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還記得他上一次來這裡的時候，是穿盔帶甲，手持鋼刀，左右有數萬之眾，那時候他多麽威風，跺一跺腳整個宮殿都得顫一顫，隨便說句話都能把那些公卿大臣嚇得渾身發抖。

  現在他身穿囚服，手上腳上帶著鐐銬，灰頭土臉，頭髮也像是剛睡醒的獅子一樣炸開，哪還有以前的意氣風發？
  抬頭看去，之前一直被他瞧不起的皇帝小孩正坐在高高的皇位之上，左右兩邊站著跟皇帝差不多歲數的幾個孩子。

  其中一個李傕認識，馬超，馬騰的兒子，樊稠就是死在他手上。

  左右兩邊文武官員站好，就單單從面相來看，這些人可比他之前劫走的那些老頭子要有精神。

  說起那些老頭，李傕想起來，他在從長安撤離的時候抓了一批公卿大臣，結果因為路途顛簸而死掉不少，回到北地之後又因為他心情不好，殺掉不少。

  以至於他被抓起來的時候，公卿大臣已經所剩無幾，十不存一。

  他這也算是給劉焉幫忙了吧？劉焉應該會讓他死得痛快點。

  “李傕，你可知罪？”稚嫩的聲音從皇位龍椅上傳來，小孩子特有的聲線中包含著拚命壓抑住的怒火。

  “我何罪？”

  不僅沒有認罪，李傕還當場反問劉協他有什麽罪過。

  “你夥同董卓，濫殺無辜，又逼死王允王司徒，劫掠屠殺長安百姓，弄得天下沸沸揚揚不得安寧，還敢說自己沒有罪？”

  劉協左手用力一拍，差點直接站起來怒吼，幸好吳懿在之前就特地囑咐他要冷靜，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能夠離開這個龍椅。

  “天子，當初你和你哥哥流落荒野，在農家的牛車上面躺著，是董太師將你們送回了洛陽，在關東的反賊一起造反的時候，也是我們浴血奮戰，才能讓你在長安高枕無憂，現在反過來責問我，責問董太師？董太師死得冤啊！他是大忠臣！”

  看著李傕在這裡巧舌如簧，在場的所有人都氣不打一處來，心說你們算哪門子忠臣，還好意思說關東聯軍是反賊？
  年紀尚小的劉協氣得臉都快綠了，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雙眼冒著紅光，好像下一刻就會衝出去在李傕的脖子上狠狠撕下來一塊肉。

  “天子你還說天下不安寧也是我們的錯，我卻問你，黃巾賊張角是我們逼反的嗎？袁紹跟公孫瓚打仗是我們攛掇的嗎？那些人沒一個是好東西，只是他們現在不像我這樣被抓起來而已！你們看著，等他們像我一樣被綁在這裡，他們一個個還不如我！”

  李傕見滿朝文武沒有人說話，以為他說的話沒有人能反駁，於是愈發得意，再次滔滔不絕說著一些東西，將天下所有的人都說成跟他一樣的貨色。

  “說到底，還是你們姓劉的沒用，居然能讓其他家族的人在眼皮子底下弄出這麽多黨羽，你們無能！”

  “住口！”

  實在聽不下去，劉焉還是站了出來。

  你說你罵人就罵一個人唄，怎麽就忽然罵上人家一家子了？關鍵是，劉焉他也姓劉，你這不就把他也罵進去了嗎？
  “你說你們是忠臣，我來問你，劫掠百姓強取豪奪，是不是你們？”

  李傕瞪著劉焉，沒有說話。

  “焚毀洛陽，挖掘陵墓，是不是你們？”

  李傕繼續瞪著劉焉，還是沒有說話。

  “實行暴 政，肆意屠殺，是不是你們？”

  李傕依舊瞪著劉焉，依舊沒有說話。

  “你說董卓是忠臣，哪個忠臣會做這種事情？哪個忠臣會濫殺無辜？哪個忠臣會把人下油鍋？你說啊！”

  劉焉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剛才還被李傕壓製住的氛圍刹那間被逆轉，劉焉自己的手下和一點剛剛被救出來的公卿大臣瘋狂叫好，其中以太仆韓融叫好聲音最大。

  “要殺就殺，何須多言？”李傕知道他能說得過小孩子天子，卻說不過這個足智多謀的劉焉，索性一心求死，其余不再過問。

  “殺你？殺你跟殺一條狗有什麽區別？”劉焉輕蔑一笑，看向李傕的眼神仿佛真的在看一條狗，“死是一定會死的，不過我要讓你知道你犯下的罪過，可不能讓你死得糊裡糊塗。”

  “原先長安城二三十萬人，董卓來了之後還剩十幾萬，你來了之後還剩幾萬，我之前用軍糧來賑災，統計出來長安現在只有四萬不到的百姓。”

  “從數十萬到現在的四萬，期間到底經歷了什麽，才會有這樣的差距？這都是你們！董卓、李傕、郭汜、樊稠、張濟，你們幾個在長安為非作歹，致使大量百姓破產，有的人還能逃走，有的人直接死在你們的刀劍之下。”

  “今天你被押到這裡，我就要讓你看看，剩下的百姓會怎麽看待你，會怎麽對你！來人，把他押下去，交給百姓處置！”

  劉焉一聲令下，門口的衛兵進來架著李傕的肩膀就往外拖，李傕好像也知道了自己的下場不會太好，連忙哀嚎：
  “劉焉！益州牧！丞相！丞相！我也算是幫了你，不能這麽折磨我！我求速死，速死！”

  “等等！”

  叫停了衛兵，劉焉一步一步靠近李傕，每一步都好像踏在他的心裡。

  “你說你幫了我？你什麽時候幫了我？”劉焉來到李傕面前，略微彎腰盯著李傕的眼睛。

  “我走的時候帶走了那麽多公卿大臣，要不然你也不會這麽容易掌控朝政！也不會這麽容易當上丞相！這還不算幫了你嗎？”李傕說出原因，接著語氣一轉，“我也不求你能放了我，只要你給我一個痛快，其他什麽也不要！”

  “你這叫幫了我？哈，”劉焉好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樣，接著隻用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話，“我現在的地位是靠我的軍隊和功勞換來的，哪怕那些胡子跟頭髮一樣白的老頭子們還在，也沒有辦法跟我爭奪丞相的位子，懂嗎？想想你的董太師。”

  說完之後，劉焉直起身子大叫一聲：“拖出去！”

  衛兵接著過來將一臉癡傻的李傕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