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岐出兵了。

  劉焉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終於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因為從歷史的事實來看，在勢均力敵情況下率先發動進攻大都會以慘敗告終，最起碼在這個東漢末年是這樣。

  比如袁紹主動發起的官渡之戰，曹操主動發起的赤壁之戰，劉焉主動發起的夷陵之戰，還有諸葛亮多次北伐以及孫十萬的一系列成名戰役都是這樣。

  雖然那都有一定的巧合，但也足以給劉焉一些信心，善於打仗的人不都是那些會抓住機遇的嘛。

  “主公，他們終於來了，咱們怎麽應對？”

  黃忠這時候表現得有些激動，因為他這幾日在成都南邊的廣都附近修建了大量軍事設施，，完成了相對完善的防守體系，耗費的物資不少，要是任岐一直不來主動進攻，不就意味著他的努力都白費了嗎。

  “黃都尉你不是修好了營寨嘛，就讓你作為先鋒，先帶人去消耗他們的銳氣，我自帶大軍隨後就到。”

  既然任岐選擇主動出擊，那就得做好被消耗殆盡的覺悟。

  “叔父我也想去！我可以當副先鋒！”

  吳班見到劉焉任命黃忠為先鋒，也不甘落後，主動請纓想要一同跟去。

  劉焉想想，吳班雖然年輕了一點，但是有黃忠在旁邊看著，應該出不了什麽亂子，便同意了吳班的請求。

  散會之後劉焉又特地找到黃忠，囑咐他好好看著吳班，別讓他惹什麽禍出來，他要是實在不聽話，就先把他關起來，等劉焉到了再做發落。

  於是黃忠帶著吳班，領三千人馬出發，加上原本留在那邊的一千人，一共四千人，他們的任務就是盡可能拖延時間，挫敗敵人銳氣，等劉焉大軍趕到再進行決戰。

  黃忠和吳班並駕齊驅，吳班從懷裡掏出一條手帕，放在手裡反覆摩挲。

  “吳都尉怎麽拿著一條女人的手帕，一定是小情人送的吧？”黃忠看吳班已經玩了半個時辰的手帕，於是便出言詢問。

  “啊，啊……這個，這個是……”吳班拚命想止住笑意，但總是控制不住笑出來，就是那種“好像藏住什麽寶貝卻不小心被人發現”的幸福笑容。

  “年輕真好啊。”這句話是黃忠跟劉焉學的，有幾日劉焉總是把這句話掛在嘴邊，黃忠聽得多了自然也就學會了。

  之前他還不知道為什麽劉焉會說這句話，現在他看到吳班臉上那只有年輕人才會出現的羞澀表情，心中也就釋然了。

  年輕果然很好啊。

  不管年不年輕，仗還是要打的，任岐可不會因為吳班年輕而放他一馬，也不會因為黃忠年紀大而猛追猛打。

  四川盆地整體看來比較平坦，沒有什麽特別高大綿長的山脈，只是成都東南有一條東北——西南走向的山脈，也是犍為到成都的必經之地，黃忠的防禦設施就是依托這裡的山脈和水系修建的。

  吳班看地圖的時候覺得這些防禦據點根本沒有多少用，派人進攻就能夠拿下，這樣的防禦能夠擋住敵人嗎？
  率軍退守廣都多好，有現成的城牆可以使用，或者直接面對面衝鋒打敗敵人不是更好，就像他們當時打敗馬相一樣。

  可當吳班親眼看到黃忠設立的防禦據點，就知道為什麽黃忠會對他的防禦體系如此推崇。

  這地形真的太崎嶇了！
  從這邊要想摸到營寨的邊，看上去直線距離很短，實際上要繞好大一圈才能碰到，敵人在經過一連串山路以及路上不間斷打擊之後，根本不可能再有力氣攻破營寨。

  而且營寨附近有觸手可及的山泉，為了以防敵人切斷水源，黃忠還特地讓人在營寨裡挖了幾口水井，以備不時之需。

  “可是這樣的話，敵人直接留下一部分人圍住，主力部隊繞過去就可以繼續進攻了啊？”吳班忽然想到這個一個問題：要是敵人不進攻，而是直接繞過去怎麽辦？
  黃忠聽到吳班問出這個問題，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吳班的錯覺，他總覺得黃忠看他的眼神有那麽一絲……憐憫？

  就好像是“這孩子長得挺好怎麽是個傻子”這樣的感覺？

  雖然心中百般吐槽，黃忠還是覺得需要給他解釋一下。

  “這樣的營寨還有很多，如果任岐選擇全都留下一些人從而繞過去直接進攻成都，那他得分出多少人才能夠穩穩地讓營寨裡的人出不來？而且他也無法保證我們營寨裡有多少人，能不能突圍出去。只要有一個營寨裡的人打敗他們，那麽任岐就要冒著後勤遇襲的風險跟主公對陣，主公只需要安安穩穩消耗幾天，任岐就會不戰自潰。”

  一連串解釋之下，吳班點點他睿智的小腦瓜，黃忠的臉掛上了欣慰的笑容。

  還好沒有白費口水。

  可惜時間還是太短，不然黃忠有信心能夠完善這一套防禦體系，讓它變得攻防兼備，最大限度消耗敵人有生力量。

  不過現在對付一個區區任岐，還是沒有問題的。

  黃忠來到防線，給個營寨分派士兵駐扎，那個地方比較險峻，人可以放得少一點，那個地方防守難度比較大，就得多放一點人。

  小天才吳班依然是問題連連，黃忠總是不厭其煩地給他解答每一個問題，要是換作劉焉，可能早把他扔到某個地方玩泥巴去了。

  其中原因只有黃忠自己知道。

  他的孩子黃敘如果還活著，應該跟吳班差不多歲數。

  中年喪妻喪子的黃忠在吳班身上找到了他兒子黃敘的身影，黃敘活著的時候也是這樣愛問問題，問的都是跟打獵相關的事。

  他會問兔子的尾巴為什麽這麽短而耳朵這麽長，他會問為什麽野豬在鼻子兩側要長那麽大的牙齒，他還會問鹿的頭上長那麽大的角累不累……

  現在孩子徹底安靜了，希望孩子他娘在下面能替他回答這些問題。

  黃忠輕歎一聲，仰起頭將眼淚憋回去。

  吳班又掏出來張絲送給他的手帕，這是他在出征之前見她最後一面時，張絲送給他的，或者是他想問張絲要一件信物，張絲左摸右尋之後才決定給他一條手帕。

  哎呀不管是什麽原因，反正這是張絲送給他的東西，這比他的命都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