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小菊彎彎繞繞到了後門,終於見到那個藏青色的身影。
“先生久等了。”
徐睦轉過身,淺笑道:“小生也才剛到,倒是小姐這聲‘先生’,我著實受不起。”
何羨道:“先生既然到了我們何府做畫師,自然撐得起‘先生’二字。今日府中有貴客,何羨不便招待先生,小菊,你去帶先生熟悉一下。”
小菊連忙上前:“哎,小姐。徐先生,跟我來吧,我先帶你去放行李。”
何家的畫師和教書先生在何府本沒有住所,還是何羨給徐睦開的特例。
她目送著徐睦的背影直至消失在了轉角。
本是不晴朗的天空卻惹了陣急雨。
何羨輕歎一口氣,跑在屋簷下沿著走回宴席。
*
“徐先生,這就是你的房間了。”
小菊將他的行李放在一旁。
徐睦有些疑惑:“為何這麽……”
小菊順著他的眼神看向這個裝修富麗堂皇的房間,心知他覺得應是住下人房,著急得解釋:“您畢竟是教大小姐的老師,作息自然是和小姐同步的。下人們起早貪黑恐擾了您休息,耽誤質量,所以小姐給你找了這間客房。”
“這也不必,我住這間還有些惶恐,更睡不著了。”徐睦無奈。
小菊可不依。這樣是讓小姐知道了她連這點兒小事都辦不好,可能就早早把她打發給牙婆子去了:“您是小姐親自請來的,那您就是客。怎麽有客人住下人房的道理,徐先生您可別再叫小菊為難了。”
徐睦輕輕歎息,將行李再放到桌子上:“好吧。”
小菊見他答應,連忙請他去府內轉轉,生怕在這兒出了什麽別的差錯又改變了主意。
“呀,下了雨,徐先生您現在這兒等會兒,我去拿把傘。”
徐睦點點頭。小菊連忙小跑去拿傘。
路上,她竟然撞到了陳央。
小菊驚恐:“陳少爺?對不起對不起陳少爺,我不是故意的。”
陳央見她眼熟,好像是何羨身邊的丫鬟。他問道:“你家大小姐呢?”
小菊道:“已經回宴席了。”
陳央不解:“回了?我在那兒坐到現在都沒見著她的人影呢。”
小菊忽然慌了:“可……可小姐是回去的呀。”
陳央厭煩地罷罷手:“你忙去吧。誒不對不對,你先去那、那,還有那兒找找你家小姐。”
小菊連忙點頭:“哦哦。”
“哦什麽呀,走啊。”陳央翻了個白眼。
小菊嚇得緊,趕緊從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而當事人何羨,在她家,真真迷路了……
她有些煩躁:“剛才不還在這裡拐彎就到了嗎,這屋子怎麽這麽彎彎繞繞的。”
定眼一看,前面竟然是剛說分別沒多久的徐睦。
剛想偷偷的走掉,徐睦便大聲地對她打招呼:“何大小姐。”
何羨硬著頭皮走過去,笑道:“什麽事嗎?”
“您不回宴席上去嗎?”
“我本就不喜那些場合,就出來透透氣。”
何羨岔開話題:“今日委屈你從後門進了。貴客在府,我倒是忘了提醒你改日再來。”
其實何羨是故意的。她就是想看看這個徐睦到底會是怎麽樣一個人。
原本她以為讓他從後門入,以那些自認清高的書生來看就是自賤身份,可他卻平平接受。不知道是能屈能伸,還是真的一點兒都沒意識到這問題。
“無礙,我本就是來小姐府上的畫師,小姐是雇主我是傭,該從後門入。”
“忽然下起了雨,這南邊就是風雨無常。今兒個我會讓小菊給你那些日用品和幾把傘,有備無患。”
徐睦連忙拱手:“小姐收留徐某已是無盡的恩德,這些勞什子的東西怎敢再勞煩小姐。”
“只是我最近也要重新換置一批,索性把你的也順便買了,省的你跑一趟。”
“這……”
“放心吧,傘的錢從你工錢裡扣,其余的都是你為我的畫師所固有的。”
陳央一來,就看到了這個場面:何羨和另一個陌生的男人在房間裡有說有笑。
“喲?這不是何大小姐嗎,怎麽不去宴席上,反倒在這兒?”陳央踏步走進房,上下打量了一下屋子。
何羨將徐睦拉到身後:“陳大少爺這是哪門子的酸裡酸氣的話,小心讓老太太聽見。”
“這還反倒要問你呢。”
勾引男人,你下賤!
陳央嗤笑,堂堂名媛也不過如此。
何羨沒理他,轉身對徐睦道:“先生該是累了,別理這人,你先休息吧。”
說罷,冷眼看了眼陳央,踏出房門。
陳央有些敵意地看著徐睦,問道:“你是什麽人?”
“我是小姐請來的畫師,徐睦。”
陳央緩了緩:“畫師?”
“嗯。”
“你休息吧。”陳央也離開了房。
徐睦在他離開後依舊保持了一會兒笑容,然後關上了門,帶上了窗,笑容逐漸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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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卿卿站在房間裡,欣賞著江城的雨。
“若是在柳城,可看不到這麽情意綿綿的雨。”她微微感慨。
笑笑端著茶,打趣道:“姑娘這是對誰動了情吧?”
許卿卿嗔怪:“你看你,天天沒個正經樣子。”
“要不要跟陳娘說一聲,咱們出去透透氣?”笑笑提議。
許卿卿思略了一番,高興地答應:“也好。”
她和笑笑是從北方而來,倒是少見這纏綿細雨。陳娘也知她們的姑娘心思,更因許卿卿現在名氣大,很快就許了這事兒。
二人匆匆收拾了一番便走在了大街上。
這會兒雨勢不大,小商小販們也沒有停止擺攤,淡定地叫賣著。
許卿卿看上了那處橋邊賣的燒餅,拉著笑笑去嘗嘗。
買燒餅的老婦人笑道:“這江城下雨天還能這麽愉快的姑娘不多咯。”
“咱們從北方來的。”笑笑接過燒餅,給了許卿卿一個。
“北方?北方好啊,北方姑娘都爽朗為多。你們終有一天會厭倦了這纏綿不休的雨喲。”
許卿卿笑笑不語,一直堅定著自己的信念。這麽美的雨,她怎麽會厭倦呢?
坐在茶館二樓聽曲兒,笑笑不停地給許卿卿布菜:“姑娘,你可瘦了不少呢。當初老爺都生怕你吃不飽,睡不著,如今雖衣食無憂,但……”
笑笑沒再說話,二人也憂愁了起來。
許卿卿懷念:“是啊。以前阿爹在下雨天的時候還會給我做些小玩偶陪我。”
“今天開心,咱們就忘了陳年往事,大吃一頓吧。就你我主仆二人,隨心所欲。”
“小二,再上一壺桃花酒。”
小二連忙趕了過來,哈腰道歉:“不好意思啊二位客官,最後一壺已經賣完了。要不您試試咱們店的桂花酒,青梅酒,都很好喝。”
許卿卿歎了口氣:“罷了,咱們就先不要酒了。”
小二又哈腰走了。
見許卿卿微微難過,笑笑就夾了一隻雞腿給她:“咱們吃肉。”
“姑娘。”
許卿卿和笑笑抬頭一看,是個陌生的男人。他穿著一身白色西裝,舉止端莊文雅。
“這位先生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剛才我聽到二位姑娘想要這桃花酒,正巧我得了一瓶,怎料舍妹喝了其他酒倒是先醉了,這瓶酒不如就送予二位吧。”
二人遲疑了片刻。
許卿卿看向他的那桌,一個貴氣的女孩兒醉癱在了桌上,嘴裡還念叨:“大哥,再給我一杯酒!酒!”
那個男人尷尬地扶額,不太想理那個女孩。茶館的人也被那個姑娘吸引。
許卿卿道:“那便謝謝先生了,不知道先生貴姓,許卿卿算是欠先生一個人情了。”
男人道:“我姓周,不過這倒不是什麽人情,姑娘收下便是。”
許卿卿點頭:“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男人送完酒,立馬拉起那個女孩往門外走,尷尬地臉都紅了。
坐在車上,周溫時嫌棄地看了眼自家妹妹:“下次出門別說我周溫時有你這麽個妹妹。”
周溫溫嘟嘴:“大哥嗝~”
“噗……”在前面開車的司機突然被周溫溫逗笑。
周溫時看向他:“你笑什麽?”
“對不起大少爺,我沒忍住。”司機憋著笑。
周溫時又無語了一分:“你看你,在哪都是個笑話。”
“下次就讓媽把你的小酒窖子全封起來,看你以後一個人還敢不敢喝醉。在國外這幾年就飄起來了是吧?都沒見你給我帶朵雲回來瞧瞧……”周溫時又開始了自己的嘴炮模式。
司機見怪不怪。
這個大少爺,外人面前溫文爾雅,高冷低調。可唯獨到了二小姐這裡,便是話多的不行,完全沒了少爺架子,說得誇張點,倒是很像橋頭賣餅的大媽。
終於到了家,傭人們連忙把周溫溫扶進了門,灌了醒酒湯。
周夫人看了眼自己的酒鬼女兒,頭疼的毛病就犯了:“把她丟到房間裡面去,往後一滴酒都不能讓她見到。”
她又看向自己的兒子:“你呀你,明知道妹妹不能喝酒,你就不會勸著嗎?這下可還,外頭出了糗事,你爸等會兒又要哮喘了。”
周溫時沒說話,靜靜讓周夫人怒斥。本來就不忍妹妹求著他,也就點了一小杯,哪知道離開一會兒功夫桌上就多了這麽多酒。
周夫人歎氣:“你這妹妹,不是受了情傷也不是生活不易,怎麽就偏偏嗜酒成性呢?”
周溫時安慰:“媽,您好好休息,溫溫的事情您別太操心了,萬事有我呢。”
她又歎了口氣:“兒媳婦的頭髮都沒見著,就擔保起自己了,你是剛去了牧牛場嗎?”
周溫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