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
喧鬧的人流聲從樓下緩緩傳入二樓的窗口。
陸淮煜坐在臨窗的位置上,眸光有些出神地望著樓下的街道,茶水已經換了兩盞,眼瞧著日頭已經逐漸上了中天,他等的人,卻依舊沒來。
輕薄的唇瓣抿成一條弧線,自從太后賜婚後,他便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能和那女人好好談上一番,今日無論如何,都要把事情說清楚。
“叩叩叩……”
廂房外傳來敲門聲。
陸淮煜眸子一閃,捏著茶杯的手下意識一緊,沉聲道:“進來!”
房門被推開,陸淮煜眼底的眸光一寸寸暗了下去,看到來人,氣息瞬間冷了三分。
“怎麽是你?”
房外站著的,正是方琦。
“世子殿下見到我似乎很失望?”方琦面對陸淮煜時,倒是絲毫沒有畏懼之意。
他自來熟地在陸淮煜的對面坐下,朝著門口帶錯人正一臉驚恐的小二道:“小二,來壺你們這裡頂好的茶!”
閻王打架,小鬼遭殃。
那小二瞧著房中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連忙拔腿就跑去沏茶了。
陸淮煜可沒有忘記宴會上還有湖邊這方琦對洛雙宜幾次三番地刻意接近,自然給不了他什麽好臉色。
“本世子已經在此處約了人,方公子若是有閑情雅致品茶,隔壁的雅間倒是不錯。”
“瞧世子這話說的,莫不是連一個坐的地方都舍不得?”方琦裝作沒聽出陸淮煜言語之中趕人的意思,半分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洛大小姐今日不會來了!”方琦竟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突然出聲。
陸淮煜一震,猛地轉身看向他:“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方琦抬眸看向陸淮煜,一字一句認真道:“世子殿下,有些話,你我二人今日不如挑明了說吧,我喜歡洛大小姐,準備求娶她!”
兩人目光對上,空氣中似乎有火藥的氣息逐漸蔓延。
陸淮煜冷冷看著方琦,冰冷的威壓從他身上流轉而出,像是一頭吃人的野獸:“你試試!”
恐怖的力量震得方琦心頭一悸,卻很快就恢復過來,迎上陸淮煜的目光,毫不退縮道:“我知道,你也喜歡她,可你別忘了,你如今已經是有婚約的人了,你覺得,洛小姐還能看得上你?”
直白的貶低似乎戳到了陸淮煜的傷口,滔天的怒意瞬間暴漲,陸淮煜朝著方琦便是狠狠一掌劈了過去。
方琦知道自己不是陸淮煜的對手,早在他出手的瞬間,就已經閃到了門口,一把拉開了房門。
快要站成雕塑的小二扯開一個乾巴巴的笑,將手中的茶水往前遞了遞:“方公子,您的茶!”
方琦從袖中掏出一枚碎銀扔到了托盤上,往房間裡面瞥了一眼:“這壺茶,送給世子殿下消火吧!”
啪!
房間裡,瓷器碎裂的聲音炸響。
——
小雀是她今日提拔上來的,見她聰明伶俐,洛雙宜便直接將人提到了身旁做貼身侍女。
這人雖然有些話多,但是做起事來倒是格外的細心。
“小姐,依奴婢看,那世子殿下分明就是喜歡您,二小姐鳩佔鵲巢,就算是得了太后賜婚又怎麽樣,世子殿下還不是不喜歡她?”
此時她正整理著洛雙宜的衣裳,口中忍不住嘀咕出來,她家小姐這麽好,那世子殿下看上也是應該的,只是這二小姐向來默默無聞,沒想到一出手,直接將自家小姐的婚約都搶了去。
洛雙宜聽著丫鬟的話,想到這些日子以來陸淮煜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心思有些微動,卻在回過神來時瞬間驚住。
低頭叱罵了那丫鬟一句:“你胡說什麽呢?如今與世子殿下有婚約的人是妹妹,你這話,我聽了就過也算了,若是讓有心人聽去了,到時候要治你的罪,怕是我也保不住你!”
小雀撅了撅嘴,顯然不讚同洛雙宜的這番話,可是隔牆有耳這句話沒錯,小姐既然不愛聽,她不說便是了。
只是,她還是覺得,小姐和那明陽王世子更為般配!
洛雙宜沒有收到陸淮煜轉交來的書信,自然是不可能前去赴約,陸淮煜在茶樓裡等了整整一天,還吃了一肚子的茶,被方琦氣了那麽一通,如今整個人都憋著一大團的火。
回到府上後,眾人見他心情不好,便都躲著他走。
用過晚膳後,陸淮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方琦的話始終在腦海裡揮散不去。
直挺挺地躺了一個時辰之後,陸淮煜終於忍不住,穿好衣裳,從後院出了府。
洛雙宜的院子他來過好幾回,如今雖然已經入了夜,但是對於無雙院和洛王府的結構圖,他卻是熟悉無比。
輕車熟路地躲開府上巡視的守衛,陸淮煜直接來到了洛雙宜的院子。
從後窗翻入,房間裡,一片漆黑。
陸淮煜繞過屏風,看著房間裡給女主守夜的丫鬟,上前在便點住了她的睡穴。
洛雙宜今日睡得不沉,迷迷糊糊之間蘇醒的時候就聽到了窗外的聲音,見那人影進來了,洛雙宜當即便停了呼吸,操起床上的枕頭當做武器,緊緊地抱在懷裡。
等到那襲身影朝著她的床緩緩靠近以後,洛雙宜猛地一起起跳,舉著枕頭就朝著那暗影狠狠砸了過去!
“是我!”
一雙大手精準無誤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洛雙宜一愣,這才借著房間裡微弱的光看清眼前的人是陸淮煜。
她松了一口氣,下一瞬就提了起來,滿是防備地看著陸淮煜:“你來我房間做什麽?”
陸淮煜握著洛雙宜的手不願松開,質問道:“你今日為何不來茶樓?”
茶樓?
“我為什麽要去茶樓?”
陸淮煜眸子暗了暗:“我讓人給你送了信,約你今日茶樓一聚,你沒有看到?”
洛雙宜怔了怔 ,回道:“我沒有收到書信。”
“世子夜闖我的閨房,是不是該給個理由?”洛雙宜的語氣有些不善,幸虧她今晚睡得淺,若是睡得沉了,這陸淮煜做什麽自己豈不是都不知道了?
“你要理由是嗎?”陸淮煜的聲音突然沉了下去,一把將她壓在了床上,大手卻依舊禁錮著她的手腕,“我想你,想見你,看不到你睡不著,這個理由,夠嗎?”
洛雙宜身體一僵,隻覺得身上的這具身體讓人覺得窒息,更沒想到陸淮煜會突然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她的臉色逐漸變冷,連著聲音都帶著冷意:“世子殿下怕是走錯房間了,您的未婚妻,在凝霜院。”
“宜兒……我喜歡你!”
低沉的嗓音如同魅人心智的妖姬,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邊,洛雙宜全身一震,隻覺得整個身體都變得敏感起來,臉頰瞬間都變得通紅滾燙。
她猛地將陸淮煜從身上推開,整個人縮進床的角落,虎視眈眈地看著他。
這般羞澀而又無措的模樣似乎是取悅了陸淮煜,他看著洛雙宜,低低地笑出了聲。
“太后賜婚,我不得不從,但是,我不會娶一個我不愛的人。”
陸淮煜看著洛雙宜,深邃的眸子在暗色中透著無比的堅定,像是在宣告一件無比忠誠的誓言。
“宜兒,我的世子妃,只能是你!”
洛雙宜盯著陸淮煜的眸子,那雙漆黑的眼睛裡,滿是灼熱的深情,毫無作偽之色。
向來對陸淮煜和洛櫻雪的婚約覺得無所謂的洛雙宜卻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慌亂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回應陸淮煜的話,但是如今哪怕是看他站在這裡,她都會覺得心煩意亂。
“太晚了,你還是先回府吧。”
話落,洛雙宜也不管陸淮煜究竟是個什麽反應,直接將被子往頭上一蒙,假裝自己睡覺了。
沒有得到洛雙宜的回應,陸淮煜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想著興許是之前傷了她的心,如今她不信自己也是情有可原。
看來,他必須做什麽讓她知道,自己對她,是真心的!
翌日清晨,乾清殿。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太監說了每日早朝的最後一句話,便要散場,陸淮煜卻突然站了出去。
“回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愛卿請講!”
皇帝看上去還是非常的青澀,雖然已經登基許久,可眼神之中,依舊是掩飾不住的怯懦姿態。
陸淮煜朝著皇帝恭恭敬敬一拜:“臣傾心洛王府大小姐已久,求皇上賜她為世子側妃!”
這傀儡皇帝向來沒做過什麽決策,所有的事情都是經過太后點頭以後他才能決定,如今終於碰到一件能自己做主的事,想也沒想地,甚至連洛王府的意見都沒有問,一口便答應了下來。
“皇上且慢!”洛王爺站了出去,“此事,請皇上容老臣回府與小女商量商量。”
皇帝正高興著,突然被洛王爺打斷,臉色瞬間不好了:“這婚姻之事媒妁之言,問她一個女子做什麽?明陽王世子如此優秀的男兒,難不成這世子側妃之位還委屈了她不成?”
眼看皇帝心意已決,洛王爺抹了抹額上的冷汗,連忙囑咐身後之人先回府將此事告知柳姨娘,好做出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