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艾迪娜將目光緩緩的投到了背身正看著紅妝的無夜的背影上,“城主.”
無夜沒有回頭,準確的說,無夜壓根不願意讓一個沾著血汙瀕臨死亡的女人,汙了自己的眼睛。
“恰莎姐姐.你.你扶扶我過去”似乎回光返照快要過勁了,艾迪娜越來越無力,“我想.再看看他”
恰莎早已淚如泉湧泣不成聲,顫抖的抱著艾迪娜到了無夜身後一步的位置。
“城主.”
低沙微弱的聲音剛剛傳出,無夜毫不猶豫的朝著紅妝的方向走去,步伐很輕很快,甚至連腳印都沒有留下。
他是在嫌自己髒。不願意汙了眼睛。艾迪娜一下子就明白了。
這個彌留之際,艾迪娜當然已經想不起來,那個欺騙他傷害他的紅妝,此時比自己髒了不止一百倍。
艾迪娜嘴唇微微翕動,想要告訴無夜,她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違逆他了。
沒辦法了。已經說不出來了。
恰莎隻覺的,原先抱著的那個嬌小的身軀,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溫度還沒有散去,可是這具軀體,卻再也不會動了。
那年初見,沒有香花微雨,只有天明風清,那個帶著笑的少年,萬分好看。
也許是自己的報應吧。艾迪娜最後一刻,隻想到了報應二字。
背叛了對自己真心真意的姐姐們,背叛了一直信任整個著自己的公子和盟主,背叛了教自己武功,將自己養大的終欽門。最後,還背叛了自己最愛的人。
是自己錯了。這是報應。
城主並沒有做錯。只希望老天爺,不要為他加一份業障。無夜,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艾迪娜死了。終欽門那個埋藏多年的內奸終於被抓出來了。
很奇怪,為什麽,好像並沒有一個人是開心的。
“盟主!”汀泠忽然飛到了回廊外,“盟主!千秋歲的人打進來了!”
撫雲一點反應也沒有。沒有回答,一動不動。
撫雲沒有反應,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有反應。
直到,那個和之前的紅妝幾乎一模一樣雙眼血紅的重緣,從撫雲懷裡報出紅妝時,簡和其它姑娘才發現,撫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昏了過去。
沒有費什麽功法,重緣就這樣抱著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紅妝離開了仙逸谷。
這一次,又沒有保護好她。
那些走的慢的門派,自然不會放過重緣。
然而,重緣已經看不見其它人了。千秋歲的殺手自然不是吃白飯的。
兵器乒乒乓乓的響著,重緣能感覺到身上時不時傳來的疼痛。
那是難躲的暗箭,只可惜,重緣現在隻想快一點,再快一點,帶著紅妝回去。
她要死了。
重緣殺過很多的人,若是連是不是快死了都感覺不到,也配不上自己手上這麽多條人命了。
快到千秋歲了。
後背一陣刺痛,重緣本能的吐出了一口鮮血。
重緣想幫本來就禁閉著雙眼的紅妝捂住眼睛。若她突然睜眼,重緣不想她看見混亂的廝殺,也不想紅妝看見自己嘴角的鮮血。
可是抱著她,騰不出手。那就只能再快一點,回了千秋歲就好了。什麽都過去了。
事實難料,在重緣最後一步就要踏進千秋歲的大門時,一箭射了過來,正中重緣的右膝。
“噗通!”
一下子,重緣,連同著重緣懷裡的紅妝一同失去重力摔在了地上。
“啪!”
好像什麽東西被摔碎了。
一股幽香撲鼻而來。
已經進了千秋歲,已經安全了。
救不了她了.重緣試了試,真的沒力氣睜開眼睛了。
沒事了.
若她要死,自己陪著,她也不用再害怕了。
重緣不知道已經受了多少傷了,已經安全了,那麽,執著的意念也就無法再支持住透支的身體了,昏過去,本就是很久之前就該發生的事情了。
好香啊.是她的香味嗎?
沒有來得及多想,世界已經變得一片黑暗。
終欽門冰窟
“盟主.您終於醒了!你嚇死我們了!”汀泠大大咧咧的怎呼讓恰莎猛地一驚,忽然想起來了那個曾經也是這樣不管不顧的小妹妹。
還以為,是她回來了.
“你啊!盟主剛醒,你就不能小聲一點?”雪蓮女搖了搖頭,走到了床邊拍了拍恰莎的肩膀。
“盟主醒了,我激動嘛!”汀泠滿不在乎的給雪蓮女讓了位置,自己退到了後面。
“你就不能像你的名號一樣清冷一點嗎?”簡打趣的開了口。
“我怎麽了?我哪裡就不符合自己的名號了!”汀泠不服氣的回著。
“看來,他們是在你不說話的時候起的名號。”雪蓮女無奈的回著,轉而看向了睜開眼睛的撫雲,“盟主,您看看哪裡不舒服?白骨神醫來看過了,說您身上是無礙的,也不知道為何就昏過去了。”
不知道嗎?撫雲緩緩伸出了手舉到了眼前,在指尖定住了自己的目光。
“那雙手,我曾經牽過。”
“啊?”幾個姑娘聽著撫雲著冷不丁的一句話,都沒有反應過來。
也許只有恰莎是能明白的,只可惜,現在的恰莎,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早就出了神。
“大司命”撫雲開了口,“她在哪?”
“她”簡有些為難的看著撫雲,“大司命被千秋歲救走了。”
救走了?
救走了又要什麽用?救走了,也醫不好了。
心裡再一次傳來說不出的痛。
“我不明白。”撫雲打破了寧靜,沒有看向那些擔憂的眼睛,撫雲閉上了雙眼。
“不是說,不得到,就不會失去嗎?”撫雲終於問出了口,“為什麽。”
幾個姑娘面面相覷,一個都不敢接話。
“我忘了什麽?”
再一次的奪命發問,讓氣氛一度降到了冰點。
“我是愛她的,是嗎?”
再沉默下去,恐怕就要一發不可收拾了。雪蓮女狠下了心,小聲開了口,“不是的盟主,您以前沒有”
“可我現在.”撫雲似乎根本不是在索要答案,“愛上她了。”
身體的本能是不會騙人的。包括那顆不受控制的心。
哪怕她是個女魔頭,哪怕他是個瘋子。
淡淡的風卷起了輕飄飄的窗紗,冰窟裡向來清冷,今日,明明還有風透進來,卻好像有些發悶,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我曾經,是什麽樣子?”撫雲又開了口。
今天,撫雲的話格外的多,好像有許多的問題,憋了太久,非得一次性問明白才肯罷休。
“盟主,您.”簡歎了口氣,“您別想太多了。您曾經最是灑脫的,如今,何苦自己受累。”
灑脫?的確。撫雲知道,自己的性格,自然會灑脫。至少,自己醒來後從來也沒有糾結過為何自己會失去記憶,又究竟,都忘記了些什麽。
“盟主!”雪蓮女眉頭緊縮,忽然忍不住開了口,“您以前,愛一人愛到了瘋魔!”
汀泠一聽,嚇了一大跳,急忙從後面戳了戳雪蓮女的後背,雪蓮女卻依舊不管不顧的開了口,“為了她,您一次次不顧性命。最終,為了替她多續一兩年的壽命,不惜將自己的藥換給了她,這才會失去記憶!”
話音剛落,雪蓮女才發現自己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手指甲已經因為攥拳攥的太緊,深深扎進了掌心的肉裡。
不顧性命嗎?撫雲忽然淺淺的笑了。
如何不顧性命,比她還甚嗎?
用記憶換了她一兩年壽命,又親手斷了她這條命嗎?
“是她嗎?”撫雲本著最後一絲希望開了口。這一刻,是多麽希望她們並不是一個人。那個自己刻骨銘心的愛人,並沒有死。她還有一兩年的壽命,能等著自己去尋找,能等著自己找到機會,再為她續一次命。
“盟主.節哀。”
“節哀?”
“盟主.您昏迷了三天了!”汀泠實在看不下去了,搶著開了口,“大祭司當日那個樣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她還能再撐多久!恐怕現在.”
“汀泠!”簡忽然厲聲打斷到,不讓汀泠再說下去。人都已經沒了,何苦要用這樣的方式,讓盟主白白傷心。
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從頭到尾,從第一次開口到現在,撫雲始終是無比平靜的,沒有一次的意外,一切早已了然於心的模樣。就好像黎明時的海灘,不急不躁,雲淡風輕。
撫雲看著掌心的那個不和諧的雲字,終於明白了。
她原來,是叫雲的。
是自己最喜愛的雲。
刻在手上,恐怕就是會怕自己忘記吧。
可惜,終究是忘記了。終究,是自己,負了自己最愛的人。
撫雲淡淡的離開了床,走到了書桌前。
簡立馬明白了撫雲的意思,伶俐的將這段時間的堆積的卷宗替撫雲碼好,整整齊齊的擺在了桌上。
過去,已經不重要了。
自己再一次愛上了那抓不住的浮雲,這是命中注定好了的。
雲是不會散的。
即便是萬裡無雲,只要曾經出想過,就永遠會浮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