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還記得他之前帶兵追擊的時候，只有張邈等寥寥數人願意一同前往，那戰慘烈啊，一戰打光了他所有的士兵，他胯下的戰馬也中箭身亡，要不是族弟曹洪將自己的戰馬給了他，可能他現在已經被埋在地裡了。

  更可氣的是，當他回來之後，還是這夥人，說什麽“早就知道不該追擊”“這不符合兵法”之類的高談闊論。

  曹操都懷疑跟董卓比起來，到底誰是國賊。

  所有諸侯在一起都沒能商量出來什麽對策，見天色不早，便各自散去，回應歇息。曹操也想回去，卻被袁紹叫住。

  “孟德，跟我來一趟。”

  這個袁大傻又要幹什麽？
  不知道什麽事的曹操跟著袁紹往營中走，反正現在他們還是一夥人，袁紹應該不會對他怎麽樣。

  “孟德，坐。”袁紹在椅子上端坐好，讓曹操也坐下，“你看劉焉也敗給了董卓，現在孫堅袁術那邊也進展緩慢，咱們這裡也毫無辦法，要是不想點別的出路，咱們這一夥人可就得被天下人恥笑啊。”

  “盟主這麽說，肯定已經胸有成竹，操願聞其詳。”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曹操對袁紹的稱呼從“本初”變成了“盟主”，袁紹渾然不覺，好像挺喜歡這個稱呼。

  “我看董賊的優勢，一是驍勇善戰的軍隊，這一點咱們沒法比，也比不過；而是手握天子和公卿，掌握著政治上的優勢，繼續拖下去對我們不利。”

  說道這裡，袁紹頓了頓，想要看看曹操的反應，卻發現曹操一動不動，完全沒有反應，隻好接著說下去。

  “所以我打算消除董賊的政治優勢，再立一個大漢皇帝！”

  這下曹操不可能沒有反應，瞳孔驟然收縮，嘴巴微張，這是驚訝的表現，接著很快反應過來，端起一杯茶遞到自己嘴邊，通過喝茶來平複自己波動的內心。

  “那袁盟主打算擁立誰當新的天子呢？”

  “幽州牧劉虞！”

  劉虞？

  這個人名望極高，生性淳樸，仁義待人，曾經招納了百萬流民，活人無數，倒也是個好人選。

  只是……

  “現在這事兒有多少人知道？”曹操直視著袁紹的眼睛。

  “冀州牧韓馥已經讚同。”

  “劉虞本人呢？”

  “還沒對他說。”

  “我料想劉虞必然不會同意！盟主還是想想怎麽打敗董卓比較現實！”

  驚訝的情緒過後，緊接而來的就是滔天的憤怒。

  之前董卓無端廢黜沒有什麽過錯的少帝劉辯，這才惹得人人喊打，現在聯軍坐擁半個天下，居然也要行更換皇帝的事，這怎能不讓他憤怒？
  “孟德為什麽不支持我？咱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二十多年老友，我是什麽人你還不了解嗎？”

  說這話的時候袁紹語氣裡明顯帶有激動的情緒，說話聲音非常大，不只是想說服曹操，還是想喚醒自己沉睡許久的回憶。

  “就是因為咱倆從小一起長大，所以我才希望你不要這麽做！你想想，你現在是關東盟主，又是袁家子孫，要是率領群雄攻入洛陽，收復長安，擁立天子，匡扶漢室，那才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到時候你將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朝野上下莫不以你為榜樣，都會稱你是再造乾坤的英雄，扭轉社稷的勇士！你知道我有多願意看到那個場景嗎？”

  說到這裡，曹操好像看到了夢想中的場景，他和袁紹同殿為臣，袁紹站在眾人面前激昂慷慨，砍下董卓的肥頭，所有人齊聲高呼，大漢從此有了新的希望……

  “擊敗董卓？別做夢了！”

  袁紹猛地將茶杯扔出去，好像在發泄無處發泄的怒氣。

  “董卓有多強你已經見識過了，我想跟王匡從河內進攻孟津，結果王匡全軍覆沒僅以身免；我想讓袁術和孫堅從南邊進攻洛陽，進展微乎其微；酸棗這邊的諸侯蠅營狗苟，人齊心不齊，都想著保存自己的實力，根本沒把漢室放在心裡！”

  “我還指望著劉焉在西邊能牽製董卓，結果那劉焉也是一個廢物！居然敗得那麽徹底！我還能怎麽辦？指望董卓自己過來投降嗎？”

  袁紹情緒出現少見的激動，一直以來袁紹都以冷靜的形象面向世人，今天卻難得地失了態。

  “唉……”

  曹操也沒有話說，因為袁紹說的話確實是現實，董卓之強，諸侯之散，都是不變的事實。

  唯獨有一點，曹操心中保持疑慮——劉焉真的是個廢物嗎？

  他跟劉焉在大將軍府見過一面，當時倒也沒什麽印象，知道劉焉提出的州牧想法，他才開始正視劉焉。

  劉焉自到了益州之後，先是滅了黃巾，進而平定叛亂，這些倒還沒什麽，畢竟這時候的人多多少少都打過幾場勝仗，曹操自己當時還參與過討伐黃巾的戰爭之中。

  但是劉焉接下來的舉動，則讓曹操感覺這個人不簡單。

  劉焉在蜀中各地開始清查隱藏戶口，分配無主土地，搞屯田製，還分什麽民屯和軍屯，著實讓曹操大開眼界。

  更神奇的是，劉焉還讓讀書人到各地去教導小孩子讀書識字，這在之前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那些士族高官子弟，靠什麽才能在朝堂上站穩腳跟？一是家族的聲望，而是他們的知識才能。

  現在劉焉卻要將知識在百姓群眾中普及，這簡直就是掘人根基的事情！

  雖然曹操看了出來，但並沒有作聲，反而暗地裡為劉焉叫好，他爹曹嵩認了宦官作爹，他在世人眼中也確確實實是“宦官之後”，跟那些名門望族完全沒法比，所以他更願意跟底層那些具有真才實學的人交往。

  具有如此深謀遠慮真知灼見的人，真的會是一個廢物嗎？真的會因為打了一場敗仗就灰溜溜撤回去嗎？
  他不這麽認為，他覺得劉焉肯定有什麽更為深層次的計劃，只是他們現在還不知道。

  “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麽用。”

  曹操恢復了往日的狀態，袁紹也意識到現在的失態，於是調整狀態。

  “現在在外面的漢室宗親那麽多，你為什麽要擁立劉虞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