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炎心頭一緊，忙看了身前的翠翠一眼，一個勁衝楊瀾使眼色。

  他想去從軍，是全家人都知道的事，爹娘以他年紀還小為由，暫時不準他去，翠翠則是直接不許他去，甚至不樂意聽到他言從軍之事。

  由於每回提起，翠翠都會生好幾天的氣，楊炎就不敢再在她面前說起，生怕惹了她。

  此刻讓她得知撮合李亮和姐姐是為從軍鋪路，還了得麽？

  楊瀾領會到了楊炎的意思，卻偏偏裝傻充愣：“你眼睛壞掉啦？幹嘛一直衝我眨眼睛？有問題就去醫治！”

  死小子，誰讓坑我？我也讓你不好過！

  翠翠轉過頭去，面色陰沉地看了楊炎一眼，氣得脖子都紅了，直接扭頭就走。

  “哎，翠翠！”楊炎瞪了楊瀾一下，趕忙追去，“你聽我解釋。”

  見他火急火燎地跑遠，楊瀾露出一絲快意的笑，而後又倏地歎出一口氣，回頭望了那酒樓一眼，邁步離去。

  翠翠雖然是小跑著走的，但相比起楊炎的步伐，還是慢了許多，很快就被追上。

  “翠翠，你生氣了？”

  “沒有。”

  “扳著個臉，眼睛都要冒火了，還說沒有？”

  翠翠剜了楊炎一眼，再加快步伐，但再快哪裡夠楊炎快？不一會兒就又被趕上，手臂還被一隻爪子拽住，掙脫不得。

  “放開我！大街上的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你不停下來跟我把話說清楚，我就不放。”楊炎臉皮厚，壓根就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妥，笑得那叫一個燦爛。

  翠翠瞄了瞄過往的人，隻好停下腳步，轉進路邊的巷子裡。

  “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我姐的話你別當真，她瞎說的，”楊炎賠著笑狡辯，“我沒想去從軍，至少現在還沒這想法，真的。”

  “騙人！”翠翠冷冷地看著他，“瞧你這慌慌張張的樣兒，一看就知道在心虛，你根本就從未打消過去上戰場的念頭！”

  楊炎張開嘴，本欲再反駁，可猶豫了一下，又覺得沒有再狡辯的意義。

  “好吧，實話說，上戰場保家衛國，是我一直以來的抱負，從我決定學武那天開始，這個想法就在心底扎了根，再也拔不出來了。”

  “不管爹娘是否同意，你是否支持，我都不會改變心意，總有一天，我要去做一名軍人，像李大哥那樣，馳騁疆場，護國衛民，然後成為一代名將，光耀門楣。”

  他的話鏗鏘有力，語氣堅定，仿佛沒有什麽能左右他的決定。

  翠翠見他一臉向往，眼神堅毅，心內確實被震撼了。

  可對她來說，什麽抱負理想，光耀門楣，都不如楊炎的命重要。

  “楊家已經是整個大榮最風光的家族，還需要你去怎麽光耀？你消停點吧。”

  楊炎皺眉道：“楊家目前的榮耀，是我爹掙的，與我沒有一錢關系，我必須通過自己的努力，證明自己的價值，況且，若不一代接一代地奮鬥，沒有哪個家族的榮耀是能永久維持的，我不能讓我爹創下的家業，在我手裡衰敗下去。”

  “你說的未免太誇張了點吧，我才不信。”翠翠低下頭，不敢看他。

  楊炎以為她瞧不起自己，不信他有那樣的能力，不禁滿心失望。

  “在你眼中，我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官二代，是不是？”

  這話問得翠翠心頭一沉，楊炎從未用這種語氣跟她說過話。

  “當然不是，我是不希望你到了戰場，每天都要為你擔驚受怕，沙場刀劍無眼，時刻都有危險，你難道不明白嗎？”

  原來如此……楊炎的臉色瞬間又由陰轉晴，笑容布了滿面。

  “你是擔心我啊？為什麽不直說呢？”

  “誰擔心你？”方才才出口的話，翠翠立即又不認了，傲嬌地轉過身，走出巷子。

  楊炎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後，嘴角瘋狂上揚，“你就是擔心我，還死不承認，哼哼。”

  “閉嘴！”翠翠狠狠地橫了他一眼，警告他不準再開口。

  “閉嘴就閉嘴，嘿嘿。”楊炎笑眯眯的，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走了好長一段路，兩人一前一後，都沒有跟彼此說話，本來並沒什麽，但前面一人臉是黑的，後面那個卻笑得合攏嘴，滿面幸福的模樣，看上去就不太和諧了，於是成功惹得過往行人側目。

  翠翠終於忍無可忍，停步道：“你能不能別再跟在我後面？”

  楊炎嘻嘻笑道：“你還在生氣，又不準我跟你並肩而行，我不走後面走哪裡？”

  “走那邊去，別跟我走一條道。”翠翠指了指街的另一邊。

  “好嘞。”楊炎十分聽話地蹦躂過去了，出奇地好說話。

  就這樣，一人一邊，走回了丞相府去。

  到得大門口，楊炎突然拉住翠翠，低聲道：“即使我有一天真上了戰場，也一定會活著回來見你，相信我。”

  翠翠抬頭看過去，鼻子有點酸，她並非不講道理之人，沒想做他實現抱負道路上的攔路石，只是楊炎說得再肯定，也未必就能真的做到，要知道世事本無常。

  “好，我信你。”

  既然楊炎都明確說了，不會因任何人改變從軍的主意，那麽，她再反對也沒有意義，還不如轉而給他支持與鼓舞，說不定，他將來真能長成一代名將也未可知。

  自風錦酒樓出來後，楊瀾一個人又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了許久，直到日暮西沉之時，才回到府中。

  進後院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她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著，走過了自己的寢院也沒發覺，還是身後傳來一道喊聲才反應過來。

  “小姐？”丫鬟吃驚地看著她，“您這是要去哪兒？”

  楊瀾拍了拍腦袋，乾笑道：“走過頭了。”

  “夫人來了，您快進去吧。”

  “我娘？”楊瀾連忙打起精神，快步進門，到了院子裡，果然看見自家母親正坐在涼亭中喝茶。

  “娘，您怎麽過來了？有事嗎？”

  顧知夏擱下茶杯，上下端詳了她幾眼，說：“我倒是沒事，有事的是你吧？”

  “我？”楊瀾撇開視線，裝模作樣地也倒茶喝，“我能有什麽事？”

  “聽說，你今天跟李亮見過面了？”

  “我……”楊瀾頓了頓，答道：“是，在外面的時候，碰到了。”

  顧知夏也是在楊炎那裡聽說的，但並未問事情的來龍去脈，因為她覺得那小子說話誇張，往往信不得，直接來問楊瀾會更好。

  “你們都聊了些什麽，可否能跟娘透露一下呢？”

  楊瀾無奈道：“這有什麽好透露的？反正我們倆以後各自安好了就是。”

  “如此說來，你們是徹底不可能了？”顧知夏還歎了一口氣，頗為惋惜的樣子，楊瀾疑惑地看過去，笑了笑：“聽上去，您好像還挺舍不得？看來，現如今的李亮很合您的意啊？”

  “還行吧。”顧知夏不想說的是，她並非多中意李亮，只是這人知根知底的，又有上進心，前途光明，把女兒嫁給他，自己放心。

  如今可好，兩人分了，瀾兒這丫頭看男人的眼光顯然不太好，也不知將來會帶回個什麽樣的來呢，她愁啊，愁死了。

  “娘，過兩天我要離開帝都一段時間，念親就交給你們照顧了哈。”楊瀾忽然笑嘻嘻地湊過去，討好道。

  顧知夏蹙眉：“這才回來半個月，怎麽又要走？這回又是去辦什麽事啊？”

  “不是辦事，就是想出去浪跡天涯，等把心中積鬱都散盡了，便回來。”此去暗閣，還不知能不能回得來，加上暗閣是個殺手組織，流火身份不清白，楊瀾是萬萬不敢告訴父母實話的。

  唯有再一次跟他們撒謊，假如到時候能回來，那是再好不過，假如回不來，她事先寫好的訣別書信會有人送到帝都，這輩子她這個做女兒的不孝，下輩子再至父母膝下盡孝。

  顧知夏以為女兒是在為李亮而傷心，心想讓她出去散散心也好，總比每天在家裡愁眉苦臉的強。

  “那好吧，但你要記得照顧好自己，不論回不回家，都常寫信回來，好讓家裡人放心。”

  “記住了。”楊瀾鼻子酸酸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好在夜間看不清，沒被瞧出端倪，她撲進母親懷裡，撒嬌道：“娘，您真好。”

  離家的前一天，宮裡突然來人，把楊瀾叫進了宮裡。

  上回兩人分別時，鬧得很不愉快，而且還得知了一個驚天的秘密，以她和李珩的這個特殊關系，她也覺得見了面會很尷尬，故而楊瀾本來並不想去，但人家是皇帝，自己只是個大臣之女，哪有拒絕的權力？

  最終還是硬著頭皮來到皇宮，跟隨宮人走進慶雲殿。

  剛進門就聽見裡面傳來說笑聲。

  楊瀾不由暗驚，一時間還以為自己進錯了地方，要知道，她來過這裡數不清多少次了，每次來都是冷冷清清，可說是毫無人氣，此刻這個氛圍顯然不對勁。

  轉進內室，見一身皇袍的李珩正坐著與身側的女子閑談，而那女子端莊雍容，頭戴鳳冠，看來便是前不久才冊立的張皇后了。

  “臣女拜見皇上，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