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出了這麽多事，夏錦瑟回到海棠苑，休息了一陣，又喝了一碗木香送來的酸梅湯，這才一消暑氣倦意，暢快了不少。

  她篤定，趙氏是不敢不還錢的，藍北辰的名頭已經說出去了，難道趙氏還敢和堂堂九王爺叫板？給趙氏十個膽子也不敢！不過，她也猜得到趙氏打什麽主意，除了庫房裡價值連城的聘禮，還能如何？
  歇了一會，夏錦瑟去潤清閣坐了坐，和哥哥說話。

  她將玉妃義拍募捐會上的事說了，還說了趙氏暗中偷聘禮的事，叮囑哥哥平時多小心。

  “雖然明面上還沒有鬧翻，但趙氏已經對我們下手了，哥哥你更要注意。”夏錦瑟關切道：“你現在腿傷是重點，只要養好了能夠行走，我就放心多了。只是，等到我出嫁了，家裡只有哥哥一個人，我真擔心……”

  夏君平忍不住一笑：“看你說的，我是男人，豈能一輩子靠自己妹妹保護？錦瑟，哥哥才要保護你一輩子呢，以後誰也不許欺負你，有事衝著哥哥來！”

  夏錦瑟莞爾一笑，這麽多年來，哥哥一直用他的方式保護著她，她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但夏君平是正人君子，雖說夏延修是真心看重這個兒子，但趙氏那邊卻防不勝防，她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機會對付夏君平的。

  “哥哥，這段時間你好好考慮一下，等你腿傷好了準備幹什麽，盡快準備才是。”

  “嗯，我也正在想這事。”夏君平點頭。

  以前還想著立一番事業，有身為左相的父親在，他還能走捷徑，功成名就。

  可現在夏君平明白了，想要活下來，首先就不能靠這個父親。他已經對夏延修徹底絕望了，若非還有祖父，一直在邊關堅守抗敵……忽然，他心中一動，想到了什麽。

  “哥，怎麽了？”夏錦瑟看著他忽然眼睛一亮。

  夏君平微微一笑：“沒什麽，就是有了些想法。不過，還是要先等腿傷好了再說……”說完，他看著自己打了石膏的左腿，好奇心又上來了。

  輕輕一敲，硬硬的，整塊石頭包裹著自己的腿，嚴密的沒有縫隙，妹妹這接骨手法真是太奇妙了！

  他不由得奇道：“錦瑟，娘送你去邊關時，你才八歲，什麽都不懂，怎麽幾年後回來，樣樣都會了？特別是醫術，簡直比太醫還要好。”

  夏錦瑟眨眨眼睛，認真道：“軍醫教的啊，哥哥忘記了？”

  “軍醫？”

  夏君平笑著點了點她：“我還沒聽說過哪個軍醫的醫術比太醫還厲害呢，等有機會見到祖父，我可要好好問問。”

  ……

  不到傍晚，追雲就回來了。

  仿佛是怕夏錦瑟調笑她，一回來，追雲就給她稟報：“小姐，奴婢去問了碎星哥，趙老板那邊果然上當了。他找了幾個人假扮外地的貨商，準備來京城吃一大批貨，找了中間人聯系，趙老板就信以為真了，現在正催著大夫人趕緊將貨調換出來呢。”

  夏錦瑟很滿意，點頭道：“既然這樣，想來趙氏這邊下手也會更快了。”

  今天才找夏夢瑤討要三萬兩銀子，還不得算趙氏頭上？剛剛已經派人將借據送過來了，這兩萬兩只怕給的趙氏心疼，她今晚必定要動手，偷運大批藍北辰的聘禮出去。

  “讓碎星那邊盯好，一旦等到趙氏將所有貨物全部送過去，馬上下手。”她玩味的勾了勾唇，這次一定要讓趙氏偷雞不成蝕把米！

  觀察了一天，翌日夜晚，趙氏那邊果然又動手了。

  深夜，萬籟俱靜，庫房附近七八個下人，都是趙氏信得過的，正在忙忙碌碌。趙氏催促著眾人趕緊將庫房裡的東西拉出去，從後門運走。

  一箱箱的貨物，即便是用板車運送，來回也要無數趟，何況還要避著人！但這次趙氏下了重賞，只要完成任務，每個人都有十兩銀子犒勞，雖然大半夜忙碌，這些下人也甘之如飴。

  趙氏在一旁盯著，夏如雪沒來，在房中守著夏夢瑤呢，生怕她知道了壞事。

  “快點，還有這麽多，慢吞吞的，一晚上都搬不完！”趙氏催促。

  胡元指揮著下人，乾的熱火朝天，但誰都沒說話，一個個悶聲悶氣。

  雖然眾人都得了重賞，但誰都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大夫人說的是庫房裝不下，將九王爺這批聘禮換個地方，但眾人都不是傻子，猜都猜得到大夫人要對這些東西下手。

  可不關他們的事啊，只要乾活就行了！

  “大夫人，這些日子已經搬走大部分了，剩下的這些，今晚就能全部運走，放心好了。”胡元舔著臉討好。他好容易坐上內院管事的位置，怎能不巴結著大夫人？
  趙氏表面平靜，心卻是懸著的：“沒人來吧？都安排好了？”

  胡元立即道：“是，所有的下人丫頭都睡了，嚴令晚上不許到處走動，今晚執夜的府衛也打好招呼了，不會轉到這邊來的。”

  趙氏這才放心了，又催促著眾人動作加快。

  只要將這些全部運出去，變賣成銀子，就算分一些給趙元德，她也能有幾百萬兩！更讓她興奮的是，趙家傳來消息，已經找到可靠的大買家了，只等貨物到了，一起賣出去！

  到時候拿到銀子，庫房裡有一堆贗品假貨偽裝，神不知鬼不覺，多好！
  正想的興奮，趙氏忽然覺得身後吹來一陣涼風，幽幽的仿佛有人在她脖子上吹氣。渾身一震，她飛快的轉頭，背後卻只有茂密的花木，什麽影子都看不到。

  “大夫人，怎麽了？”留玉貼心的問道。

  “沒什麽。”趙氏沒發現什麽，又回過頭來，隻當自己感覺錯了。

  可她剛走兩步，忽然覺得腿彎被什麽撞了，腿一軟，差點跌倒。好在留玉就在旁邊，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趙氏驚得一身冷汗，好半天才站穩。

  她東看西看，可眼前一片夜色，除了正在搬運的下人，哪還有什麽？
  但剛才，她分明感覺到有東西撞了她腿彎處，不然她怎麽會差點摔倒？莫非……

  一股寒氣從心底冒出，趙氏頓覺周圍都涼了起來，她驚慌失措的樣子看的留玉茫然不解：“大夫人，是不是不舒服？奴婢送你回去休息？”

  “留玉，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什麽，或者聽到什麽？”趙氏臉色泛白，疑神疑鬼。

  “沒有啊，大夫人。”

  “可我……”趙氏更是一驚，莫非有不乾淨的東西來了？
  可周圍這麽多人，就算有鬼，怎麽敢來……忽然，她直勾勾盯著前方不遠處，那一片茂密的樹木間，一道白影閃身而過，一下子就不見了。

  “鬼！有鬼！”趙氏嚇的驚呼起來，可立馬又捂住自己的嘴。

  她現在偷偷摸摸，若是驚動了旁人，豈不是露餡了？

  “大夫人……我死的好慘啊……”就在這時，趙氏忽然聽到耳旁傳來個幽幽的聲音，飄忽不定，仿佛催命一樣。那聲音好像死去的沈氏，聽得她差點跳起來。

  趙氏再也忍不住了，臉色刷白：“啊，有鬼，有鬼！”

  虧心事做多了，難免偶爾做噩夢，可都被她壓下去了。如今聽得那麽真切，還看到了那飄忽的白影，縱然身邊這麽多人，趙氏也嚇壞了。

  她撒腿就跑，剛跑兩步又想起什麽，急切道：“胡元，搬完了趕緊關好庫房！快點把東西弄走！”剛說完，她再也顧不得什麽，猶如屁股著火一樣，往風荷園方向跑去。

  留玉追在後面，扶著她跌跌撞撞的，也害怕起來。

  趙氏剛衝進風荷園的門，忽然覺得腳踝處劇痛，再也控制不住，整個人跌了個狗啃屎。頓時嘴裡劇痛。她一摸，滿手是血，門牙竟然磕掉了一顆！
  她痛的大喊起來，很快，風荷園燈亮了起來。

  夏如雪和夏夢瑤跑出來，一看趙氏滿嘴是血，都驚呆了。

  “母親，你怎麽……”

  “快，快胡、胡我進去……”趙氏說話漏風，慌得六神無主。

  幾人七手八腳，趕緊把趙氏扶進去了，又連夜去請孫大夫來，折騰了大半宿。

  海棠苑裡，夏錦瑟聽了追雲射月的回報，笑的要死。

  “小姐，奴婢捉弄了大夫人幾次，她現在只怕晚上不敢出來了。”射月忍俊不住，說自己用石子當暗器，射在趙氏身上，讓她摔倒的。

  至於那白影，當然是追雲假扮的。

  夜色中看不清，又有樹影遮擋，追雲輕功高絕，旁人根本發現不了。

  夏錦瑟掩著嘴笑：“磕掉一顆門牙，還算便宜了她呢！不知道父親看了她這醜樣子，對她還有幾分喜歡。”

  最近，夏延修經常留戀煙花之地，三天兩頭都要去探春樓坐坐。

  只怕納妾之事，快了！

  兩日之後，終於傳來好消息，不但醫館徹底裝修好了，連蕭院判那邊也說，已經有十多名太醫答應了來醫館坐診，只是有具體情況要問夏錦瑟，才能最終決定。

  夏錦瑟算算時間，還有十天就是太后的生辰，藍北辰說宮裡已經開始布置起來了。她這邊也要盡快，將醫館籌備好，到時候才能開展第二步大計。

  準備去醫館，夏錦瑟剛出海棠苑，迎面看到趙氏帶著夏如雪經過。

  “母親怎麽了，臉色不太好？”夏錦瑟明知故問。

  趙氏沉著臉沒說話，夏如雪連忙道：“母親有點不舒服，我陪她去看大夫。”說完就要走。

  分明兩人是從外面回來，還說什麽看大夫？

  每次趙氏看病，不都讓孫大夫來府裡嗎，她哪次出去了？可夏錦瑟也沒拆穿，故意走到面前：“哎喲，母親病了？不如我給母親看看……”

  眼看夏錦瑟湊過來了，趙氏下意識的就拒絕：“不用了。”

  “咦！母親的牙齒，怎麽缺了一顆？”夏錦瑟一臉驚訝，心裡卻笑開了花。

  剛才趙氏一張口，就露出一個黑洞，猶如沾了一塊黑狗屎般，看起來又醜陋又滑稽。這可是掉了牙齒，想要再補一顆，哪這麽容易？
  趙氏大窘，有苦說不出，夏如雪只能說，是母親昨晚不小心撞到了。

  “大姐姐，我先送母親回去了，你有事就去忙吧。”說完，夏如雪扶著趙氏匆匆走了。

  夏錦瑟心知肚明，和追雲射月相視一笑，也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