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

  寧大老爺和雲父正閑談著文學，寧評有些發悶便出了門去。待他走後，寧大老爺的臉才真正垮了下來。

  “你也不用過於擔心了。”雲父拍了拍他的肩膀。

  寧大老爺苦笑道：“等討兒回來了，估計又該和誠兒吵。”

  雲父歎了口氣：“他現在還是沒消息嗎？”

  一聽到這個，寧大老爺只是垂眸：“不知道他又去哪兒鬼混，不提也罷。”

  而此時的寧誠正在四處借錢籌父親的醫藥費。

  到底虧了多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寧家現在除去日常開支，完全不夠寧大老爺再住個十天半個月的。

  “Alex，是我……對，你最近手頭緊嗎？沒事兒，我想周轉周轉……好，麻煩你了，沒事。”

  ……

  連續五六個通話，寧誠心灰意冷地放下了前台的電話。

  他悄悄數了數口袋剩余的一百多幣，回了一個狹窄的房間裡，吃著面條，靜靜看著報紙。

  報紙上的頭條依舊是光鮮亮麗的梁遇。寧誠翻過面，看見一串彩票數字，一咬牙，去買了二十張彩票，日子又緊巴了不少。

  他也想去找份差事，可是舉國上下乾金融的又有誰不認識他寧誠的？一談及他，皆是笑話。

  而寧語這邊，已經和雲醉告了辭交代了幾句，迫不及待地去找梁遲了。

  剛一下車，進梁遲的私人小別墅裡，她就聽到了女人的聲音。

  穩住心神，她慢慢走進客房內，只看見梁遲正抱著一個女人，那女人有些面熟。細細回想起來，竟然是那天給梁遲關門的人。

  她氣得手都在顫抖著，奈何自身的家教和素養不允許她做出任何潑婦舉動。絕望地看了眼梁遲的背影，本想走的，卻被那女人先看到了一步。寧語隻得呆呆站在原地。

  女人推開了梁遲，指了指寧語，示意他過去。

  梁遲微微驚訝於寧語的出現，然後跟著曼兒走出房：“寧語，你怎麽來了？”

  “你們在這兒幹嘛呢？”

  寧語強裝鎮定，看向梁遲。

  梁遲一愣，說道：“談事情。”

  “談什麽？”

  “生意。”

  曼兒知道在這再多待一秒也是麻煩，就笑著對二人說道：“我還有些事兒先走了，梁總，我們改日再說。”

  “我送你吧？”梁遲看向曼兒。

  曼兒搖搖頭，管自己走了出去。空蕩的客廳裡，只剩下他們二人。

  梁遲緩下語氣，問道：“你怎麽來了？”

  “我不能來了嗎？”寧語有些質問的語氣反問梁遲。

  梁遲一頓，有些尷尬地笑道：“你怎麽了？”

  “我怎麽了？”寧語自嘲似的反問，然後帶著哭腔說道：“是我打擾你們了嗎？”

  梁遲心裡有些難受。原本曼兒和那件事就夠他頭疼了，如今寧語還這樣。他深吸一口氣，把手握在寧語的肩膀處，說道：“我現在很忙，有什麽事情等我回來再說好嗎？”

  “你要去哪兒？”

  寧語慌張地問道。

  梁遲說：“我要去外地出差一段時間，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你……”

  “我會乖乖的。”寧語接話。

  梁遲滿意一笑，又問起：“所以你來這兒找我什麽事情嗎？”

  寧語遲疑了一瞬，但看著梁遲的表情，她咬了咬牙，回答：“我……我有了。”

  梁遲笑容僵硬。這時候要孩子一定不是最好的打算，何況這次路途凶險，他能不能回來還不是定數。

  “幾個月了？”

  寧語臉頰微紅：“兩個月左右。”

  “是那次？”梁遲隻覺心裡一沉，唯獨那次有些醉意便沒做什麽措施。這是天意嗎？

  “你不高興嗎？”寧語緊張地看著梁遲。

  梁遲臉上的笑容消失，很嚴肅地對寧語說道：“咱們打了吧。”

  寧語面色慘白，她絲毫不敢相信孩子的親生父親竟然要殺了這個小生命：“不行！”

  “寧語你聽話，咱們現在不是要這個孩子的時候。我什麽時候回來尚且還是不定數，你要是生了，別人怎麽看你，你現在怎麽養它？”

  寧語很狠地撇開梁遲：“你嫌棄我了是吧？”

  “我沒有這個意思。”

  “你有！”

  寧語背過身去，強忍著淚水，顫顫巍巍地說道：“既然你不要，我就打了。從此以後，你我也不要再往來了。”

  還沒等梁遲抓住寧語的衣角，她便快步地跑了出去。隻留下梁遲一人，僵著姿勢。

  *
  雲醉和梁遇正相約吃中飯。

  剛從辦公樓出來的梁遇不知為何看起來有些不同，雲醉嘴角上揚，迎了上去：“梁遇。”

  “叫我梁先生就好了。”

  雲醉只是稍微愣了一會兒便反應了過來，這個應該是梁緋了。她問候道：“你怎麽出來了？”

  梁緋輕輕皺眉：“這本來就是我的身體。你都知道了？”

  “嗯。”雲醉點頭。

  梁緋看了眼四周，說道：“咱們去吃飯吧。”

  等到了一個包間之中，上完了菜，梁緋才緩緩開口：“梁遇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了？”

  “嗯。”雲醉不留痕跡地吃了個魚塊。

  梁緋替她倒了杯水，然後手交叉在胸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很久沒出來，梁遇就找了你？”

  雲醉聽不懂他的意思，只是訕訕一笑。

  梁緋又說道：“那你也應該清楚梁遇這個人吧？他衝動起來，可是會打人的。”

  雲醉一愣，沒有說話。

  梁緋觀察她的表情，莞爾一笑：“看來你也不是什麽都知道，梁遇對你還是很有戒心啊。想當初他的初戀還在的時候，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雖然明知道梁緋和梁遇的關系不好，很容易是抹黑梁遇，但是雲醉就是有些不舒服。

  “他沒和你提過初戀？”

  再看一眼，果然是沒有。梁緋笑了笑，說道：“沒事，我跟你說。”

  從梁緋口中得知梁遇的初戀叫臨幻，是他少年時認識的。他對那位叫臨幻的姑娘那是一個貼心熱情。而後臨幻不知所蹤，有人說是患了癌症，梁遇鬱鬱寡歡了許久，至今都還悶悶不樂。

  雲醉只是半信半疑，並不想和梁緋再溝通什麽。

  梁緋似笑非笑地凝視著雲醉，說道：“你若不信就去他的別墅，他別墅內的地下室中可是他的秘密基地，梁遇致力於研究能夠治病的法子。”

  她淡然起身，道：“我和梁遇如何不必你插嘴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那雲小姐慢走。”梁緋整理了一下著裝，也出了門。

  雲醉雙手微微握拳，冷靜了一會兒，還是選擇回家寫信，試探梁遇。

  過了幾日，梁遇回信，欣然接受她去別墅參觀。

  雲醉換了身黑色的衣裙，然後打車去了梁遇的別墅門口。

  望著四周寸草不生的孤寂場景，雲醉竟然覺得有些眼熟。敲了敲門，很快梁遇便開了門迎接她進去。

  “快進來吧，難得我有空給你做了點吃的。”梁遇將一份番茄面遞給了雲醉，上面還撒著蔥花香菜，放了一個荷包蛋。

  雲醉的神情恍惚，想起了寧樺給她在地下室裡做的飯菜。

  梁遇見她不動筷，以為是不合她的口味，問道：“你不喜歡吃這個嗎？我給你換一碗？”

  “不，不用。我挺喜歡的，就是覺得梁總親自給我做，有些受寵若驚了。”雲醉拿起筷子，吃了口蛋。

  梁遇微微一笑，倒是很受用的樣子。

  “味道如何？”

  雲醉一頓。

  怎麽可能……

  寧樺做煎蛋的時候總愛在蛋黃裡放幾滴紅料酒，吃起來的味道總是那麽獨一無二。可梁遇又怎麽會……

  她有些繃不住自己的表情，笑得僵硬：“你這個蛋為什麽這麽做？”

  梁遇笑著解釋道：“當然是為了好吃呀。我不愛吃蛋黃，所以都是這麽做。”

  “是誰傳給你的秘籍呀？”雲醉笑著試探道。

  梁遇說：“沒有，自創的。”

  雲醉雙眸微微一顫，安慰自己可能只是巧合罷了。她再喝了口湯，這下再也繃不住了。

  “你喜歡在湯裡放醋和蒜蓉？”

  梁遇有些疑惑，擔憂道：“你不愛吃嗎？”

  “沒，我很愛吃。”雲醉強顏歡笑。

  寧樺有個怪癖，吃麵一定要放些蒜蓉。不知是寧家習慣如此還是如何，反正以往的雲醉是吃不慣的。不過被他投喂了幾次，倒是習慣了這味道，雖然……還是很神奇的味道。

  “我小時候不愛吃蒜蓉，我媽媽就嚇唬我，說是不吃的話就會有小怪獸來抓我。後來，我就養成了這個習慣。”梁遇淡淡一笑，回憶起了從前。

  梁母那時剛生完梁遲一年，那時的梁遇不過才六歲左右。

  他挑走了蔥蒜和香菜，然後吃著菜。

  梁母抱著梁遲走到了他身邊，見他不吃這些，便問道：“你不喜歡吃？”

  “媽媽，這些不好吃。”小梁遇嘟著嘴。

  梁母俯下身來，溫柔地笑著說：“你不吃怎麽知道好不好吃？來，把這些全吃了。”

  她一隻手抱著熟睡的小梁遲，坐在小梁遇的身旁，把蔥和香菜一起塞進了他的嘴巴：“多吃點，好吃嗎？”

  小梁遇被她塞得嘴裡有些疼，他想吐出來，但是看著母親溫柔第的目光，小梁遇還是選擇吞了蝦球，說道：“好吃。”

  梁母滿意地點點頭，看著桌上的蒜蓉，將它再杓起來，直接灌入他的嘴中，面上卻柔情似水地笑著：“好吃嗎？”

  “嘔！”小梁遇受不了，不小心把蒜蓉吐了出來。

  梁母笑容漸漸消失，冰涼涼地說道：“你怎麽能不聽話呢？”

  “我很聽話的媽媽。”

  梁母抱起小梁遲，走進廚房拿了個剩下來的小瓣兒蒜，笑著塞進小梁遇的嘴裡：“吃吧，你會喜歡的。”

  等梁父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小梁遲躺在桌子上嗷嗷大哭，小梁遇眼睛紅腫正流著眼淚，不停地哭嚷著寫什麽，地上還有些蒜皮。

  他急忙跑過去上下檢查了遍小梁遇：“你沒事吧？怎麽樣了？”

  “爸爸！我沒事，我只是吃了點蒜。”

  小梁遇擦著眼淚。

  梁父看著大兒子紅腫的嘴巴，心裡微疼：“誰讓你吃的？”

  “是媽媽。她說我不聽話，要吃掉所有的東西。”小梁遇說道。

  梁父眸色暗沉，瞬間頹廢了許多：“你去漱漱口。”

  自那以後，小梁遇雖然沒被逼過直接吃大蒜，但梁母總是會在他最愛的面裡加些蒜沫，依舊是溫柔地看著他吃下去，並且讓他不要告訴爸爸。

  梁遇微微一笑，回過神來，將雲醉碗裡的蒜末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