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飛逝,轉眼五天已過。
其實在淮南王被關押起來的當天,燭九陰帶著官兵搜尋淮南王府時,那邊剛剛經歷失火救火。
燭九陰跟著忙碌一陣,又把淮南王府徹徹底底搜索了一遍,並未找到陶星河的蹤跡。
而漣殤教這邊,由於雲息庭連續多日給溫鬱輸入真氣保命,已造成極大程度內傷,已再無法使用瀲情絕,若不尋回陶星河,溫鬱恐怕在劫難逃。
“啟稟陛下,小人醫術有限,實在沒辦法保住長公主的命,今日安宮牛黃丸已服下,長公主的脈象和氣息越來越弱,恐怕……恐怕……”
大夫哆哆嗦嗦地說著,後面的話再不敢說下去。
可墨錦衍騙不想承認,攥著拳頭急著問道:“恐怕什麽?”
“恐怕撐不過明日早上服用安宮牛黃丸就……”大夫還是說出來,那是覺得墨錦衍是個明君,不會隨便要了人的命,“陛下還是早些備下後事吧……”
夏荷聽了當場跪下痛哭,艾歌和柳瑟新也擦著眼淚,忍耐著沒有大聲哭出來。
而雲息庭,好似聽不清大夫說了什麽,隻呆愣愣地看著溫鬱,站都有些站不穩。
胡說,都是胡說。
好端端一個人,怎麽就治不好了呢。
房間已經鬧開了,墨錦衍發瘋一般砸了桌上的東西,一邊喊著外面的人去找陶星河,又讓人去找所有能保住人性命的名貴藥材。
“朕不許溫鬱有事,朕要讓她活著……”
“罷了。”這幾日一直不怎麽說話的雲息庭淡淡開口,“生死有命,不可強求。”
“雲昭,你說的什麽屁話,你能眼睜睜地看著溫鬱離開,朕不能,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朕就要盡力一試!”
試就試吧,何必那麽激動。
雲息庭沒有多言,心中的隱痛又讓他吐了一大口血出來。
新傷舊傷,自從和溫鬱再次相遇,他的內傷就沒痊愈過。
“公子……”趙林忙去沾濕了絹巾,讓他擦拭,“大夫,麻煩你給公子看看。”
“不必了。”雲息庭擦去滴落下來的血漬,“趙林,去把溫鬱的身後事所需的東西提前準備好。”
“公子,你不要說這些,長公主還活著,她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不要放棄啊。”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趙林堂堂鐵血男兒,也經不住生離死別的時刻。
“我沒放棄,不是還有陛下尋找陶星河麽,我只是想提前準備好。”雲息庭拉過趙林,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準備兩套。”
“公子……”趙林不敢相信地看著雲息庭,咚地一下跪在地上,“公子,你別……”
“不要聲張,這是我最後的請求了,去吧。”說罷,他一推趙林,讓他趕緊離開,“夏荷,麻煩你給溫鬱梳洗乾淨,艾歌和柳瑟新幫忙,把這裡布置一下。”
幾個人被雲息庭莫名其妙的話弄得不知說什麽好。
倒是墨錦衍,抓起雲息庭大聲呵斥道:“都這時候了,你在這發什麽瘋!”
“發瘋嗎?我不覺得,我隻想和鬱兒成親而已。”
“成親?”
“她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和我成親,我不想辜負,不管是生是死,她都是我的妻子。”
緊攥著他衣服的手漸漸松開,墨錦衍踉蹌了兩步,找了個凳子坐下。
口中說著放棄對溫鬱的執著,真到聽見雲息庭要娶她的時候,心中依然難過到無法自拔。
誰不是不論生死都想和溫鬱結成夫妻,可雲息庭的話說得沒錯。
溫鬱連死都不怕,隻想和雲息庭在一起,她寧願去死,也不想和他回寧都,當所謂的皇后。
罷了,罷了。
墨錦衍痛苦地撐住頭,招來隨身伺候的小太監:“按照他說的去做,把他們的婚房布置的隆重喜慶一些,就當是給溫鬱衝衝喜。”
衝衝喜,也好,沒準就給溫鬱衝回來了。
雲息庭走到墨錦衍面前,朝他拱手行禮:“謝陛下成全。”
……
房中不時有人進進出出,用紅色綢緞裝點著婚房,紅燭香案一應俱全。
三書六禮,鳳冠霞帔,只可惜溫鬱的鳳冠早在千翠之巔時已經丟下,墨錦衍緊急著人去準備,不能說件件精致,倒也是襄城最上等的珠寶首飾。
“鬱兒,申時六刻是我們的大吉之時,你要等一等,等著北望哥哥娶你進門。”
“你還穿你親手縫製的喜服好不好?我的喜服,已經命人燙熨整潔,是你親手做的,再醜我也會穿。”
雲息庭的眼淚滴在溫鬱的手上,恍惚之間,他看見溫鬱動了動,似是睜開了眼睛。
“北望哥哥,我都聽見了,你說你要娶我,可不能再反悔了。”溫鬱突然從床上坐起來,死死拉住他的胳膊,好似一松手,就怕他跑了一般。
“不反悔,鬱兒,北望哥哥就是死,也不會和你分開。”
“師叔,師叔,你怎麽哭了,原來堂堂漣殤教主,也會哭啊……”溫鬱噘著小嘴,一副嘲笑他的模樣。
“師叔是高興,高興我的鬱兒要和我永遠在一起。”
噘著的嘴變成苦澀的笑容,眼前的溫鬱漸漸模糊起來,她留著眼淚,依然死死地抓著雲息庭的手,好似有什麽人在拉扯著她,讓她越攥越緊:“對不起師叔,我要走了。”
“鬱兒,你要去哪……”
“去我該去的地方,回到我本該屬於的世界……”
“鬱兒,不要走,鬱兒……”
雲息庭突然驚醒,耳邊是夏荷的聲音,而抓著他胳膊的人亦是夏荷:“雲教主,你醒了嗎?我要為長公主梳洗打扮了。”
原來只是一場夢。
他看了看仍躺在床上的溫鬱,冷汗已經把他的衣裳浸濕。
那夢卻如此真實又那麽縹緲,夢中的溫鬱,笑著哭著,那麽美那麽動人。
雲息庭站起身,讓出地方來,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是時候去換喜服了。
“我的衣裳呢?”
“在院子另一間房裡,艾姐姐已經把雲教主的喜服燙熨好。”
說了一聲多謝,雲息庭邁步離開房間。
這幾日來他廢寢忘食,更別說梳洗打扮,這大喜的日子,也該好好準備一番。
只是這幾日,他寸步不離溫鬱身邊,就連梳洗這短短片刻功夫,他都覺得度日如年。
換上大紅色的喜服,整理著自己的鬢發,門突然被敲了敲,之後墨錦衍進來。
“有事嗎?”雲息庭淡然地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多的是蒼白憔悴。
雲息庭仿佛老了幾歲,平日裡挺拔的身姿,亦在內傷的折磨下,稍顯佝僂。
“有些事要與你商量,朕知道你不想聽,也或許會經受不住,可話還是要和你說明。”
還有什麽是他此時經受不住的呢,單看墨錦衍的神色,應該不是溫鬱出事了。
“你說吧。”
“溫鬱千裡迢迢讓我過來,是讓朕把她帶回寧都,在千翠之巔你也聽到了,她的願望,朕必須遵守。”
或許雲息庭已經想到他要說什麽。
是啊,溫鬱的話,他們都不想違背。
一個是娶她進門,讓她成為雲息庭的妻子,一個是把她帶回寧都,不讓她留在傷心之地。
“萬一溫鬱有什麽不測,帶你們成親之後,朕想把她送回寧都。”
雲息庭有什麽資格反對呢。
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溫鬱心無旁騖地離開。
“我可以答應你,但我有個要求。”
墨錦衍點點頭,他什麽要求都會答應。
“把我也帶回寧都,和她葬在一起。”
墨錦衍皺起眉:“你……”
“拜托了。”
及時將至,雲息庭朝墨錦衍微微欠身,又整理了身上的衣裳,伸手去拉關著的房門。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哭喊了起來,是夏荷哭著喊大夫的聲音:“快去找大夫,長公主不好了,雲教主,長公主不好了。”
顫抖的手差點連房門都拉不開,要不是墨錦衍還能保持一分冷靜,這兩個人大概連半步都邁不開。
跌跌撞撞,踉踉蹌蹌,雲息庭跑到溫鬱床前時,大夫已經在給她查看。
沒有一個人說話,就連哭聲都被壓抑起來,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大夫。
只見大夫在給溫鬱診脈過後,起身搖搖頭,然後緩緩跪下:“陛下,長公主已經去了。”
除了漣殤教的親友,隨墨錦衍一起來的太監宮女,燭九陰和侍衛,全都撲簌簌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雲息庭撥開所有人坐在床上,他拉起溫鬱的手,把身體中唯一一點力氣,全都凝結起來。
“我不會讓你有事,你不會有事。”
真氣從心脈傳達到手上,雲息庭立刻運功,拚死最後一絲力氣,把瀲情絕真氣傳輸到溫鬱的身上。
一口血噴出後,是他最後掙扎的怒吼,他猩紅著眼睛,口鼻中不斷流出鮮血來。
“教主,鬱兒已經去了,再輸入真氣,連你也……”艾歌見他不止口鼻流血,就連耳朵也開始流出血來,再這麽下去,雲息庭也會氣絕身亡。
“息庭,你會死的!”尹孤晨也走上前,想要去拉他,可又被陸銀拉住。
這時被打斷,更會要了雲息庭的命。
“鬱兒,你撐住,你撐住……”雲息庭還在怒吼,像要把所有力氣榨乾一般。
又是一大口鮮血噴出,在他絕望的喊聲過後,一股從未有過的強烈勁風,從他體內放射出來,震得屋內所有人全都後退了幾步。
雲息庭體內的真氣沒有了,他體內的瀲情絕消失了。
“吉時到。”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之後的沉默,讓所有人不知該做些什麽。
墨錦衍被人攙扶著,坐在椅子上:“吉時到,讓他們成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