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僵在當場，好半天說不出話。

  她內心在劇烈的掙扎著，既不希望夏錦瑟誤會，以至於報仇時連累到她和兒子，又不敢真的說出實情，以至於糾結的要死。

  夏錦瑟可沒這麽多耐心等她考慮，站起來就走。

  只有追雲多說了一句：“蘇姨娘，我們小姐已經給你機會了，若是不把握，你應該知道結果的。”

  猛然想起夏錦瑟這兩個丫頭的來歷，可是九王爺送的啊！
  夏錦瑟和九王爺之間……

  蘇氏終於如夢初醒，一咬牙喊道：“大小姐，等等！”

  並沒有回頭，夏錦瑟隻站定，仿佛在等著蘇氏過去，她硬著頭皮上前，囁嚅了一會才道：“多謝大小姐兩次救光宗，我記在心裡，一輩子也不會忘的。至於當年之事，如果不是夫人不喜沈姨娘，害她流了孩子，沈姨娘也不至於……”

  “蘇姨娘！”

  忽然，外面傳來一個聲音，驚得蘇氏頓時閉嘴。

  只見沈氏身邊的衛嬤嬤徑直走了進來，淡淡道：“大夫人有事，讓你過去一趟。嗯？”她仿佛才看到夏錦瑟，“大小姐也在這裡，是找蘇姨娘有事嗎？”

  看她帶著點刺探的意味，夏錦瑟知道是沒機會再聽蘇氏說什麽了。

  根本沒理會衛嬤嬤，夏錦瑟隻對蘇氏微微一笑，道：“既然母親找蘇姨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剛才蘇姨娘說的事，我記住了，大恩不言謝。”

  那意味深長的語氣，一句‘大恩不言謝’，聽得蘇氏心頭一驚，再看衛嬤嬤眼底閃過的神色，她叫苦連天。

  被大小姐一句話坑了！

  趙氏指不定怎麽想她呢，這下可好，解釋不清了。

  出了青蓉苑，夏錦瑟回想蘇氏最後那句話，眉頭緊鎖。

  蘇氏居然說是她娘不喜歡沈姨娘，害她流了孩子，所以沈姨娘才……才什麽？才對她娘下了手嗎？！
  話雖然沒說完，但按照前因後果分析，應該是這個意思。

  “不可能，娘怎麽可能害沈姨娘流了孩子呢？”夏錦瑟想起之前姚姑姑說的，沈氏是吃多了螃蟹後，腹瀉導致流產。但沈氏身體那麽好，絕對不至於吃一頓螃蟹就出事。

  那蘇氏的意思是，她娘在沈氏的飲食裡下了藥，才害的沈氏流產？
  夏錦瑟越想越不對，索性徑直去了潤清閣。

  夏君平聽了夏錦瑟的話，當即否認！
  “絕對不可能！娘是什麽性格，我會不了解？”

  他一臉肅然，正色道：“娘生性溫柔，雖然不是什麽高門大戶出身，但為人善良，從來不多說別人一句閑話。如果說娘因為沈姨娘有孕而心生惡念，那當初娘就不會同意她進門了。”

  提起往事，那時候夏錦瑟還小，記憶不太清，可夏君平已經十來歲，早就懂事了。

  “一定是蘇姨娘說謊，娘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

  “可是……我當時看蘇姨娘的神情，也不像說謊，這怎麽回事？”夏錦瑟凝重了。

  她都用報官來威脅蘇氏了，蘇氏不得已才說出來，正常來說，不至於這種情況還敢撒謊。可夏錦瑟和夏君平都覺得不可能，要麽蘇氏說的是真的，要麽她就心機太深沉了。

  想要弄清楚怎麽回事，夏錦瑟就必須去查當年沈氏流產的事。

  可事情已經過了這麽多年，物是人非，哪裡還查的清楚？

  “除非讓沈姨娘親口說出來！”夏錦瑟道。

  夏君平看著一臉堅決的妹妹，有些動容：“妹妹，你有法子？”

  一時半會，夏錦瑟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但事在人為。她既然能夠讓蘇氏招供，就也能讓沈氏說出當年的事，是真是假，總能分辨的出來。

  ……

  聽了衛嬤嬤的話，趙氏握緊了拳頭。

  “這個吃裡扒外的蘇姨娘，我就知道她會壞事！虧的這些年，我一直對她這麽好，還幫她撫養兒子，她就這麽報答我的！？”一根根指甲都陷入了肉裡，趙氏眼裡全是恨意。

  衛嬤嬤低聲道：“夫人，奴婢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大小姐就是這麽說的。剛發生了縱火事件，偏巧蘇姨娘又這麽說，她怎麽會不信？”

  趙氏氣的咬牙：“蘇姨娘這個賤人，本夫人不會放過她的！”

  “夫人，現在重要的不是蘇姨娘，而是大小姐！”衛嬤嬤提醒道：“萬一大小姐真的去告訴老爺呢？就算老爺看在兩位小姐份上，大事化小，可終究壞了老爺和夫人的感情啊。”

  “那該怎麽辦？”趙氏猶豫起來。

  “夫人，有句話你可還記得？”衛嬤嬤陰森森的笑了起來，湊近了趙氏的耳旁道：“如果解決不了這件事，就把製造這件事的人解決了！”

  趙氏眼神一狠，脫口而出：“夏錦瑟！”

  對，既然這臭丫頭要查當年的事，那就將她解決了。

  只是，連追魂樓的殺手都乾不掉夏錦瑟，現在她還在相府中，總不能再讓幾個下人去對付她吧？何況現在夏延修還想靠夏錦瑟治好夏君平的腿傷呢，他絕對不允許她這個時候弄死這丫頭。

  “夫人，解決一個人，不一定非要她的命。”

  衛嬤嬤開始為趙氏分憂解難起來，她是從宮裡退下來的老宮女，曾經在宮裡頭見識的那些蠅營狗苟的事，早就領悟的入木三分，想點陰損的法子，再簡單不過了。

  “前陣子，大小姐不是和表少爺走的很近嗎？”

  趙氏一頓，盯著衛嬤嬤：“你是說霄兒？讓他去和那丫頭……”

  衛嬤嬤陰沉沉道：“現在皇子妃的位置還沒定下來，大小姐已經得了皇上和九王爺的歡心，誰知道皇上會不會直接下旨，讓大小姐嫁給大皇子？就算是為了二小姐，夫人也要狠心一把。”

  “更何況……”

  她語氣一轉，壓低了嗓子道：“夫人，表舅老爺可是國子監司業，和長公主都說得上話的。紀表少爺也是一表人才，正經的衙門當差，大小姐配給紀表少爺，可沒有委屈她啊！”

  “大小姐若是嫁人了，就必須離開相府，哪裡還查得到幾年前的事？”

  越想越不錯，趙氏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了。

  之前紀霄辦夏錦瑟的案子，她就為這個表侄的死腦筋有些不喜，若非看在她表哥份上，她真的是想痛罵紀霄一頓了。

  將這個有點嫌棄的表侄配給夏錦瑟，真的再適合不過。

  心頭的鬱悶之氣一掃而空，趙氏總算笑了起來：“好，衛嬤嬤，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辦。做的好了，本夫人自然記得你的好處。我記得你孫女喜兒今年十三了吧，可曾婚配？”

  衛嬤嬤一喜：“不曾呢，夫人。”

  趙氏擺擺手道：“喜兒這丫頭也怪懂事的，過陣子，本夫人做主，將她許給胡管家的大兒子，嬤嬤你看如何？”

  胡管家已經升做內院管事了，他的兒子今年二十，還沒娶妻，人也長得相貌堂堂，一直跟在老爺身邊辦差。衛嬤嬤一聽就歡喜起來，連聲道：“多謝夫人，老奴一定辦好事，夫人放心。”

  第二天，夏錦瑟正在看自己的藥房，胡管家正帶著人一袋子一袋子的送藥進來，就有趙氏身邊的人來報：“大小姐，紀少爺來了，夫人請大小姐過去一趟，說是感謝之前紀少爺辦案的辛苦。”

  紀霄居然來了？

  夏錦瑟有些意外，趙氏請她去感謝紀霄，這個還算在理，但紀霄怎麽莫名其妙來了？莫非他也覺得自己受了傷，她應該感謝他不成？
  懷著疑問，夏錦瑟帶著追雲，跟著丫頭去了。結果那丫頭一直引她到花園裡，才看見前面涼亭裡有人。一個是趙氏，一個是穿著便服的紀霄，面前還擺了點酒菜，二人正在說話。

  看見夏錦瑟來了，趙氏笑著朝她招呼：“錦瑟，快過來。”

  走進涼亭，趙氏還沒開口，紀霄就站了起來，滿臉笑容的衝著夏錦瑟拱手：“夏小姐，你來了？在下等你很久了。”

  今天的他沒有穿公服，一件寶藍色的常服顯得他挺拔俊朗，真稱得上玉樹臨風，翩翩公子。爽朗的笑容配上真誠的眼神，頓時讓夏錦瑟有了幾分笑意。

  紀霄的主動有些出乎趙氏的意料，但她更是高興，說道：“霄兒，看你，又不是衙門辦事，怎麽叫的這麽生疏？錦瑟是你表妹，別老是叫什麽夏小姐的。”

  “是，姑母說的是。”

  紀霄這才反應過來，抓抓頭有些尷尬，隨即又笑起來：“表妹，你也太客氣了，雖說我為你這案子是受了傷，但你也給了我療傷藥啊。這療傷藥效果可好了，我還沒來得及感謝你呢，你居然先請我來吃飯，我可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請你吃飯？沒有啊。”夏錦瑟納悶，再看趙氏不自然的樣子，頓時就明白了。

  趙氏果然乾笑兩聲，心裡又暗暗埋怨這個榆木腦袋表侄，哪有這麽直白就說出來的？
  她連忙道：“霄兒，不是錦瑟請你，其實是姑母請你！”

  “那姑母你之前怎麽說……”

  “哎喲，都是一家人，你為錦瑟的案子流血受傷，姑母可心疼了，怎麽就不能請你來吃頓飯？”

  一番搶話，趙氏總算將紀霄的話堵上了，又招呼夏錦瑟坐下，話題從紀霄如何盡職盡責說起，又問到他最近在忙什麽案子，總算氣氛正常了很多。

  這時，衛嬤嬤帶著兩個丫頭過來了，上了幾盤菜，還有一壺酒。趙氏滿上一杯，親自端給紀霄道：“霄兒，你最近破的案子不少啊，真是值得恭喜。來，姑母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