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湛雖下了凡間,卻並未經歷違反了神族族規後重生為人的那般懲處,依舊和以前在南溪明宮時一樣處理人間公務,接受無數信徒的朝拜,完全不像是下凡歷劫的模樣。
宮觀神像裡的安湛望著大殿裡的信徒比肩接踵,香爐上的香灰多得讓宮觀裡的道士清理一次又一次還是沒多久便又會滿上。安湛心感疑惑,莫非本君下凡僅是換個地方辦公?免去重生為人的劫數可是得感激當初被踹的那一腳?如若不是那一腳將本君踹到此處,本君早已成凡人。可這一腳,似乎是來之不善。
到底是誰踹的本君?
安湛微微蹙了蹙眉頭,尋思自己三千年前渡劫飛升後得罪過哪些神仙,神族神仙分飛升與非飛升兩種,沉思良久後陡然心頭一顫,幾乎整個神族渡劫飛升的神仙他都得罪了個遍。
比如時常來南溪明宮煩他的抉閑,被他因嫌煩而打飛過許多次;自己享有神族第一俊美神君的美名,興許早已把那些自認神族第一俊美的男神仙通通得罪了一遍;再者自己數百年來得八荒六合無數信徒的無數香火供奉,累計功德把其余享香火供奉的神君甩掉幾萬條街,便又得罪了這一波神君;而且自己平日在天宮裡或許公務繁忙原因,行事方式有些淡漠,甚至顯得不通情理,有可能因此被哪位神仙看得不太順眼。這一想是誰踹的,好像是誰都不足為怪。
天色漸漸暗去,安湛宮中的信徒一個接著一個地離開,等到人群全部散去後,安湛從神像裡出來,手托腮側躺在了敬神台上,一邊用手指指尖敲打敬神台,一邊掃視著宮觀大殿,當目光掃過大門口時,見生紫煙正迎面走來。
生紫煙站在安湛面前,拱了拱手,有禮道:“君上,天帝有令,請您即刻返回天宮。”
安湛聞言眼底閃過一絲詫異,眉心微微凝住,既已主動下凡領罰,還是以被踹的不體面方式,天帝為何還要召本君?莫非這次下凡根本不作數?
安湛斂了斂神色,問道:“生紫煙,你可知天帝召本君所為何事?”
生紫煙恭敬道:“屬下不知,不過屬下聽聞抉閑元君去了一趟凌霄殿找天帝談論青丘帝姬的事情,目前尚未離開。”
安湛斜起眉角,揚了揚唇角淺淺一笑,老抉閑,真難得你去一次凌霄殿,還以為你這一輩子都要守著本君的南溪明宮,不見天帝了。
安湛從敬神台上坐起,道:“既然如此,本君便回去吧。”
天庭,仙氣繚繞的凌霄殿大門口處,一抹白色的身影翩然降落,安湛輕輕揮了揮衣袖,袖間一路飛來所沾上的白色雲霧散盡之時,安湛輕步走入凌霄殿。
安湛款款走到凌霄殿內,站在抉閑元君身旁行了一遍天揖禮,有禮道:“安湛拜見天帝。”
坐在帝位上的天帝微微抬了抬眼皮,看著安湛道:“安湛,聽聞你拒婚後還未等本帝親自下令懲罰,你便主動下了凡領罰。”
安湛道:“回稟天帝,確實如此。”
天帝凝眉,“你可知你因拒婚一事,早已把青丘得罪得不輕?”
安湛道:“回天帝,安湛正因知曉此事,才選擇早些下凡接受懲罰。”
天帝眸中流露一絲疑惑的神色,道:“你寧願下凡歷劫也要堅決拒婚,狐族帝姬有何不好,你為何不願娶她?”
在天庭當了三千年的天神,每日處理的公務不計其數,天庭美麗動人的女神仙很多,喜歡安湛相貌的也不少,若他有心思在成親生子上,估計早已經與某個漂亮女神仙私定終生去了。安湛微微凝住,斂了氣息道:“回天帝,安湛拒婚是因為每日公務繁忙,無暇顧及兒女私情,加上我從未見過狐族帝姬,兩人並無感情,安湛不希望兩人僅是簡單湊合,不娶她或許對她而言是件好事。”
天帝的神色嚴肅了起來,凝聲道:“青丘顏面掃地,她將陷入八荒六合無神仙敢娶的局面,這會是好事?”
安湛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一時半會也不知說什麽,微微向前彎了彎腰,慌亂之中好不容易才找了一個說法,道:“或許那位帝姬早已經有了意中人。”
抉閑元君將安湛前前後後的反應盡收眼底,忍不住掩唇輕輕笑了笑。
天帝微微皺眉,“安湛,你令青丘顏面掃地,本帝如今給你一個去青丘賠禮道歉的機會,你若想反悔自己拒婚的決定,眼下還來得及,只要你去給青丘賠不是,青丘還答應讓帝姬嫁給你,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不必再提起。”
安湛腦海裡陡然又浮現在人間怡紅院裡遇見的那個自稱青丘帝姬侍女小憐的美人,還想起了他在安湛宮裡做的那個美麗的桃花夢,此刻心裡似乎要被那個美人填滿了一樣,再也容不下青丘帝姬。
此時幾乎滿腦子都是青衣美人的安湛道:“安湛既犯錯,便一定會親自去青丘賠禮道歉,不過安湛已有意中人,恐怕不會反悔拒婚。”
抉閑元君驚訝得睜圓了眼睛,驚道:“安湛,你幾乎每日都在南溪明宮裡處理公務,何時有的意中人?”
安湛道:“前幾日,人間。”
抉閑元君凝了凝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你如今在這說話的時間裡,那人間女子恐怕都嫁人了吧,你是天上的神仙,為何喜歡完全不同路的凡人?。”
安湛眉眼一彎,“那女子並非凡人,而是青丘帝姬身邊的侍女,小憐。”
抉閑驚訝得久久怔愣不已,杵在了原地,連天帝都覺得不可思議:青丘帝姬的侍女與他是八杆子打不著的關系,他堂堂一個神族裡的天神竟然會遇見這個一個身份卑微的小侍女,遇見便罷,竟然還會喜歡她?
抉閑元君收了收心神,目光投向安湛,“天帝給你賜婚,賜婚對象是尊貴的青丘帝姬,無論地位還是其他,與你乃是天作之合,你去趟人間回來後,直言自己有了意中人,還是你被賜婚對象身邊的小侍女?你這樣讓青丘帝姬日後如何見人?”
安湛神色如常,淡淡道:“事實便是如此。”
抉閑元君蹙眉,“那你說你打算怎麽做?”
安湛不徐不疾地說道:“給青丘帝姬賠禮道歉,然後向她的小侍女小憐提親。”
抉閑急得嗆了一口氣,“安湛,你這樣做太過分了!”
抉閑元君被安湛這番話鬧得腦子突然不太夠用,本來是要打算給他兩個選擇,讓他選其一,沒想到他竟然說會去青丘賠禮道歉,可同時還堅決拒婚,拒婚也就罷了,竟然還要去給青丘帝姬身邊的小侍女提親??
想到此,抉閑元君接著想,這安湛神君數百年來萬人敬仰,活得太過逍遙,或許是榮譽過多的原因讓他漸漸迷失了自我,否則怎敢做這樣的決定,不如提議讓天帝直接把他貶下凡間重生為凡人算了,省得讓他再把兩族矛盾加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