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邊啊，”不知道為什麽，孟達突然壓低了音量，“我那邊都沒問題，三個大人都高高興興收下了信，還說一定照辦，看來丞相這步棋確實有用！”

  “沒問題就好，沒問題就好！”徐庶撫掌笑道，就好像計劃已經實現了一樣。

  不明真相的鄧芝看看孟達，又看看徐庶，總覺得哪裡怪怪的，計劃？什麽計劃？為什麽他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在搞什麽鬼？

  直覺告訴他這兩個人肯定有事，還是不能讓他知道的事情，三個人明明現在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怎麽那兩個人就聯起手來瞞著他呢？

  感覺自己被孤立的鄧芝心情不快，但也不好直接詢問，或者說是想問又不敢問，要是真被他問出來什麽事情，以後三個人見面將會非常尷尬。

  這樣一糾結，鄧芝原本的心情全被破壞，整個人有些低沉，只顧悶悶地喝酒。

  如此反差其他兩個人自然也看了出來，有心要揭示真相，又顧忌到鄧芝的心情，不敢隨便戳穿，這場慶功宴便在各懷心事的情況之下結束。

  如果這鄧芝他們這邊是一堆逐漸累積的火藥，那劉表那邊就是已經爆發的炮彈，老遠就能聽見屋子裡面乒乒乓乓砸東西的聲音，有瓷器砸到地上的清脆聲，有木頭製品甩到牆上的悶悶聲，更主要的還是一個人的怒吼聲。

  這就是在外界看來溫文爾雅謙謙君子的劉表發泄不滿的方式，普通人發泄不滿最多罵兩句就完了，可劉表不是，作為讀書人，作為一州之牧，他在人前必須保持平靜，最好不要有人物情緒上的波動。

  換句話說，就是端著，在別人面前要端著。

  也不知道他是跟誰學的。

  這樣就導致一個問題，就是有了情緒之後，他不能當場發泄出來，只能憋在心裡等回去之後再發泄，這樣的結果就是這股怨恨在肚子裡面發酵更為強烈，最終只能以這種形式釋放。

  簡單來說，就是心理扭曲。

  最直接的結果就是他房間裡的東西得經常換，桌椅板凳這些東西還比較耐砸，可茶杯花瓶這種可真是一摔就沒，通常兩天就得換一套，要是趕上劉表心情好，說不定就是五天換一套。

  顯然他現在心情不是很好……

  “什麽丞相！什麽劉焉！就是另一個董卓！還想讓我去長安？做夢去吧！有種你劉焉就帶著百萬大軍過來把我抓走，那你還得想想怎麽才能過江！”

  “還有那個鄧芝！一點不知羞恥，居然敢去坊市宣旨，還嫌不夠丟臉嗎！聖旨其能讓那些升鬥小民看到！他們配嗎！”

  一邊怒吼著，劉表手裡的拿著東西就往地上甩，好像聽著破碎和碰撞的聲音，他的心裡就能安寧一些。

  骨節分明的手扶著桌子邊緣，劉表發泄完了怒火，不住地喘著粗氣，頭上汗珠順著臉上的皺紋滑下，好像在昭示著這個人已經不再年輕。

  “扣扣扣，扣扣扣扣。”

  “進來！”

  耳邊傳來敲門聲，劉表知道這是又有緊急情報，每次這種遇到緊急情報，敲門聲都是前三後四，這是他定下的規矩。

  房門被人推開，劉焉府中的管家從外面走進來，回頭確認沒有人跟來，再輕輕關上。

  “說吧，什麽事。”

  眼前這個管家名叫劉生，已經跟了他三十多年，從劉表二十不到的時候兩個人認識，之後黨錮之禍時，劉表逃亡，劉生不離不棄舍命跟隨，多次助他逃脫險地。

  如果說這個世上還有劉表完全信任的人，那肯定就是這個劉生。

  “主公，有情報說劉焉給蒯良蒯越和蔡瑁分別寫了一封信，那個副使孟達趁我們都在看鄧芝和聖旨的時候將信交了出去。”

  多年的工作養成了劉生言簡意賅的習慣，開口沒有廢話，句句都是最重要的部分。

  “信的內容知道嗎？”劉表揉著腦袋，他的腦袋又開始疼了。

  劉生保持著剛才站立的姿勢一動不動：“不知道，小雲沒能靠近那些信，他們也沒有談論信裡是什麽內容。”

  “廢物，都是廢物！”劉表看了一眼如同石雕一樣的劉生，加上一句，“不包括你。”

  劉表在滿地碎片和木屑的地上走來走去，每次他心情煩躁的時候就會砸東西，之後就在上面來回走，好像要把這些惹他心煩的東西全都踩在腳下。

  當然，不會太鋒利，要是踩的時候傷到腳可就得不償失，走路一瘸一拐的還影響形象。

  “我是不可能離開荊州去長安的，絕對不可能！劉焉就算派兵過來，還有西涼軍在前面頂著，西涼軍之後還有漢江沔水和江水，只要劉焉水軍打不過我，一切都是白談。”

  重複著這一事實，劉表心裡終於有了底，那劉焉就算想強行把他帶走，也得經過這麽多難關，況且這天底下又不只有他一個人，還有袁紹袁術公孫瓚這些人，要是他們聯合起來再組成一個反劉焉同盟，那劉焉未必撐得住！
  心中已經做好魚死網破的準備，劉表的表情逐漸平靜，停下腳步，不再用力在這些碎片上面踩。

  “可是那劉焉似乎跟蒯家蔡家都有交情，萬一……”

  一動不動的劉生總是可以找到問題的關鍵，如果真是像劉表這麽說的，劉焉想拿下荊州確實很困難，要是有內應呢？
  古往今來多少事情就是壞在這個內應上面，你本來下定必死的決心守城，結果有個人趁夜悄悄把門打開了，把你綁起來送給敵人，你說氣不氣？

  那肯定氣啊！
  劉表現在就很氣。

  “蒯家，蔡家……他們，他們怎麽能這樣！我待他們不薄啊！他們要什麽我給什麽，就差把這個州牧位子給他們了，他們居然還不滿足，還想著改換門庭！”

  “那劉焉到底有什麽好！有什麽好！他有我有文化嗎？他有我有名氣嗎？他的字寫得比我的好看嗎？沒有，都沒有！他善待士子嗎？沒有！所有的一切我都比他強！為什麽還要這樣！”

  劉表再次被氣瘋，又開始滿屋亂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