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都不在乎是嗎?”紅妝看著地上支離破碎的白玉畫盤忽然笑了。
內力帶出的風還在蕩漾,燭火一時間簌簌搖曳,照的紅白兩色忽明忽暗,陰風陣陣。
“嘩!”
沒有人能想到,紅妝暴風疾雨般摸出了自己的銀針,毫不猶豫的在自己胳膊上深深拉出了一條將近一掌長的口子。
鮮血一下子湧了出來,銀針入肉三寸,對於如今身上幾乎沒什麽肉了的紅妝來說,似乎已經是刺骨而過了。
“不說話是嗎?什麽都不在乎是嗎?”紅妝就任那鮮血肆意淌出,嘀嗒嘀嗒的落在柔軟的白狐毯上。
“意難平!我才不要什麽意難平!再難都要平!”紅妝死死盯著撫雲,“就算是魚死網破,我也要一輩子做你忘不了的那個人!”
“武林盟主是嗎?正人君子是嗎?”紅妝冷笑容一聲,“你一天不說,我就在自己身上劃一道口子,我倒要看看,你救,還是不救!”
重緣沒有再來。的確,紅妝不意外。龍英帶著裕馳族設下了結界,想來,重緣也進不來了。
太困了,頭痛欲裂,渾身都很痛,痛的剛剛受的傷都沒有感覺了。
不知道是太困了,還是昏迷,反正紅妝就那樣閉著眼睛倒了下去,人事不知。
三日後,終欽門後山。
“你們,誰見到盟主了嗎?”恰莎神不守舍的跑到了雪蓮女面前。
“盟主?這幾天都沒見了啊?怎麽了?”
“盟主不見了。”恰莎有些無助的開了口。
“不見了?怎麽會呢?”雪蓮女想了想,“是不是自己又出去了?”
“不是啊!”恰莎跌坐在了地上,“我和簡全都找過了,全都沒有!”
“是不是出谷了?”
“輪椅.輪椅還在啊!”
“放心吧,盟主不會有事的。”雪蓮女安慰的搖了搖頭,“輪椅在,想來就更不會有事了。花神島的時候盟主的腿就已經能站起來了,只不過還是需要養著。從瀾襄國回來後就已經徹底沒事了,前幾日輕功都恢復了不少。想來,是自己出谷了,我讓她們都去找找。”
“可是.”恰莎還是說不出的有些擔憂,“我覺得不是啊!簡說,最後一次見盟主,盟主和清水司大司命在一起.”
“大司命啊!”雪蓮女笑了出來,“那就更不用擔心了啊,盟主現在武功一點點恢復了,大司命現在武功盡失,連隻雞都不一定能抓住,還能拿盟主怎麽樣呢?”
看著恰莎還是失魂落魄的樣子,雪蓮女又笑著開了口,“放心吧,盟主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會有事的。再說了,誰還能進終欽門傷盟主呢?”
“我們.要不我去清水司問問吧還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你又忘了上次?”雪蓮女突然收起了笑容,“盟主上次說什麽來著?”
不能出現在她的面前,恰莎當然不會忘記。言下之意,就是不讓百花夭再和她有任何來往。盟主想要保護她,恰莎一直都知道。
“你的意思是盟主在.”恰莎大概猜出來了雪蓮女的想法。
“還能在哪裡呢?”雪蓮女歎了一口氣,“這沒了記憶,又是如此。盟主的意思,誰能攔得住呢?”
“你原來可不是這樣想的!”恰莎站起了身,轉身坐在了雪蓮女面前的桌子上,背對著雪蓮女,不讓雪蓮女看見自己的表情。
“原來,大司命不是這樣的人。”雪蓮女默默的移開了恰莎旁邊的硯台,“現在她武功盡失,又沒了記憶”
“是!但是.”
“但是,你能攔住盟主嗎?”雪蓮女何嘗不是沒得選擇,只是這種東西,從來也不是她們能決定的。
當然,還有一個理由。
如果盟主依舊沒有和紅妝在一起,公子,該當如何?也許時間久了,公子放下了,總歸是會回來的。
既然已經塵埃落定,又何苦,再一波三折。
“你吃一點,好不好?”紅妝端著飯菜,趴在三天沒吃東西的撫雲面前軟軟的勸著。
“你別不吃東西啊!”紅妝無措的看著撫雲,“你不喜歡吃,我去換別的來,好不好!你吃一點嘛!我求你了!”
撫雲忽然抬眸對上了紅妝的眼睛,那樣的束手無策,那樣的委屈可憐。
其實不是現在,那日紅妝起來後撫雲就發現了。紅妝的精神,有些不正常。
她會做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好像不受控制,又好像是故意而為。她好像完全不會感覺到痛,偏激敏感,轉而卻又變得沒有任何安全感,楚楚可憐。
“你吃一點好不好!”紅妝見撫雲睜開了眼睛,一下子感覺好像抓住了希望,“求你了,你吃一點,你不吃會死的!”
怕自己死嗎?撫雲慢慢滑下視線,目光落在了鎖骨上那道傷口上。
她自己都不怕死,撫雲移開了視線。三道傷口,一道在手臂,一道在大腿,一道從鎖骨連到胸前,一道比一道重,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好起來。
紅妝很快就察覺到了撫雲在看自己的傷口,“我不劃了!你吃飯,你吃飯我就不劃了好不好!”
緩緩的抬起了手,撫雲拿起了食盒裡的饅頭,掰了一塊放進了嘴裡。
吃了!他吃了!紅妝突然笑了,笑的好像吃到了糖果的孩子,陽光燦爛,天真無邪。
她笑了?撫雲淡淡的吃著,沒有再看紅妝,轉而將視線投到了窗外。
光鎖門有什麽用呢?窗子還開著,撫雲也不知道該說紅妝是傻,還是真的不擔心。
窗外?紅妝順著撫雲的目光看去,忽然眸子一凝,臉上一瞬間變得陰冷,“你看外面!你看外面做什麽!你是不是想出去!”
“咚!”鬼袖綾飛出,重重的打上了那無辜的窗杦。
“你要出去!你為什麽要出去!”
又來了。撫雲在心中無聲的歎了口氣,默默的放下了手上的半個饅頭。
他又不吃了?紅妝一下子就好像一個做錯事了的小貓一樣,眼框一下子就紅了起來,“你吃!對不起!對不起!”
委屈,誰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委屈,眼淚多一秒都憋不住了,紅妝就那樣抱著腿,將頭深深的埋進了臂彎中。
“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話音因為抽泣別的有些難以識別,“不要走我求你了我不能沒有你”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離開!”
“啊!”刺耳的尖叫,好像是正被驅魔人迫害的在魂飛魄散的千年厲鬼。
紅妝揮舞著手中的鬼袖綾不知什麽時候忽然卷起了內力,在撫雲的白衣上重重落了下來,一改剛剛楚楚可憐,猙獰的面容,身上又因為發力又開始冒血的傷痕,活脫脫像剛剛從十八層地獄逃出一般。
撫雲依舊從從前那般從容不迫,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鬼袖綾打在身上,只是劃破了放在膝上的手指罷了。
她的內力不穩,時靈時不靈,撫雲現在知道了。
“你流血了!”紅妝一下子慌了神,好像剛剛那個凶神惡煞的始作俑者不是她一般,一把抓住了撫雲被劃破了手指的手。
忽然觸碰到紅妝冰涼的雙手,撫雲渾身忽然一僵,居然條件反射的握住了紅妝冰涼的指尖。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本能?撫雲愣住了。撫雲知道,從來都不喜歡人靠近的自己,是不可能會有這樣的自然反應的。
紅妝只顧著看著撫雲的指尖,皮都被鬼袖綾翻開了,還在不停的流血。幾乎毫不猶豫,那隻手中已經被紅妝含在了紅唇中。
這麽小的傷,有什麽好在意的?撫雲看著紅妝,紅唇很軟,輕輕的吮吸著,一點點的將那微不足道的疼痛全部帶走了。
感覺到血不再流了,紅妝才放過了撫雲的手,鄭重其事的踉踉蹌蹌衝到了床頭的櫃子裡,叮鈴哐啷的不知在翻找著什麽。
很快,櫃子被弄的一片狼藉,紅妝又轉頭到了桌前的大立櫃裡如法炮製。
宛若蝗蟲過境一般,紅妝一個一個聚集點禍害過去,最後終於在床底下舒了口氣。
原來是在找傷藥和紗布。
撫雲看著紅妝冒冒失失的拿著傷藥和紗布給自己嚴肅認真的包扎著,險些笑了出來。
她真的是個瘋子嗎?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雖然紅妝現在是這樣樣子,不過,以她的精神,並不能排出她下一次再突然做出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比方說,砍下撫雲的腦袋。如果房間裡真的有斧子的話,這是一個發生的可能性非常大的一件事情,撫雲比誰都明白。
“好啦!”紅妝心滿意足的看著被自己纏的大大的紗布,上面還系了一個可愛的小花結。
“這樣就不會痛了吧?”
確實是不會痛了,除了行動不便以外,也不知道本來不嚴重的傷口,被這樣捂著會不會反而變得嚴重起來。
“我好困啊.”紅妝面對面的撫雲坐在白狐毯上,上身趴在椅子上,“你別走我睡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