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夏聽廖茵茵說這話，就能確定她與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了，登時激動不已，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一般，高興得不知說什麽好。

  “原來你真的是穿越過來的！”

  “是，我就是穿越來的，我在原來的那個世界出了車禍，醒來後就到寧國府了，”這些話，廖茵茵從來不敢跟其他人提起，現在總算能說說了，“我一直以為只有我這麽倒霉，穿到這麽個陌生的時空裡來，沒想到還有個人跟我同病相憐！”

  “您是什麽時候穿越來的？”

  “我來這裡已經有二十多年了。”顧知夏歎息一聲，“有時候我甚至都忘了自己是個穿越者這回事。”

  二十幾年，確實太久了。

  廖茵茵看著她，心想，也不知道二十幾年後的自己，能否像她一樣活得那麽恣意順心。

  兩人聊了許久，都是談一些穿越之前的事，直到很晚，顧知夏才意猶未盡地離開。

  之後沒多久，廖琳琳在圓音寺失身的事情不知怎的傳揚了出去，鬧得沸沸揚揚，整個帝都城的人都知道了。

  廖琳琳徹底身敗名裂，幾次尋死覓活，都被劉氏和下人攔下，整個寧國府雞犬不寧，寧國公顏面盡失，沒臉見人，好幾天都沒去上朝。

  “你覺得，那些謠言會是誰散播出去的？”顧知夏明知故問。

  楊炎答道：“除了廖三小姐，還能是誰？您明明知道，何故還要問我？”

  “我是想讓你看清楚，廖三小姐是個什麽樣的人，讓你對她的了解更加深入一點，免得將來後悔。”

  “後悔？後悔什麽？”

  顧知夏卻搖了搖頭，故作神秘道：“沒什麽。”

  “您最近怎麽怪怪的？”楊炎狐疑道，“那天晚上您去寧國府，究竟跟三小姐談了些什麽，那麽晚才回來？”

  “臭小子，老娘的事也是你能管的？”顧知夏二話不說，又是一掌拍在兒子腦袋上，扭頭就走。

  楊炎揉揉自己被打疼的腦袋，吃痛道：“怎麽還是這麽暴力？我究竟要挨打到什麽時候呢？”

  轉眼之間，又是春去秋來，很快秋又盡，步入寒冬，到了年底。

  這一年來，顧知夏跟廖茵茵往來得越來越頻繁，常常邀請她上門做客，還時不時一起外出遊玩閑逛，很多人都開始以為，丞相夫人這是相中了廖三小姐，想讓她嫁到相府來當兒媳。

  事實上，顧知夏也確有此意，且還特意問過廖茵茵。

  “茵茵啊，你覺得我家那傻小子怎麽樣？”

  “您說楊公子？”廖茵茵故作不懂，“不知您指的是哪個方面？”

  “人品樣貌才學等等多方面。”顧知夏也不打算拐彎抹角，問得比較直白，“總的一句話來說，就是假如讓你來選，是否願意選他當夫君？”

  “這……”廖茵茵也是沒料到她能問如此直接，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顧知夏蹙眉問：“怎麽，你對他沒這個意思？”

  “不，不是，我……”廖茵茵支吾了半天，紅著臉道：“楊公子很好，哪個姑娘嫁了他，必是一輩子的福氣，但他心裡還裝著翠翠姑娘，根本不會對其他人動心。”

  楊炎確實還沒忘了翠翠，這一點，顧知夏這個當娘的自然清楚，但是，他未必就沒對廖茵茵動心，只是不自知而已，她這個旁觀者，自然也清楚。

  不過，有些話還是不必說得太直白，說多了反而不好。

  “多給他一些時間，慢慢地，他總能放下過去，看到身邊人的好。”

  除夕這日，顧知夏考慮到廖茵茵家裡的那些糟心事，心想她留在那裡，必定過不成個好年，便盛情相邀，讓她過相府來過年。

  加上經過近一年的相處，府裡上上下下都很喜歡她，能有她一起守歲，必定也很開心。

  廖茵茵一開始並不想答應，但後來又讓廖琳琳攔住，被她壞了原本大好的心情，想著出去散散心也好，就出了門，往相府而來。

  相府在顧知夏的布置下，到處張燈結彩，充滿新年的喜慶氣氛。

  “你娘真是個會過日子的人，把府裡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一家人和樂融融。”廖茵茵忍不住在楊炎面前感歎，“真羨慕你有這麽好母親啊。”

  楊炎笑道：“別看我娘做事一把手，對人和善得很，要是發起脾氣來，也不是蓋的，動不動就給人一掌，一般人可遭不住。”

  這段時間常來，顧知夏教訓楊炎的場景，廖茵茵也不小心撞到過幾次，知道那是個怎樣的慘烈情景，忍不住發笑：“你就知足吧，你娘打你罵你，那是在乎你，換了別人，她才不會搭理呢。”

  “我的苦你不懂。”楊炎扯著嘴角笑，盡管嘴上表示嫌棄，實際也明白她說得對。

  正聊著，一小廝急匆匆跑了過來。

  “少爺，翠翠小姐回來了！”

  “翠翠？”楊炎轉頭望向大門的方向，果然見墨綠色的身影在兩個丫鬟的簇擁下徐徐走來。

  由於要照顧梁佑衡，翠翠基本上不能離開梁府半步，這一整年裡都在婆家，沒回來過，原以為這麽重要日子裡，她肯定會留在梁家，卻不料她竟回相府來了。

  這讓楊炎驚喜的同時，又不得不擔心，是不是梁家那邊出了什麽事。

  “翠翠，你怎麽回來了？不用留在那邊陪……陪他們嗎？”

  “本來是要的，不過夫君憐我太久沒回來，怕我想念娘家人，所以特意讓我來過除夕。”翠翠笑著答道。

  楊炎笑得有些苦澀：“他倒是體貼。”

  廖茵茵走過來，視線在翠翠微微隆起的腹部停留片刻，問道：“身孕有幾個月了？”

  “才四個月呢，”翠翠下意識地撫了撫肚子，莞爾而笑，“三小姐也在相府過年？”

  “夫人盛情，我也不好意思推拒，便厚著臉皮來了。”廖茵茵心想，早知道它回來，自己就不來了，隻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她就聞到了尷尬的氣息。

  顧知夏得知翠翠回來，十分歡喜，拉著她問在梁家有沒有受委屈，過得好不好，說了好久的話，直到天都黑了，晚宴上了桌，下人來喊吃年夜飯，這才止住話頭。

  坐在酒宴上，眾人滿面喜色，有說有笑，和諧融洽，似乎心情都不錯，唯有楊炎裝著心事，縱然臉上帶著笑意，眼底那點悲傷卻總也難以掩飾。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借口離席，一個人離開了花廳，去往外面。

  翠翠並非沒有注意到，但如今他們之間已走到這一步，不該再私下見面，她只能當作沒看見。

  沒多久，廖茵茵也借口出去，在後花園裡，看見楊炎頂著寒風站在梅花樹下，對著蒼茫的夜空發呆。

  “楊公子。”

  楊炎回過神來，轉頭看她：“你怎麽出來了？”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廖茵茵笑了笑，把方才出來時特意拿的鬥篷遞給他，“我看你在宴上隻喝了幾杯酒，沒怎麽吃東西，就知道你肯定是心情不好，所以出來看看。”

  “我沒事，”楊炎接了鬥篷，卻沒有披上，“只是出來透透氣而已，一會兒就回去。”

  廖茵茵看著他，歎道：“你我認識這麽久了，你的脾性我也有所了解，你有沒有事，我其實一眼就看得出來。”

  楊炎：“……”

  “你還在為翠翠嫁給他人的事傷心，尤其看到她懷有身孕，意識到與她再無可能，心裡便愈發難受悲痛，是不是？”

  “這與你無關。”

  廖茵茵知道他肯定不喜歡聽這些話，但該說的，還是要說。

  “確實與我無關，但作為朋友，我不希望看到你一直為情所困，這麽多年過去，翠翠姑娘已經快為人母，你也該放下了。”

  “有些事，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楊炎歎了口氣，惆悵道。

  他真的努力了，可每次一看到翠翠，那種痛苦又不甘心的感覺便翻湧而出。

  “翠翠姑娘如今過得很好，看到她這麽幸福，你難道不為她高興嗎？”

  “我……”楊炎微一猶豫，黯然道：“我當然想為她高興，可我這心，就是不受控制，每次想到從前我們相處的點點滴滴，再想到如今她與梁佑衡在一起，還有了他的孩子，我就痛苦不堪。”

  “這是很正常的，你不需要去克制這種感覺，換了是誰，看到心上人已與別人成家生子，都不會好受的。”廖茵茵並不想一味地勸說他放下或是忘記，因為那是不科學的。

  人有七情六欲，不是聖賢，要忘記舊情，是需要時間的，且每個人需要的時間都不同。

  “但不論最終與翠翠在一起的，是你還是別人，最重要的一點，永遠都是翠翠是否幸福，不是嗎？只要她過得順心快樂，誰陪著她度過余生，又有什麽關系？”

  這話，楊炎是認同的。

  他望著夜空沉思良久，不禁又歎了一口氣，嘴角卻漸漸露出一絲笑意。

  “你說的是，我不該只顧自己的心情，更應該多為翠翠設想，她過得幸福，比什麽都重要，而我，也有我自己的路要走，不該一味沉浸在過去，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