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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世紅妝》第二十七節 一生孤注擲溫柔(下)
  吉時已到。比無夜想的來的快了些,比月雲想的來的慢了些。

  第一步是祭天禮,無夜被迫的聽從了司禮大人的安排,暫時的和月雲分開了。

  世間女子哪個不盼著一場大婚?可是說實話,這大婚還真是一個苦差事,也不是誰都能吃得消的。

  十米開外的鳳冠霞帔,加上滿頭的金飾珠寶,將近有近三十多斤的重量,讓月雲這才意識到了孕婦的諸多不便。

  還要分出力氣穩住身形,想來這樣一場大婚,自己還腆著肚子,實在是會叫人永生難忘。

  不過好在無夜叫人趕製的這件鳳冠霞帔剪裁的極好,從胸下便下綴流蘇百褶,紅錦用金羽絲勾勒,倒是看不出什麽笨重的樣子。

  神壇上立著一座栩栩如生的女媧像,將近有五米多高,好笑的是,無夜做了瀾襄國的國主後,硬是在女媧像旁新塑了一尊更氣派的伏羲像,硬是比旁邊的女媧像高了兩個頭,倒是有天作之合的意味。

  為了這場大婚,無夜還特意叫人為這兩尊神像塑了金身,看起來倒是專為了姻緣之事而建。

  一人一頭,無夜正在另一邊和月雲對視著。

  看見自己平日厭惡的笑容,心裡突然間就有了勇氣。

  月雲挺直了腰板,盡力極其端莊威嚴的走到了神像前,和無夜並排站著。

  無夜的大紅婚袍有些耀眼,配上無夜的面容,一時間竟然讓月雲誤認他才是今天的新娘子,自己只是個辦禮的花童罷了。

  長的這樣好看的男子,若是真的生成了女人,恐怕這六國都得滅了吧?就像那個禍國殃民的蘇妲己,還有烽火戲諸侯的褒姒。看來無夜就算做了女人,也當不了好人。

  月雲心下暗想著時,司禮已經將金盆端到了二人面前,拿著一個月雲不知道是什麽的鏤空雕繪伏羲女媧圖的金球在盆中轉了轉,這才示意讓二人淨手。

  不就是洗個手?還真是費勁!不對!敬個神還要洗手!費勁!月雲站的有些腰酸,忍不住在心裡罵道,不過轉頭一看,無夜好像比自己還要不耐煩的樣子,不斷的抬頭看著天上的太陽。

  用專門的帕子講究的擦完了手,司禮將香遞到了二人手上。

  三尺長的高香啊!月雲兩手窩著香柄,計算著著香到底能燒到哪年哪月,興許自己肚子裡的小東西出生了還能看見。

  司禮獨自絮絮叨叨的讀了半天念白,月雲和無夜這才點了香,又三跪九叩完,一起朝著喜宴的大殿走去。

  寒風還是會透過喜服鑽進皮膚貼進骨頭裡,這樣下去,手指很快就會僵硬了。踩在紅毯上能隔絕地裡的寒氣,可這絲毫不能讓月雲感受到半分的溫暖。反之,無邊的的紅毯讓月雲條件反射的腿上一酸。

  一路上看著前方遙遠的路程,月雲不好開口,只能使勁使眼色向無夜抱怨著,無夜會意,悠悠的開了口。

  “王后身子不便,九馬二十人伴十八童的儀駕花車,迎王后 進喜殿。”

  原來早就準備好了?那不早說?白害自己走了這麽多步!

  月雲狠狠的蹬了一眼無夜,轉頭又樂呵呵的跟著無夜上了馬車。

  “你後悔嗎?”趁著此時無人,月雲輕輕開了口。

  “寶貝後悔嗎?”無夜今日的笑容格外明媚,好像所有的陽光,都是為他而生。

  後悔嗎?月雲不知道。

  “寶貝兒,夜明珠帶了嗎?”無夜忽然問到。

  月雲點了點頭,“飲完了合巹酒後,送給你,對嗎?我記得的。”

  無夜松了一口氣,眼角微微上挑,帶著笑意,“寶貝,你害怕了嗎?”

  月雲愣了片刻,“你不怕了嗎?”

  “忽然就不怕了。”

  “為什麽?”

  “寶貝兒今日,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美。”

  月雲低頭一笑,“天下美人無數,那還有你尋不到的?”

  無夜搖了搖頭,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寶貝兒說的美人,是用眼睛看的。我說的美人,是用這裡。”

  “我現在可讀不出你。”月雲低聲一笑。

  寒梅馥鬱,松竹萋萋,露珠玎泠。

  “你是真的很喜歡我,對不對?”

  “咳咳!”突如其來的咳嗽打回了無夜到了嘴邊的話語。

  月雲看著無夜,嘴角抿成了一個半彎不彎的弧度,“是你教我的,不是用眼睛看,要用心看。”

  無夜漫不經心的搖了搖頭,“你看錯了,還看出了什麽?”

  “還看出了,這句話,是在騙我。”

  “為什麽?”無夜笑的有些無力。

  “因為用心。”月雲看著花車上的百花,不知如此冬日,無夜究竟是用何種手段讓這些嬌嫩的鮮花如此怒放,始終不凋。

  不止鮮花,還有一整套吉服,全部都恰好的合適。

  月雲記得自己從來沒有告訴過無夜自己衣服和鞋子的尺寸。

  此時的恰好,便是當真的恰好。

  恰好的遇見,恰好的用了心,恰好的溫暖了一顆心,恰好的拯救了一顆心。

  恰好,強強聯手各取所需能成為正兒八經的理由。

  恰好,趕上了這樣一場大婚。

  浩浩蕩蕩的隊伍大半天才到了喜殿,月雲和無夜執著手下了馬車。

  天知道月雲現在沒有了內力,是多努力的直著腰板讓自己擺出儀態萬千的模樣走在無夜身邊。

  若是個身形猥瑣的老國主也就罷了,可身邊卻又偏偏是無夜這個令人羨慕的美男子,月雲要配得上他,只能在心裡叫苦不迭。

  行完了繁瑣的禮節,月雲總算是跟著無夜坐了下來,在大殿高位上俯視眾人的感覺,月雲也是頭一次嘗試的這樣淋漓盡致。不得不說,這種感覺很不錯。

  還差最後一個行酒禮。

  按理來說,現在應該在聽完司禮再囉囉嗦嗦的說完他的一大段詞後,月雲和無夜執手而起,喝下交杯的合巹酒,這就算是禮成了。

  無夜留了個心眼,提前就命人將月雲的合巹酒換成了清水。計劃趕不上變化,月雲又偷偷找人將酒換了回來。

  自己中毒都沒事,想來一杯酒也沒什麽大礙。畢竟是自己的大婚,月雲不想留下遺憾。

  金壺中的酒緩緩流出,月雲和無夜交纏住了胳膊。

  杯至唇邊,仰頭即飲。

  陽光透過門窗,打的殿內一片金碧輝煌,紅的喜氣洋洋,掀起來一片招搖的浪濤。大概此時,無一不會豔羨這對璧人的了。

  如此美景美人美食美酒,都在提醒著眾人,殿上的女子,究竟是怎樣的幸福。

  “且慢!”

  一聲清冷卻急切的男聲傳入了大殿。

  月雲回頭一眼,整個大殿好像沉入了一片霧靄。金色的桌椅擺設變為了寒冬中的殘枝枯葉,紅色的簾幔地毯變為了下仗三尺的積雪,彌漫著寒涼的氣息。

  耳邊靜的可怕。沒有了喧囂,樹定風止。

  一抹紅影沉霧而來,一步一步,踏著月雲剛剛的腳印,走到了殿前階下。

  是那個,月雲深深放在了心底的熟悉面容。

  是那個,月雲不曾有所感知的陌生氣息。

  是他。

  “姑娘好久不見,可還記得,我是誰?”

  久違的聲音重新想起。月雲雙腿有些發軟,大腦裡一片空白,渾身發冷,嗓子發澀,一時不能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做夢,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不記得”語氣有些哽咽,話卡在喉嚨裡,半天才能發出聲音。

  “一曲定情的白衣男子,許下死生不忘,姑娘當真要抹個通透?”

  發抖,不知為何會一直不爭氣的發抖。

  “昔日,我聽著如此感人肺腑的說詞。今日,我依舊聽見了這句動人心弦的說詞。”

  “如今,撫雲不是那個撫雲,而水雲,早已變成了月雲。桃花不複,物是人非,誰還會記得?”

  大殿裡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發出多余的聲音打斷二人,包括,月雲身後有些默然的無夜。

  “夜幕深沉裡,熠熠生情的星,我記得。”

  “日出星落,世間一緣,不辜負便好,難得一生。雲聚雲散,總該戒了無畏的傷感。”

  眼中的霧靄漸漸退去,紅衣男子獨自站在殿下,顯得有些單薄。

  “既然戒不掉,那就就此沉淪,一生無悔。”

  “人總是這樣,會對失去的東西,開始懷念著迷。”

  向來如此,漫漫長生總是諸多無奈。所有的生離,皆因放棄。若有放棄,便有遺憾惋惜。所以,世間才總會有意難平。

  “正是不願失去,才會不問千山萬水,不問前路沉塵。”

  “那日有人以六鈴重擊,教會了我世間一切所愛鍾意等事,凡有當合和必將疏離。月雲一生不敢忘懷。”

  聲音在大殿敲碰回蕩,濺起那麽多顆心裡的層層波瀾。

  無夜的手指突然動了動,這一刻,他突然希望她對自己回眸,他想緊緊抱住身前的女子,哪怕一切付諸東流,亦無怨無悔。

  可他,又盼著她坦然離開,此去一別,再不回頭。

  情和理就像兩條惡龍,一水一火爭鬥不休,水火交融間生出了滿天溫霧,悶的無夜一絲一毫的氣都透不過來。一座大山從天而降,壓的無夜的雙肩生疼。

  無夜的希望成了真。

  月雲回頭了。

  回頭驀的看著無夜。

  回眸一笑,寒冬冰雪消齏,暖意盎然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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