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微涼,星辰繾綣,月輝清淺。
菀青站在精致雕工的木窗前,打開了原本關上的窗戶,靜靜看著外面的假山、小池、碧色荷藕與粉色水蓮,夜風徐來,吹拂過她輕柔飄逸的長發,窗外一如既往地不時飄來一陣陣淡淡的清香。
這是她與高正策大婚前一夜,菀青打開了窗戶後,又走了回去坐下,這夜一如既往的寂靜,窗外不時有侍女穿過,腳步聲極輕,談話聲也極輕,平時裡都有些許侍女路過這窗戶,只不過今夜是大婚前夜,侍女比平日忙了些,來回走動次數多了些。微風徐徐吹來,拂過窗戶邊上的簾子,菀青在寢宮中靜靜看著桌上的大紅金邊嫁衣,發起了呆,直到高正策敲了敲房門,菀青才回過神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菀青,怎的大婚前夜,也不讓侍女好好伺候你,還要自己來開門。”
“明日就是你我的大婚之日,我想一個人靜靜。”
高正策轉身把房門關上,抓住了菀青的手,再把她攬入懷中。菀青靠在高正策的胸壁上,雙手環繞在他的腰上,柔聲道:“高正策,你以後一生一世都會待我好嗎?”
高正策微微頷首,柔聲道:“會,我會一生一世待你好。”
高正策垂頭,輕撫菀青的臉龐,菀青往回縮了縮,高正策將她抱起,一步一步往裡走。菀青雙手環抱高正策的脖子,抬眸靜靜地看著他的眼睛,輕聲說道:“你長得真好看。”
高正策眉眼帶笑:“怎麽突然誇起我好看來了?打算今晚就要以身相許嗎?”
菀青推開了他的臉,道:“才不是。”
高正策將她抱到床榻邊上,將她放了下來,一雙溫暖的大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滿眼的溫柔的光落在菀青的臉上,輕聲問道:“你猜我今晚帶了什麽過來?”
“酒?”
菀青看了看他全身,發現沒有酒,“你帶了什麽?”
高正策從胸前的口袋裡拿出一個很小的木盒子,輕輕打開後,從裡面拿出一個小紙人又一個小紙人,紅色的小紙人形態各異,有睡覺的,有喝酒的,有走路的,有提著燈籠的,還有一個牽著一個小兒的手的。
“這些小紙人,都是你,還有這個,是你在牽著婉兒的手。”高正策眉眼彎彎,微微眯眼笑道。
菀青高興地接過那些小紙人,驚訝不已,“這些小紙人都是你剪的?”
“嗯。”
“你什麽時候剪的?”
高正策回答道:“三年前,澧蘭山山腳下,河畔石上,我第一次見你,那時候的你趴在一塊石頭上,身形十分美麗動人,回宮沒多久,便剪了這一個睡覺的。”
“三年前,燕婉宮中,為婉兒舉辦生辰會那日,我第一次看見你喝酒,一下子把整杯酒都喝了下去,那個畫面我記憶深刻,覺得你那喝酒的模樣很美,就剪了這個喝酒的。”
“去年婉兒生辰,我們一同出宮,你與婉兒每人各提一隻燈籠,回來沒多久便又剪了這個挑燈的。”
“還有這兩個走路的和牽著婉兒手的小紙人,是上次你離開北越前一夜剪的。”
菀青拿過那兩隻睡覺的和喝酒的小紙人,笑道:“三年前就剪了,真沒想到你非但會剪紙,還偷偷給我剪了小紙人。”
“喜歡嗎?”
“嗯,喜歡。”
菀青靠在高正策的肩膀上,問道:“高正策,明日我們就要成親了,你老實告訴我,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問題一問出,菀青就後悔了,本來兩人就僅僅是因為各自沒有心上人又怕寂寞,才決定成親搭夥過日子的,今晚看著這些小紙人,竟然隨口就問起了他有沒有喜歡過自己。
高正策把五隻小紙人其中四隻放回了盒子裡,留下一隻菀青牽著婉兒手的,再從衣袖裡拿出一隻小布袋,從布袋裡再拿出了一隻小紙人,與手上的另一隻拚到了一起,拚完一看,是菀青與高正策一同牽著婉兒手的三隻小紙人。
高正策眉眼彎彎,淺淺勾唇,柔聲道:“喜歡,但我也忘了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你的。”
菀青有些驚訝,他竟然會回答他喜歡她,拿過高正策手裡的那拚起來的三隻小紙人,咧嘴笑道:“沒想到你連我們三人在一起的也剪了出來。”
高正策一雙溫暖的手輕撫菀青的臉,把額頭貼到她的額頭上,溫聲道:“以後我們三人就像這三個小紙人一樣,永遠都在一起。”
夜空下,寢宮被打開的窗戶上,一陣帶著淡淡花香的微風吹進了寢宮,塌上的床簾被輕輕吹動,兩人的發絲也被吹亂了些許,高正策輕輕捋了捋她的長發。菀青點了點頭,高正策吻了吻她的額頭,再往下,輕輕吻了吻她的唇,菀青摟著高正策的脖子,再把手往下滑,輕輕摟住了她的腰,道:“今夜的月色應該很美。”
高正策朝窗外看去,夜空中繁星璀璨,繁星之中還有一輪彎彎的明月,月華傾瀉,寢宮外面都披上了一層薄薄的的月光,高正策道:“確實很美,只不過這月亮如若是圓的,那就更美了。”
翌日,菀青穿上了華麗的嫁衣,頭戴金色串珠步搖,蓮步走出寢宮,高正策在侍女開門的那一刻,一個穿著嫁衣的絕美女子映入眼簾,高正策伸出手後,菀青輕輕將手搭在他的手上,兩人對視一笑。
兩人一同走到禮堂之時,霍玥聽聞有人闖入了王宮,正是大喜之日,霍玥不準任何人告訴高正策,帶著一批士兵走了出去,將梁湛團團圍住。
霍玥道:“何人?竟擅闖皇宮。”
梁湛淡淡道:“閑散之人一個。”
霍玥道:“要閑散,自個兒閑散去,擅闖皇宮是死罪,今天王君與祭司大人大婚之日,我不殺你,勸你趕緊離開。
梁湛道:“把菀青交到我的手上,我才走。”
“哧”一聲,霍玥拔出了劍,厲聲道:“既然你不走,我霍玥隻好把你抓進牢裡,擇日處決,來人!”
“在!”
“把他給我抓起來,關進大牢!”
“諾!”
一霎所有士兵全部拔出了劍,紛紛指向梁湛。梁湛只是揚了揚嘴角,“呼”一聲,霎時整個人消失在了原地。
霍玥抬頭,見梁湛竟然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逃走,還能看見一抹白色的影子從屋簷上消失,道:“追!”
所有士兵一同應聲後,全部追了上去。
菀青在與高正策對視之時,一個紫衣女子從空中降落,走到了兩人的身旁,冷哼一聲道:“你果然在這兒。”
菀青聽見紫衣女子的聲音,轉頭望去,驚訝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身穿紫衣、頭戴額飾的女子,一對柳眉彎似月牙,卻偏在眉尖染上似寒氣逼人的冷清,她那雙美眸漆黑得不見底,透著一絲絲凜冽的冰冷,這就是曾經在夢裡見過的那名紫衣女子!
身旁的士兵紛紛衝上前去,將君姬媱圍了起來。
高正策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擅闖皇宮?”
君姬媱冷冷道:“你不必知道我是何人,你隻管知道我是來找她的便可。”
高正策厲聲道:“把她拿下!”
高正策話音一落,不等士兵行動,她隻手一揮,一道紫光向四周掃蕩而去,所有士兵全部被打飛,發出痛苦不堪的慘叫聲。
“妖妖怪!”
“是妖怪!”
高正策厲聲道:“什麽妖怪?都被本王起來!”
高正策說罷,反手拔劍向君姬媱飛刺而去,君姬媱再次隻手一揮,高正策被紫光打中,飛摔出去。
菀青扶起高正策,道:“姑娘,我與你素不相識,你為何要來找我?既是來找我,又為何將他們打傷?”
君姬媱道:“風沅芷,我來尋你,可他們要阻攔我,隻好出手了。”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麽風沅芷。”
“你說你不是風沅芷,那是因為以前的事情你全都忘了,事實上你就叫風沅芷。”
菀青右手翻掌握拳,握拳的手一瞬間被青色的光芒縈繞。
登時,梁湛從屋頂跳下,走到了菀青身前,抓起了她的手,道:“跟我走。”
君姬媱愣了愣神,看著梁湛的側臉,像是在哪兒見過,但又想不起來。幾萬年來,君姬媱鮮少出過魔界,隻去過幾次青丘,還有這一次人間,曾聽說過八荒六合最極富盛名的安湛神君,卻從未與他見過面,細細回想,不久前她曾經路過京都裡的一個宮觀,裡面有一尊安湛的神像,這凡人長得與他有些相似。
不過,他並不知安湛神君已經下了凡間,隻覺這不過是個有些神似之人罷了。
菀青右手被梁湛抓住的那一瞬間,圍繞在手上的青光消失,她記得半仙女曾經告訴過她,半仙術可用來救人,不可用來濫殺無辜,也不可與仙、魔對抗,如若對付是低階妖,倒也還是有一絲勝算,只不過眼前這女子,她不確定是妖是魔,還是一個在人間裡修煉術法的凡人。
眼看梁湛要將菀青拉走,高正策走上去攔在了他們的前面,道:“我記得你曾經祝福過我與她喜結連理、白頭偕老,怎的你竟要來搶親?”
梁湛道:“上回在落塵河畔,我與你說那番話,是因為我不知道她就是風沅芷,可如今我確定了她是風沅芷,自然不會讓你們成親。”
君姬媱哈哈大笑,冷冷道:“當初你被拒婚,無人敢娶,沒想到你來了一趟人間,竟變得如此搶手。”
菀青眉頭緊皺,問道:“什麽被拒婚?你什麽意思?”
君姬媱道:“沒什麽意思,只要我知道你是她便可,風沅芷,你在人間待夠了,該走了。”
君姬媱說罷,手中紫光再次出現,朝著風沅芷使勁一揮,梁湛與高正策見狀,一同拔劍衝上去,朝著君姬媱飛刺而去。君姬媱嘴角浮現一抹冷笑:“區區兩個凡人,也配和我鬥?”
“呼!”一聲,高正策再次被打飛,而梁湛則是一躍而起,從半空中一腳踹下,君姬媱側身一閃,躲過了梁湛,同時手中的紫光收了回去。
高正策厲聲喝道:“來人,把她給本王拿下!”
一瞬禮堂門前衝上來了上千人,將君姬媱團團圍住,拔劍聲紛紛響起,劍鋒全部指向她。
君姬媱冷冷一笑,輕佻道:“你們來再多人都是沒有用的。”
話畢,君姬媱身形一閃,一眨眼的時間便掐住了菀青的脖子,道:“風沅芷,這親還是不要結了,我念你是雲靖的妹妹,可以不殺你,不過我會讓你永生永世不得為仙。”
被掐住了脖子的菀青臉上漲紅,脖間漲起了青筋,艱難地說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哧!”
梁湛手中的劍從背後刺來,正要刺中君姬媱時,君姬媱身形再次一閃,站在了菀青的身後,掐住她脖子的手仍未放松。
霎時,一個白衣白發女子從半空中飛來,一道白光隨之劈向了君姬媱,君姬媱情急之下松開了手。
菀青訝然:“半仙女,是你?”
菀青話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紛紛投向白發半仙女。
君姬媱冷聲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當不成仙又成不了人的東西。”
半仙女冷哼一聲,雙手快速作出手訣,“呼”的一下,白光飛打而去。君姬媱右手一揮,紫光將白光打得原路返回,半仙女中了白光,“噗”一下噴出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