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我有多擔心？”楊炎責備道，他是很少責備誰的，除非真的被氣到了。

  翠翠的手被握得很疼，忍不住吃痛了一聲，咬牙道：“你弄疼我了。”

  楊炎這才恍然驚覺，連忙把手松開，捧起她的手，心裡一陣憐惜。

  “還疼嗎？”

  “不疼了。”翠翠笑著搖搖頭，視線定在他臉上，“你呢？還氣我嗎？”

  楊炎當即又故作不悅，哼道：“氣，怎麽不氣？你有什麽事也不來找我求助，就會藏在心裡，自己承擔，完全把我當個外人，你都快氣死了！”

  “我沒把你當外人啊，你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了，”翠翠真誠而急切地說道，“你跟叔叔嬸嬸都是我最親的人。”

  “既如此，以後不準再什麽事都瞞著我，遇到難事，必須首先來跟我說，別讓我懸心，記住沒？”楊炎一臉嚴肅，緊盯著她道，“翠翠，我的心意，你是明白的，我希望我可以是那個保護你，能令你托付的人。”

  聞言，翠翠忍不住鼻子一酸，紅了眼眶，想她一介孤女，原本會無依無靠，難以生存，但她卻有楊家人把她護著，視她為家人，沒有半分看清，她真是世上最幸運的人了。

  “好，我以後什麽都跟你說，這樣行了吧？”

  楊炎這才滿意，點頭笑了。

  “好了，咱們回家吧。”

  兩人回到家裡，父母已經在屋裡廳堂裡坐著等了將近一炷香時間。

  見顧知夏走過來，翠翠趕忙甩開楊炎的手，還下意識往旁邊挪開了兩步，乾笑道：“嬸嬸。”

  顧知夏先打量她兩眼，而後瞥向一旁站得筆直的楊炎，見他手裡捧著一盆衣服，袖子撈了起來，十足一副跟人乾過架的模樣，肅然問：“做什麽去了？讓你去找翠翠，你們倆怎麽這麽晚才回？”

  “我們……”翠翠囁嚅著，眼神躲來躲去，不知如何作答。

  她可不想把張彪事情說出來，徒惹兩位長輩擔憂。

  楊炎趕緊說道：“方才翠翠在半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扭到腳了，所以洗好的衣服都掉在地上弄髒了，我趕過去的時候，她疼得走不動路，我只有扶著她在路邊坐了一陣子，等她感覺好些了才回來，這才回來晚了。”

  “扭到腳了？”顧知夏微微變色，擔憂地問道：“嚴不嚴重？要不要讓村裡的大夫來看看？”

  “不嚴重，現在已經不怎麽疼，明天應該就能好。”翠翠慌忙擺手，“嬸嬸不必為我擔心，我沒事。”

  “不嚴重就好。”顧知夏點點頭，瞪著楊炎道：“還不快扶翠翠進來？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

  楊炎吐了吐舌頭，把木盆放下，過去攙扶翠翠，笑著在她耳邊道：“看，還是我機靈吧？要不是我幫你，你就露餡了。”

  “是是是，你最厲害了。”翠翠哭笑不得。

  這人很多時候真就個小孩子一樣。

  楊炎偏偏還非常不要臉地說：“知道我厲害，以後有什麽事就來跟我說，我都能幫你解決。”

  “我知道了，還說。”

  進了屋，回到後院臥房，翠翠總算不用再裝瘸，活潑地蹦了兩下，然後轉身轟楊炎走。

  “快點出去，我要睡覺了。”

  “這麽早就睡？晚飯不吃了？”

  被嚇了這麽一大跳，楊瀾哪裡還吃得下飯？想起張彪那副嘴臉，她到現在都還心有余悸，現在隻想躺在床上，好好地給自己壓壓驚。

  “我沒胃口，你幫我跟叔叔嬸嬸說一聲吧，就說我累了，先睡下了。”

  楊炎也知她是受了驚嚇的緣故，便不勉強了，轉身準備出門，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回頭道：“對了，那張彪既已盯上你，肯定不會就此罷休，這幾日你最好不要出門，免得再遇到他，要是我不能及時趕到的話，你就慘了。”

  翠翠覺得，他說得也很有道理，遂頷首答應。

  “好。”

  “那你好好休息，明天見。”

  自後院出來，楊炎默默歎了口氣，不禁心想，假如父親還是丞相的話，像張彪這樣的人渣，想怎麽懲治都行，何須像如今這般忍氣吞聲？

  唉，可惜……

  用過晚飯後，顧知夏一個人坐在窗前，望著蒼茫的夜空發呆。

  因為走神太遠，涼風吹來也沒感覺，楊志安拿了外衣給她披上，從後面將她圈入懷中，柔聲道：“又在想瀾兒了？”

  感受到身後的暖意，顧知夏回過神來，微微向後靠過去，側頭道：“是啊，那丫頭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這麽長時間一點音信都沒有，還不知道給家裡來封信，報個平安，真是叫人擔心。”

  “下次她回來，一定要狠狠地教訓一頓，把她關個幾年，哪裡也不準她去，否則總是不長記性。”

  楊志安笑了笑，說：“也不用罰得這麽狠，那丫頭行事風格雖然風風火火的，但自己心裡有數，想來只是沒辦法寫信送來，這才沒有寫，等她自己的事情解決，一定會回來向你請罪的。”

  “你就會幫著她說話，從小到大，就是你把她慣壞了。”顧知夏斜眼看他，嗔怒道。

  “怎麽是我慣壞她呢？你這個當娘的，不是比我更慣她？”楊志安笑得很無奈，“那孩子的性情，分明就是隨了你。”

  兩人左一句右一句地聊著，都避開那個讓他們不敢去想的可能性。

  那就是，楊瀾之所以這麽久沒消息，是因為她早已不在人世。

  這個想法兩人心裡都有過，但也都一次又一次地被他們自己否認，隻字不提。

  翠翠生怕再遇上張彪，所以特意在家裡躲了小半個月，但她畢竟是活生生的人，需要做事，不可能一直不出門，在躲了這麽長時間後，懷著忐忑的心情，還是踏出了大門。

  她特意選在大白天，村裡人都外出勞作的時候出去，並帶了把防身用的匕首，揣在腰上。

  雖然她不會用，但關鍵時候拿出來，嚇唬嚇唬對方也是有用的吧？
  翠翠捧了一堆衣裳，又來到平時常來的溪邊。

  心一直提著，不知不覺加快了手裡的動作，隻想著趕緊洗完，盡快回去。

  然而剛洗到一半，後面就傳來一道粗獷的嗓音：“翠翠姑娘，洗衣服呢？”

  翠翠嚇得一抖，衣服都掉進了溪澗裡。

  不等她伸手去撈，張彪就率先跳了下去，激起一灘水花，打濕了翠翠的衣裳和頭髮。

  張彪把衣服撈起來，遞過去：“這種事哪裡用得著姑娘親自動手，自然是該由我這樣的粗人來做。”

  翠翠飛快地接了衣服，扔進木盆裡端起就要走。

  “翠翠！”張彪立即追上來，將她拉住，“我幫你撿了衣服，你連句謝謝也不說就走，是不是不太禮貌呢？”

  “放開我。”翠翠憤怒地瞪著他，用力將手抽離。

  “好，我放。”張彪松了手，目光卻片刻也不離眼前的人，她臉蛋紅透了，面上布滿驚慌之色，胸前的衣襟被水打濕，紅色的裡衣若隱若現，頭髮也是濕的，一條條粘在臉頰上，像極了一隻受驚無助的小兔子，急需要人上前疼愛一番。

  “這村裡的姑娘，沒一個及得上你這麽機靈的，爺真是眼瞎了，這麽久才注意到你。”

  說著，又要伸手去動她。

  翠翠扔了木盆，連忙後退，慌亂間拔出腰間匕首，警告道：“別過來，否則我不客氣了！”

  張彪沒想到這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還有這麽潑辣的一面，登時又驚又喜，越發興奮了。

  “你敢拿它對我怎麽樣嗎？看你的樣子，應該除了切菜之外，都沒用過刀吧？你敢拿它刺我？”

  “我，”翠翠緊了緊手掌，後背連連冒冷汗，舌頭打結，說話也不利索了，“我會用的，你別過來，否則見了血後悔也來不及。”

  “哈哈哈……”張彪突然大笑，覺得這小姑娘不僅有潑辣一面，還天真得可愛，“就憑你能傷我？莫說是你了，就是再來兩個你，也不是我的對手，我勸你還是盡早從了我，否則吃虧的還是你。”

  翠翠手一抖，面色陡然轉白。

  是啊，不說別的，就憑張彪這足有自己兩個這麽大的個頭，她就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想到這裡，四肢就開始發軟，匕首哐當一聲，掉落在地面。

  這下張彪更是沒了忌憚，直接走上去，伸手扣住翠翠的纖腰，欺身過去。

  翠翠一邊大喊一邊掙扎，淚水奪眶而出，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如此，她就是在家裡悶死，也不出來露面。

  眼下後悔卻是晚了。

  “你別過來，放開我，救命啊……”

  張彪恍若未聞，一雙大手在她身上遊走，眼看就要伸向前襟。

  又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是楊炎及時趕到了。

  他見翠翠被欺負，氣得兩眼冒火，直接衝過去，一把扯開張彪，揮出拳頭就把人一頓好打。

  他下手極狠，張彪這麽大個子的人，竟然幾拳就被打趴在地上，疼得蜷縮起來，嗷嗷直叫。

  “姓張的！上次我就警告過你，今日你還敢再犯？我非得打死你不可！”

  “楊炎！”翠翠慌忙把他拉住，“不能殺他，殺人是要坐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