漣殤教時,或是圍著我,或是圍著師父,我們總能看見師妹笑得燦爛。”
陸銀忍不住感慨,才不過短短一年時間,好像一切都變了。
“那陣沒有煩惱,是因為沒有感情牽絆。”溫鬱苦澀一笑,從腰間拿出小竹笛來,放在手裡把玩著。
“我很懷念過去的我們。”陸銀說。
溫鬱點點頭:“誰說不是呢。”
說罷,她深呼吸一口,笑著對陸銀說道:“師兄,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在這坐會,冷靜一下。”
“你自己坐在這,一會如何下去?”
“那不是有梯子嗎?”溫鬱指了指這間無人住的房子下,院子裡堆放的雜物,“師兄把梯子幫我立好,我一會爬梯子下去。”
陸銀有所懷疑:“你這麽笨,確定能自己下去。”
“說誰笨呢,哎呀師兄,你快離開,我要在這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陸銀並不同意把溫鬱一人留在這,可他又拗不過師妹。
隻得下去把梯子搭在房頂放好,又找來兩塊石頭加以固定,怕梯子滑落,溫鬱下不來。
做好一切準備後,陸銀這才衝她揮揮手,讓她別在屋頂呆太長時間,夜裡風寒,小心生病。
溫鬱滿口答應,看著陸銀逐漸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暗淡下來。
起風了,真好。
那就吹這首歌吧。
手執小竹笛,深呼吸一口,一曲悠揚的曲調響徹整個黑夜。
竹笛聲尖銳清脆,不及玉笛縹緲空靈,一個活潑靈動,一個內斂沉穩,各有各的特點。
溫鬱想起他日在郡主府,雲息庭教她吹笛子的時候,兩隻笛子一起吹奏,可謂是琴瑟和鳴,歲月靜好。
愈發突顯如今,唯一的竹笛形單影隻,像是在訴說孤獨,無處話淒涼。
一曲已閉,趁著風還沒停,再吹一首和風有關的樂曲吧。
一首兩首三首,當溫鬱吹起她和雲息庭曾一起吹過的曲子時,不遠處竟傳來合奏的聲音。
是雲息庭。
他還記得這首曲子,是雲息庭在教溫鬱吹笛時,臨時編奏的曲子。
隔空演奏,仿佛隔了一個世紀。
“原來是長公主啊,這麽晚了,長公主還沒睡呢。”
兩人的合奏被一個聲音打斷,溫鬱停下來,低頭看向院中:“怎麽,我在這吹笛,也礙著你了?”
“那倒沒有,只是長公主深夜吹笛,怕是會影響教眾休息。”
呵……
溫鬱淡漠地看著杜知桃,臉上露出諷刺的笑容:“杜知桃妹妹還真是仁心仁愛啊。”
一句杜知桃妹妹,帶著無盡的嘲諷。
為了盡顯自己活潑可愛一面,杜知桃逢人便叫姐姐,充小裝嫩,無所不用其極。
誰知竟折在溫鬱手中,讓她的顏面盡失,還成為溫鬱的笑柄。
看著杜知桃由紅變白,由白變綠的表情,溫鬱哈哈大笑起來:“杜知桃妹妹這是被我誇得害羞了?”
“別再喊我杜知桃妹妹了,自從長公主來到漣殤教,知桃自問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長公主的事。”杜知桃一副委屈的表情,剛想再說什麽。
突然她想到溫鬱曾經說過,她的模仿不過是東施效顰,隻學了些皮毛,根本沒學到精髓。
而溫鬱最大的特點便是直來直去,看見不爽的地方會奚落,會陰陽怪氣,甚至會破口大罵。
從未在別人面前,表現出委屈的模樣。
即便委屈,她也不會妥協,只會正面出擊,豁出性命般與人對抗。
一想到這,杜知桃收起委屈的表情,思索著如何像溫鬱一般囂張跋扈,突然瞥見雲息庭從遠處走來。
試驗的機會,如果這次能拿捏住雲息庭的話,那她在雲息庭的心中,怕是會屹立不倒了。
於是她微微抬起頭,學著溫鬱不正眼看人的模樣笑道:“長公主不必陰陽怪氣,之前沒來得及問長公主年齡,不過以謙卑自居,出於禮節稱長公主一聲姐姐,誰知竟惹得接連嘲笑,畢竟是師叔的身份,有些話我不便說,不是我一定要讓著長公主。”
“呦,你倒是硬氣起來了,你讓著我不是應該的麽,畢竟我是長公主啊。”
“是啊,你身份尊貴,人人都要讓著你,想人前顯貴不如回你的皇宮去,有的是人讓著你,這是漣殤教,不是長公主撒野的地方。”
許是溫鬱坐的位置被遮擋,她並未看見已走近的雲息庭,隻把注意力集中在杜知桃身上。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轉變,溫鬱隻把她想成,沒有雲息庭在時的原形畢露。
撕破臉就撕破臉,論吵架,溫鬱還沒輸過。
“我想在哪撒野是我的本事,就是在你頭上撒尿,你又能拿我怎麽樣?你算個什麽東西,跟我在這大呼小叫,給你臉了?”
杜知桃:“……”
正面對剛好像剛不過啊。
溫鬱才說了一句,她就被懟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雲息庭還在身後看著了,豈不是要認輸?
杜知桃心裡這個氣啊,可她的嘴皮子實在不及溫鬱,正想著如何才能把刁蠻任性演得淋漓盡致,目光下移之際,突然落在搭在房簷上的梯子。
既然懟不過,就用行動盡顯張狂吧。
杜知桃呵呵一笑:“長公主好大的氣派,你想撒野,我的確沒什麽辦法。”
她說著,把梯子一踹,自以為動作行雲流水,乾脆利落:“可我能搞破壞啊,我才不慣著你。”
梯子應聲而倒,算是斷了溫鬱的路,如果沒人經過,她很有可能會在屋頂坐上整晚。
估計轉天嘴都能被風抽歪了。
“你個賤人,把梯子給我扶起來!”溫鬱怒吼。
“中午長公主用剩菜潑了我兩次,我踹倒長公主的梯子,也算扯平了。”
“你……”溫鬱知道,既然她把梯子踹了,就不會再把梯子扶起來,也就不和她廢話了,“今日你這麽對我,你想過自己的後果嗎?”
杜知桃冷笑:“什麽後果?我覺得最大的後果便是長公主要在這屋頂上坐整夜了,嘖嘖,這麽冷的天,可不是要凍病了。”
溫鬱一點都不慌,就算心裡慌,也不能表現出來:“你不知道後果,要不我提醒你一句?”
她揚起嘴角,即便處於劣勢,強大的壓迫感也讓杜知桃緊張起來:“我是長公主,你知道謀害長公主是什麽罪嗎?”
“什,什麽罪……”
“死罪啊,不止你死罪,就是你那淮南王老爹沒準都得給你陪葬,你家的那塊免死金牌,是救你還是救你老爹呢。”
杜知桃還真的慌了,她壓不過溫鬱的氣焰,不止溫鬱能言善辯,長公主的身份幾乎無懈可擊。
“把梯子給我扶起來,或者我現在當著你的面跳下去,我摔死了還好,你可以死無對證,若我摔不死,摔斷了胳膊折了腿,請旨降罪的折子,我明日就能送到皇帝那去,你信嗎?”
杜知桃信,杜知桃是真信啊。
溫鬱就像瘋子什麽都不怕,可杜知桃害怕的地方太多了,她不能因為這次試驗,毀了自己和親爹淮南王。
可若是現在示弱,把梯子扶起來……
雲息庭在身後看著,她的形象算是徹底敗光了。
“我再問你一句,梯子扶還是不扶!”溫鬱厲聲喝道,從房頂站起來。
“我……”
“我數三個數,你不扶梯子,我就從這跳下去!”溫鬱死死地盯著杜知桃,真是豁出性命地碾壓,“三,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