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總覺得自家公主怪怪的,除了第一日從淮州回來哭鬧了一陣,連著兩日只在房中坐著發呆,看著就好像……
好像不似是個活人一般。
心死了,連人都失去了活力。
在夏荷看來,溫鬱就像個活死人,人是活著,可早已失去靈魂。
之前多少次打擊與困難都沒有擊垮這位好強的公主,一次又一次重新站起來,哪怕得知雲息庭忘記自己,也想著從寧都溜出來,讓雲息庭重新愛上自己。
回來之後才過了半月,她便被傷得仿佛失去生的希望。
對,就像是失去生命一般,夏荷從未見過溫鬱周遭連一點生機都沒有,圍繞在她周圍的,只有陰霾和死氣沉沉。
一想到這,夏荷又難過得哭起來。
她一邊走一邊哭,直至走進趙林的院子。
趙林依然在院中練功,見夏荷進來,忙放下兵器,關切地問道:“夏荷,你怎麽哭了,是誰欺負你了嗎?”
“是,是長公主……”
“啊?長公主?”趙林撓撓頭,他再想給夏荷報仇,他也不敢啊,“長公主如何欺負你了,怎麽可能……”
“長公主沒有欺負我,只是我看著長公主的樣子特別心疼和擔心,我不想她這麽痛苦。”
要說和溫鬱感情最深的人,可不就是眼前的夏荷。
自從她跟在溫鬱身邊隨身伺候,大半年的時間,與溫鬱朝夕相處,幾乎沒有一日和溫鬱分開。
就算夏荷之前是衍王府的婢女,溫鬱待她,亦猶如親姐妹一樣,飯食同吃,有什麽好吃的好玩意,也都緊著送給夏荷。
夏荷也把她當成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甚至是唯一的依靠。
眼見著溫鬱痛苦難受,夏荷的心中比誰都著急上火,這幾日她也沒怎麽吃飯,連覺都睡不踏實,生怕溫鬱一個激動,做出什麽傻事來。
夏荷蹲在地上,越哭越傷心,可把趙林心疼壞了。
他也蹲在地上,拍了拍夏荷的後背安慰道:“我相信長公主一向開明開通,會自己想明白,說實話,這一次我也不想維護公子了。”
“雲息庭那頭笨豬根本就是沒有思想,沒有腦子的蠢人,辜負了這麽好的長公主……”
“或許是他們有緣無分吧。”
夏荷又罵了一會,心裡解氣了,這才擦擦眼淚站起來:“對了趙大哥,長公主讓你過去,有話要對你說。”
趙林點點頭:“好,我這就過去。”
“我也要下山了,去幫長公主找個繡娘回來,長公主也不知在執拗什麽,偏要把喜服做出來。”
“你一人下山不安全,等我和長公主說了話,我陪你一起下山。”
夏荷點頭:“也行,那我先去做些糕點,公主餓了,也能吃一些。”
……
趙林來到溫鬱的房中時,溫鬱正坐在床上,看著手中的鳳冠發呆。
見趙林進來,她終於露出一些笑容,把鳳冠放下,給趙林倒了杯熱茶:“前幾日買的東西沒地方放,都堆在這不好下腳,趙大哥進來坐吧。”
趙林點點頭:“長公主客氣了,聽夏荷說長公主找我?”
“是想和你商量你和夏荷的婚事。”
“這……”趙林突然紅了臉,別看他長了一身肌肉塊,說到底還是個沒有感情經歷,羞澀純情的小處男。
溫鬱瞧他的樣子,突然覺得很羨慕。
轟轟烈烈的愛情,再如何壯烈豐富,都不如他們小橋流水一般,綿綿細長庸庸碌碌地和喜歡的人長相廝守。
“趙大哥不必害羞,你和夏荷的幸福最重要,你也知我時間不多了,在離開漣殤教之前,想把你們的婚事定下來,也好給夏荷找個歸宿。”
趙林剛還衣服害羞的模樣,在聽到溫鬱後面的話後臉色變了變:“長公主真要離開漣殤教和聖上回宮?”
“二月十六沒嫁人,墨錦衍會親自來漣殤教接我,夏荷也倒了適婚年齡,我不想耽誤她,就不帶她回宮了。”
趙林點點頭。
一入宮門深似海,溫鬱不想帶夏荷進宮,是真把她當成親人,當成姐妹。
趙林自然不會反對,不然他和夏荷很有可能長時間不能見面,而且皇宮內院,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事頻頻發生,即便溫鬱有皇帝護著,很難保證其他后宮娘娘嫉妒溫鬱受寵,對她身邊人下手。
於是趙林也不再害羞,抱拳拱手,朝溫鬱行了大禮:“長公主信任趙林,願意把夏荷姑娘托付於我,趙林向長公主保證,一生唯愛夏荷一人,絕不讓她遭受半點委屈,夫妻同甘共苦,榮辱與共。”
溫鬱噗地一聲笑出來:“趙大哥的成親保證,怎麽跟拜把子似的……”
趙林撓撓頭,嘿嘿傻笑起來。
“得了,我剛剛也問了夏荷的口風,你倆的婚事就這麽定了,在我離開漣殤教之前成親,你看如何?”
趙林的臉又紅起來:“全憑長公主做主。”
“那好,你沒來之前,我看了看,二月十二是個好日子,也有成雙成對的喻意,你覺得可以嗎?”
“還要看夏荷的意思,我自然什麽都好。”
“夏荷那邊我可以做主,她肯定沒有意見。”溫鬱說著,起身從錢匣裡,拿出一張千兩銀票來,“你一會把這張銀票交給五公主,勞煩她幫夏荷置辦嫁妝,我最近手頭有些活要做,許是沒時間顧上夏荷,若是錢不夠,再找我來拿。”
“不不不,長公主,這可使不得。”趙林看著溫鬱手中的千兩銀票立馬擺手,“我和夏荷平日一直受長公主照顧,不能再收長公主的銀子。”
“這是我給夏荷的嫁妝錢,你拒絕什麽,拿著去找五公主置辦,還有我走後,我在襄城的胭脂鋪子送給你們,自己賺點小錢有個保障,以後的生活,還得你們自己經營。”
趙林也有種在聽臨終遺言的感覺,就像夏荷說的,溫鬱像是失去了生的希望。
“長公主,你真的沒事嗎?”
溫鬱笑了笑:“我能有什麽事,送你們一間鋪子就是有事了?本公主最不缺的就是錢,更何況以後這些鋪子,我也用不上了。”
“萬一公子回心轉意……”趙林欲言又止,他都擔心雲息庭回心轉意後,溫鬱根本不接受了。
“你也說萬一了,萬中有一的幾率,那是奇跡,我從不抱有對奇跡的奢望。”溫鬱苦澀一笑,把銀票塞進他的手裡,“你去吧,夏荷被我派去山下找繡娘了,應該還沒走遠,你跟她一起去吧。”
趙林答應著,又朝溫鬱行了大禮,深深鞠了一躬,這才退出房門。
在院子外面,趙林見到了已經穿戴整齊,正拿著趙林的棉衣,一直等他的夏荷。
“夏荷,你怎麽在外面等我,這麽冷的天,凍病了可如何是好。”
“趙大哥真會拿我說笑,我一個粗使丫頭,哪這麽嬌貴,倒是趙大哥你,沒穿寒衣就出來,也不知擔心自己。”
趙林接過衣裳穿在身,笑著說道:“嗐,我身強體健,身體好得很,根本不覺得冷,走,眼看就要下雪了,我們趕緊下山辦完差事,順便買些肉回來,晚晌咱叫上公主吃暖鍋,長公主最喜歡吃暖鍋了。”
“是喜歡吃,就怕她吃不下。”
“剛長公主與我說話時,笑了很多次,我想她心情在慢慢變好,用暖鍋再刺激一下,沒準就把不開心的事忘了。”
趙林想的是,晚上一起吃頓好的,邀請溫鬱做個見證,把他們的婚事鄭重其事和夏荷說了,以示趙林對親事的尊重與重視。
可夏荷並未知曉他的用意,一提起他和溫鬱的談話,忙緊張的詢問。
“趙大哥,公主都和你說什麽了?”
“嗐,倒也沒說什麽。”趙林是個大老粗,不懂得什麽風花雪月,更不會拐彎抹角,連想搪塞都找不到適合的說辭。
夏荷見他猶猶豫豫說不出口,還以為他不同意他們的婚事,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公主真的什麽都沒說,還是趙大哥根本不想說?”
趙林沒想到她會想偏了心,見她一副快被氣哭的樣子,立馬擺著手去哄:“不是不是,長公主是說了一些話,只是我不好意思說出口。”
“有什麽不好意思,我看分明是趙大哥不這麽想。”
“哎呀真沒有,長公主說讓我們趕緊成親,連日子都幫我們訂好了,就在二月十二……”趙林一急之下,全都說禿嚕了。
沒有溫鬱作見證,也沒有暖意綿綿的暖鍋,在這荒山野嶺,還是在走著的路上,他就這麽馬馬虎虎,簡簡單單地說出來。
“原,原來日子都定了啊。”夏荷終於放了心,這才低下頭去,紅著臉不敢看趙林。
“本來晚晌想鄭重其事和你說這事,剛怕你多心,就這麽說出來,你看這事鬧的……”嘿嘿傻笑著,心說反正已經說了,就再大膽一點,拉住夏荷的手,“夏荷,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麽一問,夏荷更害羞了:“日子都定了,你還問我願不願意,長公主的意思,夏荷怎好違背……”
“這麽說你是答應嫁給我了?”
“切,你個傻大個!”夏荷抽出自己的手,捂著臉就往山下跑。
趙林心都要飛了,幾步追上去,往她面前一蹲:“上來,我背你下山。”
“我有手有腳,要你背我做什麽?”
“我答應了長公主,以後隻愛你一人,我可舍不得讓你累著。”
夏荷心花怒放,說了句傻樣吧,直接跳上趙林的背:“一會看見有人,你要放我下來。”
“好嘞,背上媳婦下山買東西去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