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從屋中走了出來,仍是有些不放心,她杵在原地,等待片刻,直到小雀回到院中,方才對著小雀叮囑道:“你切記要守在此處,莫要讓小姐招人閑話,知道嗎?”
小雀連連點頭,對於柳姨娘的反應,小雀有些不解,本以為她一旦知曉此事,必定是要將唐書從此處驅逐的,萬萬沒想到,她居然還幫襯著小姐。
柳姨娘將所有的事情一一交代之後,方才到了側門,迎洛雙宜方才叫來的郎中。
郎中帶著藥箱匆匆趕來,柳姨娘一見,主動走了上去,神色自然的開口答道:“本是我家洛王爺身體抱恙將你給請了過來,不過他的性子太倔,說什麽也不想看郎中,還請郎中開一味治療風寒的良藥給他。”
郎中微微一怔,面容之上透著幾分的疑惑:“這人我還未見到,如何能直接開藥呢?”
“若是讓他知曉,我又尋了郎中來,必定是要挨罵的,洛王爺最忌諱的就是這個,普通的風寒之藥開來即可。”
柳姨娘解釋了一番,如今這世道,口風緊的人不多,她只相信自己認識的那些人。
郎中頗為無奈,就在門口寫下了藥方,而後送到了柳姨娘的手中,再三交代道:“如若他的病情沒有好轉,或者是有所加重,切記一定要送醫才是。”
郎中也擔心,未見其人,先給方子,出了什麽岔子的話,自己擔待不起。
“我家王爺一向是如此開藥的,郎中不必多慮,多謝。”
柳姨娘送客,而後親自往一旁的西街走去。
西街的同仁堂,她是老主顧,裡頭郎中和她相識,也是她十分信任之人,這些年,柳姨娘若有病痛,總是尋這位老者,治病的事情,在老者的口中,密不透風,從未泄露過。
洛雙宜的身影在客房中忙碌著,小雀換了一盆熱水進來,剛剛放下,就見自家小姐雙手通紅。
“小姐,你這手細皮嫩肉的,怎麽能禁得住這麽燙的水呢,還是由我來吧。”
小雀心疼不已。
可是洛雙宜絲毫感受不到痛楚之意,她來來回回將溫度冷卻的毛巾換下,如此反覆。
“我不礙事,小雀,你快去茶樓看看,茶館裡的人不多,你拿點銀子去打點一下,今日這件事情,不要聲張出去了。”
洛雙宜細想來,此事若是過早的聲張出去,一來是不利於調查,二來則是唐書,他似乎避諱去醫館,也是因為擔心此事傳出。
小雀回想起柳姨娘方才交代的話,猶豫了半響。
“還不快去?”
洛雙宜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塊,揚聲對著小雀喊了一句,平日裡,自己不曾對小雀說過重話,可這個節骨眼洛雙宜始終沒能好好控制自己。
小雀如實交代道:“柳姨娘吩咐了,不讓我離開,說是擔心小姐和唐公子呆在一塊,傳了出去,有損小姐的名聲。”
“這都什麽時候了,我的名節沒那麽重要,你快去。”
洛雙宜仍是十分的堅持,於她來說,清譽這些,都是虛的,如今隻想要讓唐書好好的活下來。
小雀見狀,不得不轉頭離開了客房。
恰巧此時,柳姨娘帶人回來,環顧了一圈,見小雀不在,不禁嘀咕了一句:“這小雀,竟然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小雀受我所托,出去辦事了,娘親你現在就不要再說這些了。”
洛雙宜急了起來,言語之間,透出了責備之意。
柳姨娘是過來人,她已然看出了洛雙宜對於唐書的感情,事到如今,自己怕是攔不住了。
“郎中,你快給他看看傷口。”
洛雙宜主動起身,為郎中讓出了一個位置。
郎中將藥箱置於桌上,走近一看,眼前之人竟然受了如此重傷,心中不由一驚,方才一路上,柳姨娘都不曾開口說過什麽。
他將手搭在了唐書的脈上,輕蹙眉頭之後,又稍稍舒緩了一些:“他中了箭傷,失血過多,身體過虛,好在這位公子的身子底子極好,我處理一下傷口,再用些藥,這條命,應當是可以保住的。”
說罷,郎中便上手,他點起了一根紅燭,將刀子放在紅燭之上來回灼燒了幾遍之後,稍稍放涼了片刻。
“公子,我要取箭了,你咬著這個,興許能好一些。”
郎中打算將一塊布塞入他的口中,唐書卻在此時,發出了一道微弱的聲音:“不必,直接取便好。”
這種傷勢,大大小小,他也已經受過幾次了,這點忍耐能力還是有的。
郎中微微一愣,將那塊布放在了桌上,倒是從未見過如此硬氣的男子。
洛雙宜滿眼的心疼,卻也不好在這個時候同唐書多說一些什麽,隻得蹲下了身子,輕聲的同他念了一句:“你若是疼,喊出來便是了。”
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這把刀子進去,所有的疼痛,可都是硬扛著了。
唐書沒有作答,洛雙宜就在自己身側,聽著這個聲音,哪怕是身受重傷,自己也覺得心中有暖意。
郎中的手快,尖銳的刀子輕輕插入他的傷口中,將箭頭給挖了出來,大量的鮮血從中湧了出來。
洛雙宜嚇得閉上了眼,一雙手緊握在了一塊,指甲嵌入了皮肉之中。
大夫將藥粉灑在了血腥的傷口上,流血也算是慢慢的止住了。
整個過程大概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可是唐書只是輕觸著眉頭,從始至終,都未發出什麽聲音。
此時反倒是唐書微笑著安慰道:“只是小傷,無礙,不必擔心。”
洛雙宜紅著眼,她當然知道,唐書不過是在安慰自己,這個傷的源頭是自己,洛雙宜始終是邁不過這道坎。
“先生,此番多謝了,我送送你。”
柳姨娘從屋中走了出來,她剛要開口,郎中便已經答道:“我知你要說什麽,我從醫多年,向來是守口如瓶的,況且你我相識多年,你不必多說。”
聽到此言,柳姨娘方才松了一口氣,隨後同他繼續說道:“不管怎麽說,這點東西你還是得收下。”
說罷,柳姨娘從自己的衣襟之中,拿出了一袋銀子,交到了郎中手中。
郎中明白,若是這錢自己不收,她怕是更不放心,索性將銀兩給收了下來,而後交代道:“傷口要小心養著,否則再次撕裂開來,後果不堪設想。”
柳姨娘點頭。
小雀此時風風火火的趕了進來,面色蠟黃,似乎是被嚇得。
洛雙宜見狀,不由捏了一把汗:“小雀,怎麽回事?”
“我方才去茶館的時候,官府的人已經將茶館圍了起來,詢問之下得知,原來茶館中的老板還有那些夥計,全都被人殺了,一個不留。”
小雀此時方才意識到,這次小姐遇刺,絕不簡單。
洛雙宜的心一顫,她仍是沒有想通,究竟有什麽人,會對自己下此狠手,又用了這麽大的動作,將茶館的人殺了個乾淨。
若是尋常人,斷然是做不到如此的,所以如今她的仇人,應當是個權勢極大之人。
唐書發出了一道呻吟聲,洛雙宜來不及多想,便趕了過去,坐在床邊,輕聲問道:“怎麽了?可是傷口開始發作了?”
唐書搖了搖頭,剛要說及茶樓之事,便看到柳姨娘沉著臉走了進來。
她的目光之中,帶著警惕,更是用眼神在不斷的警告唐書,不要做出有損自己女兒清譽之事。
唐書吃力的坐了起來,而後開口說道:“洛夫人,我留在此處多有不便,還是先行離開為好,多謝夫人的收留。”
他自然不想在雙宜的生母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唐書感到傷口一陣吃疼,眉頭一蹙,再看傷口,又滲出了紅色的血液。
洛雙宜急了起來,急忙呵令唐書躺下。
洛雙宜回過頭來,用祈求的目光看著自家母親,隨後接著說道:“若是此時讓他走,無疑是要讓他傷得更重,唐書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我斷然不能就這樣讓他離開。”
洛雙宜也道出了實情,若不是因為自己,唐書根本不必挨下這麽一箭。
唐書搖了搖頭,開口解釋道:“雙宜,我回去養傷便好,留在洛府,多有不便。”
柳姨娘看著二人的心意,眼神裡帶著一絲的黯然,隻好松了口:“既然是你救了雙宜,那你便是我們的恩人,先在這裡養傷吧。”
話音落下之後,洛雙宜正在欣喜娘親的開明,就注意到了她那一道凌厲的目光,此時投向了自己。
“雙宜。”
柳姨娘喚了一句,而後緊盯著洛雙宜。
洛雙宜明白,娘親這是逼著自己離開,她在床前照顧唐書,若是別人看到了,的確是不合適。
洛雙宜隻得慢慢起身,隨後往外頭走去,臨走之前,還不忘回過頭來,對著小雀叮囑道:“小雀,你先留在這裡,記得給他換熱毛巾,還有不能讓他再起來了,傷口若是再裂上一次,怕是又要請郎中了。”
還未等洛雙宜說完,柳姨娘便拉著她從屋中走了出來,且開口道:“小雀自然是懂得如何照顧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