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天色一黑,撫雲似乎是考慮了很久,最終還是合衣卷著一本書側依在了紅妝身邊。
“你睡裡面。”習慣了發號施令,紅妝縮了縮膝蓋,跪坐起來,只等著撫雲挪位置。
不過,紅妝確實沒想到,現在的撫雲可是比之前要硬氣多了,雖然軟硬不吃,到底還是好言好語能博取心軟的可能性大些,反正這樣直接的命令,紅妝可真真是一次也沒得逞過的。
讓紅妝完全沒想到的是,撫雲竟然,一聲不吭的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並且,毫不猶豫的!將自己重新按回了榻上,硬生生被擺的規規矩矩的。
冬日那幾日,一來卻是是冷,二來,紅妝後背到底是傷口在愈合長肉,又疼又癢,也真是分不出什麽別的心思。現在可不一樣了,撫雲可清楚的很,紅妝壓根就是沒安好心帶著目的的。
可是偏偏,撫雲現在又心狠不得,怕是拒絕了,紅妝真的會怎麽樣。到底都怨自己不該沒保護好她,害她受了傷,又不能助她好的快些,說到底,都是自己的不是。
“你!”
“睡吧。”紅妝還被撫雲修頎的手指遮著雙眼,自然是看不見撫雲此時臉上的笑意,“不怕點穴,大可亂動。”
點穴?怎麽忘了這茬了!紅妝懊惱不已,直直的氣的有些想跳腳。
老天爺就是不讓人如願,紅妝正要發作,又無可避免的想起了撫雲說的話,那樣好聽,他不要自己離開。他長得這麽好看,實在是讓人一看見這張臉,就沒法再怪罪了。
紅妝也有些詫異,明明這張臉和獨孤清的一模一樣,可這雙眼睛就是怎麽差別就是這麽大呢!獨孤清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樣子,實在是招人討厭!
可撫雲的眼睛,這樣澄澈清明,見不到還好,一對上,管自己還有多少怨怒,通透都煙消雲散了,隻恨不得,能再多看幾眼。
紅妝老實了,撫雲自然收回了小,折腕攏平了被褥,還幫紅妝掖好了被子角。
這時,紅妝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撫雲不知何時又抱了新的被子來,剛剛兩床疊在一起,這才不好發覺。如今一道展了開來,非但隔著兩層厚棉被,中間還隔了老遠。
“你”紅妝剛想發脾氣,轉念回憶起了曾經撫雲點穴罰自己的事,一時也不敢去賭撫雲到底敢不敢收拾自己,這才放軟了語氣,“我想睡外面嘛.”
“不。”沒理由,撫雲面不改色的重新撿起了那本書,靠在床頭就著幽晃的燭光看著。
紅妝想睡外面,顯而易見,就是怕撫雲半夜跑了,撫雲心知肚明。
然而,撫雲既然已經答應了,被褥都搬過來了,又怎麽還會半夜再跑。說好了今日起開始陪她,只有紅妝不要再弄出稀奇古怪的么蛾子,撫雲不會輕易的再晾著她了。
至於,為什麽撫雲不想換,只是因為莫名就是覺得裡頭會安全些,她在裡面,撫雲心安。所以,這樣的理由,撫雲當然不可能給紅妝追著要自己解釋和妥協的機會了。他才不會承認自己也會像這般護食一樣護著她的一點一滴。
說不上是江湖武林第一人,好歹,也是他們最不敢輕看了的女子吧?紅妝心裡堵得慌,怎麽就偏偏被撫雲治的服服帖帖了呢?不換就不換了嘛!這麽冷冰冰的做什麽!
睡覺!
什麽都做不了,紅妝索性一拉被子,蒙頭睡覺!他早晚會有心情好的時候,自己早晚會有可乘之機!
幾乎沒過多久,撫雲耳邊傳來了輕輕地呼吸聲,這才將放下了手中的書躺下了身,將目光落在了紅妝睡的香噴噴的小臉上。
她怎麽這麽小呢?
撫雲看著紅妝縮在被子裡的樣子,不由的好奇,她是不是一直這樣小?
這樣小,還偏要做老虎咬人,難怪把自己搞的遍體鱗傷,她怎麽不會自己反省反省呢?撫雲驀地有些替紅妝著急。
她若是能軟一些,不曉得會怎樣惹人心疼呢.
撫雲忽而下意識的皺了皺眉,似乎想到什麽,紅妝曾是重緣帶大的,是不是重緣總能瞧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
撫雲生氣了,不知是生什麽氣。
生重緣的氣?生紅妝的氣?還是生自己的氣?又好像都不是,就是沒由來的發堵。上次紅妝也不說明白,迷迷糊糊似懂非懂才最叫人心裡癢癢的難受。
忽然,就很想,捏住她的臉狠狠的揉揉!就是很不舒服,重緣和無夜怎麽對她如此上心!
還有那個到現在還沒給自己傳個信的弟弟他是不是
撫雲就算是再傻,隻當獨孤清講給自己從前的事情恰好完全避開紅妝,是為了怕自己重蹈覆轍,也不會不明白獨孤清斬釘截鐵的逃避。
明明就是個就是個妖精啊!
不明所以的情緒壓抑不住了,撫雲一手撐著榻湊近了紅妝的臉。
也不是什麽傾城絕色,怎麽就這麽多人要和自己搶?撫雲一而再再而三地打量著,硬是想不明白他們幹嘛要喜歡這個壞丫頭,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就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了。
紅妝的鼻息若有若無的打在撫雲臉上,情愫一起,撫雲真想現在就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裡!以後走到哪就帶到哪,誰都不許看!誰都不能搶!
撫雲不是不知道,黃昏自己下棋時,紅妝偷偷又給重緣寄了信,不僅重緣,還有清水司。
是什麽樣的心情,才會讓一向對所有事情的漠不關心不鹹不淡的撫雲,在剛剛被紅妝安慰好了後,居然一瞬間發了小孩脾氣,撿了兩顆石子,就把紅妝剛放出去的青羽雀鳥神不知鬼不覺的打了下來。
自己家的鳥,自己打下來,這種感覺,還真是有些說不出什麽滋味。
青羽雀鳥委屈的跳到了撫雲的肩膀上,似乎是不明白明明吹個口哨自己就能回來,主人為什麽要用這麽粗暴的方式。
撫雲倒是全然顧不上那兩隻可憐的青羽雀鳥了,展開信就看了起來。
直到,撫雲發現,兩封信的內容,都是叫重緣和清水司,無論如何也不要再給自己送信,不要打擾自己現在平靜的生活時,撫雲才松了一口氣,心情大好的摸了摸青羽雀鳥的羽毛,教它們送著信離開了。
自從撫雲陪著紅妝隱居出來,到現在半年多,日日朝夕相處,早已形同夫妻。
撫雲最大的變化,便是學會了可憐。
可憐的意思,便是從前撫雲並沒有共情的意識。撫雲想要蒼生安樂,可獨獨看見一人悲苦時,倒也覺得終生皆苦,沒什麽好奇怪的。
直到,現在看見看起來弱小的紅妝,整日都做著百毒不侵的樣子,明明沒什麽大不了,可撫雲卻心疼的要命。
就連看見她瘦削的肩頭,心裡都會忍不住泛起酸楚,對於紅妝究竟是如何像如今這般刀槍不入的,撫雲想也不敢想,就變成了大姑娘一般的能感同身受一般。
見不得她不開心,見不得她受傷,見不得她對別人好,哪怕只是多看幾眼露一個笑了。可是,又特別喜歡看她生氣噘嘴的模樣,喜歡看她窩著火的模樣,撫雲簡直覺得自己也瘋了,一點也不想從前的自己了。
手支撐的有點累,紅妝動了動胳膊,撫雲猛地一下躺了回去,裝作什麽也沒發生過的模樣。
風吹的窗秣輕搖,紅妝只是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著。
這只是個普普通通,沒什麽意外和驚喜,撫雲也沒有多喜歡自己一點的,平凡的晚上。對於睡的香甜無夢的紅妝來說,是這樣的。
撫雲歎了口氣,撩開被子輕輕起身,重新檢查了一遍,關好了所有的門窗。確認了不會有細風鑽進,惹得不喜歡老老實實蓋被子的紅妝受寒後,從又重新躺在了紅妝身邊。
與剛剛不同,這次,撫雲沒有在留出兩床被子中間那個不和諧的間隙。
側身躺著,一隻胳膊折著墊在腦下,撫雲和紅妝臉對臉的躺在了一起。
想來,紅妝但凡醒了一點點,看到這樣子的撫雲,恐怕都能欣喜的飛到天上去。
可是,撫雲自然是料準了紅妝睡得沉,斷不會半夜不顧醒神,才敢這樣看著這個霸道的小家夥。
怎麽今天這麽安分?
向來自己想辦法壓下的人,今天格外乖巧,當真不亂動手動腳時,撫雲最直觀的感覺,居然是有些失望。
說點穴,就怕了嗎?
撫雲當然不知道曾經自己對紅妝點穴的那一攬子事,可是把紅妝折騰的有了心理陰影,不願意再被像從前那樣拎起來罰站了。
早知道.便不說點穴了。本以為她會再想以前一樣想著各種各樣的辦法鑽到自己被窩的,沒想到提到點穴,連句冷都不喊了。
快點好起來吧
撫雲念著,也不必大好了,只要別再那樣容易裂開了.平著躺,也不會痛不會挫到傷口了.就可以.
自己,可以護著她些可以,輕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