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府,高振涵的書房。
高為修站在父親面前,把在歌舞坊發生的事,盡數說給高振涵聽。
氣氛逐漸凝固,高振涵緊鎖眉頭,書房中一片寂靜。
終是高為修忍不住開口:“父親,依為修之見,我們高家,遲早要被墨瑤芝拖累。”
當初高振涵上奏皇帝,希望給自家兒子認一門親。
而高振涵看中的是公主墨錦晞,是墨錦衍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便能一邊輔佐八皇子墨錦晟爭奪皇位,一邊與另一名皇位爭奪者沾親帶故。
誰知當時大皇子同樣請旨給自家愛女,也就是大郡主墨瑤芝指婚。
兩人雖差著輩分,可年紀相仿,且皇帝一直不把高家外戚放在眼裡,便陰錯陽差地做主成了兩人婚事。
墨錦瀾這無用王爺能拉結高家聯姻,滿心歡喜,隻苦了高振涵好好的大公子,沒娶到衍王親妹,娶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大郡主回來。
“為父怎會不知,一個廢物王爺的女兒,本事不大脾氣不小,真拿自己當塊寶,以為和皇室沾親帶故,便能無法無天。”一說到這,高振涵便後悔,“還不如沒了這樁婚事,也好給我兒另娶賢內助。”
皇帝賜婚,即便犯了七出之條,無大錯絕不能休妻。
高為修一想到每日作天作地的墨瑤芝,心裡就憋著一口氣:“父親,若不然……”
狠毒之色慢慢浮現在高為修臉上,知子莫若父,高振涵怎不知親兒子想法。
“若是被發現,瀾王雖只是個廢物王爺,可聖上那邊,怕是饒不了我們高家。”高振涵不是不同意兒子的想法,只是風險太大,此事務必周詳考慮。
“神不知鬼不覺讓人一點一點消失,這事說難也不難。”
高振涵挑眉:“你有把握?”
“兒子知道有一物,初期可以讓人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日子久了,會讓人產生幻覺,五髒受損,殺人於無形之間,又查不出任何病因。”
高振涵點點頭,放心了一些:“若是真有此物,我們高家日後,便可安枕無憂了,下手之前最好找個由頭,即便事發,我們也可嫁禍給星月郡主。”
嫁禍給溫鬱可還行?
高為修覺得不妥,微微搖頭:“兒子覺得不妥。”
“哦?你有何見解?”
“星月郡主是聖上面前的大紅人,一句話可抵千軍萬馬,衍王近年來每每立功,博得聖上好感,哪一次不是星月郡主從旁幫助?”
高振涵似是明白兒子的想法:“你的意思是……”
“若是兒子喪妻後,能娶到星月郡主,我們高家以後,自是不用皇后姑母庇佑,也能坐穩朝堂,再無人動搖。”
想法的確是好,也可盡量一試。
只是誰人不知衍王對星月郡主一往情深,若高家娶進星月,衍王那邊勢必會勢不兩立:“星月郡主與玉笛公子曖昧不清,即便聖上不同意郡主下嫁邪教賊寇,還有衍王虎視眈眈。”
高為修笑了笑:“父親,您不是一直想把八皇子扶上皇位麽。”
親兒子是皇位爭奪者人選,高振涵這當父親的,自然希望江山社稷,將來由親兒子掌控。
高振涵二十幾年來都在為這一件事打算,處心積慮,一心輔佐墨錦晟。
誰知墨錦晟心計,智謀,遠瞻皆不如衍王,幾年前好不容易招攬到北望戰神誓死效忠,風光了兩年,卻不想被衍王以一計治敵。
北望戰神戰死沙場,墨錦晟從此勢力大減,反而被衍王乘勝追擊,到如今都無法翻身。
“拉下衍王,助八皇子上位,何其困難,且星月郡主與我們高家,與八皇子又……”高振涵想起接風宴上,溫鬱與八皇子衝突後,溫鬱曾對自己說的話。
那話語中,她分明知道了什麽。
再加之八皇子擅作主張,慫恿溫子鋒殲滅漣殤教……
各中仇怨,不是他高氏父子一句話,就能讓星月郡主乖乖嫁入高家。
更何況……
高振涵又想到另一方面。
與其讓高為修迎娶星月郡主,還不如讓皇帝下旨,給八皇子賜婚。
都是自己的兒子,墨錦晟還是皇子,論長幼,高為修還得稱呼他一聲大哥了。
“星月郡主的事先不談。”高振涵覺得此事還得再考慮周全,至少要先去見了墨錦晟,才知其中利害,“墨瑤芝的事,你先抓緊辦了。”
得不到父親的支持,高為修隻得暫時作罷:“是,此事交給兒子去辦,父親寬心。”
……
一連幾日,溫鬱把所有重心全撲在歌舞坊上,白天教歌舞伎新歌舞,晚上在歌舞坊忙前忙後,隻半夜回來,在郡主府睡上一覺。
而其他人,不能說遊手好閑,也差不多無所事事了。
“我說你們手腳能不能麻利點,郡主忙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餓了,怎麽飯菜還沒準備好。”夏荷叉著腰站在廚房門口,對著廚房裡忙著做飯的廚師極為不滿。
廚師隻覺得委屈,他們才剛給郡主府的兩位爺做完飯,剛要給郡主準備,這不夏荷便跑進來罵人了。
“夏荷姑娘,我們也不知郡主什麽時候吃飯,才先給雲公子準備午飯,廚房裡只有兩個人,準備兩份飯菜,哪會這麽快。”
“算了算了,你們趕緊做好。”夏荷一聽剛廚師是給雲息庭做飯,也不好多說什麽,“郡主想吃的拔絲紅薯,你們盡心做好。”
這時,趙林小心翼翼走過來,張頭朝廚房裡看了看:“在給郡主做飯啊,那我等等再來。”
夏荷一看是趙林,忙笑著說:“趙大哥是來吃東西的?剛怎麽沒和雲公子一起吃?”
趙林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一早把郡主送去歌舞坊後,回來沒什麽事做,去茶館聽了會相聲,回來得有些晚了。”
“是這樣啊。”夏荷看了看一旁已經做好的兩碟菜,走過去拿了一個空碗,給趙林撥了一些出來,又盛了滿滿一大碗米飯,“趙大哥,你先吃吧,別餓著肚子。”
“郡主的飯菜我怎好先吃……”趙林擺著手推脫。
夏荷笑著把碗塞進他手裡:“郡主吃不了這麽多,盛一些出來,郡主不會發現。”
“這樣啊……”趙林拿著碗,有些不好意思,“那就多謝郡主和夏荷姑娘了。”
“夏荷姑娘真是區別對人啊,剛還罵我們罵得這麽厲害,轉頭和趙兄如此溫柔。”廚師一邊忙活,一邊打趣道。
夏荷一下子紅了臉,假裝生氣地說道:“去去去,趙大哥多次救了郡主和我的命,我當然要區別對待,你們懂什麽。”
“我們這些大老粗,哪懂你們女孩家家的心思,要說郡主也是,開鋪子賺錢本應該是男人做的事,郡主何苦天天奔波,讓自己辛苦。”
一說到這,夏荷也很是不解。
要說溫鬱這星月郡主,光是拿俸祿領賞賜,已可以吃穿不愁,即便愛財,也不用這麽拚命。
實在搞不懂她圖的什麽。
廚師把做好的拔絲紅薯盛入盤中,又說道:“郡主什麽事都喜歡親力親為,倒顯得府中男人太沒本事了。”
這話說得,又是另一層含義了。
府中的家丁各司其職,說不上有沒有本事,也沒一直閑著。
倒是像說府中兩位閑人,雲息庭和陶星河。
夏荷呆愣片刻,又向廚師問道:“你哪來這樣的牢騷?”
“嗐,今日聽見陶先生和雲公子說話,而且這兩日雲公子胃口不是很好,整日把自己關在房裡鮮少出來,今日這是撞見了,聽了那麽兩句。”
雲息庭胃口不好,還把自己關在房中不出門。
陶星河和雲息庭抱怨男人太沒有本事……
仔細想來,自從歌舞坊開業,溫鬱日日不著家忙著生意,回來後雲息庭他們差不多已經睡下,幾乎沒什麽交流。
既陶星河能抱怨出來,說明此事在他們心中已積怨多日,應該和溫鬱說一聲才行。
拿著準備好的飯菜,夏荷滿懷心事地回到歌舞坊。
溫鬱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見她還磨磨蹭蹭,立馬責怪:“我的夏荷小祖宗,本郡主都要餓死了,你在那學烏龜呢。”
“來了來了。”夏荷小跑兩步,把飯菜端到溫鬱面前:“廚師剛忙著給公子做飯,耽誤些時間。”
“我師叔也是,歌舞坊開了這麽多天,他隻來過一次,都不來陪陪我。”
“郡主,你還抱怨呢。”夏荷一臉苦相,都不知該如何跟溫鬱說:“我剛聽廚師說,陶神醫和雲教主早有意見了呢。”
溫鬱一邊往碗裡撥菜,一邊不在意地問著:“他們能有什麽意見,我又沒招惹他們。”
“郡主這麽聰明,這點小事怎麽犯糊塗。”夏荷坐下後,歎了口氣,“郡主再有本事,也是個女人,將來嫁了人後相夫教子就好,賺錢養家的事,就由男人來做好了。”
溫鬱笑笑,不以為然:“這是哪來的言論,女性獨立點不好嗎,我自己能賺錢,為什麽要靠男人。”
“郡主忘了,大郡主曾叫雲公子什麽了?”
哎呦,還真是。
溫鬱後知後覺。
被墨瑤芝說了好幾次是吃軟飯的小白臉,雲息庭心裡肯定有了些想法。
吃軟飯,當小白臉,別說在古代,就是放到現代,都是一句侮辱性極強的惡言。
雲息庭心比天高,又一度曾是萬人敬仰的大將軍,大教主。
才能被埋沒,武功高強卻無用武之地,這讓雲息庭心裡該有多難受啊。
“而且啊,郡主你整日泡在歌舞坊,和雲公子幾乎見不到面,你怪雲公子不陪你,雲公子何嘗不想讓郡主陪著,談談情說說愛,然後定一定你們什麽時候成親。”
“是啊。”溫鬱放下筷子,頓時覺得拔絲紅薯不美味了。
夏荷終於看到了希望,這兩日她來回奔波歌舞坊和郡主府,也很心力交瘁:“郡主還是休息兩天,好好陪陪雲公子吧。”
“我知道了,一會忙完我便回去,這兩天都留在郡主府,隻陪我家玉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