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字擲地有聲，至少在周嘉譽自己聽來是這樣。

  但這五個字落在這黑潭之中，就如同石沉大海，甚至連一點波瀾都沒能掀起。依檸淡漠的眼神中好似空無一物，連自己都不曾存在。

  以太繼續衝刷著周嘉譽的身體，他的臉上已經崩出傷口，血液在流出之前就被以太消融。他咬著牙，鏡片後的眼睛看著依檸，仿佛想要透過這個女孩看出些什麽。

  眼前的女孩，一如從前一樣的美好，讓人無法生出褻瀆的心。至少周嘉譽不忍心去傷害這個女孩，哪怕明知道女孩的身上有著種種的不安定因素。

  “依檸……”周嘉譽的眼眸在此刻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鏡片在此時已經不堪重負碎裂開來，丟掉無用的鏡框，周嘉譽伸出手，越過重重以太，抓住了依檸的一隻手。

  黑色的石子躍動進周嘉譽的眸中，依檸一直將其佩戴在頸脖之上，就如自己一直將白色的那枚一直戴在手腕上。

  “快回來吧。”靠近依檸之後，周嘉譽不再囉嗦，哼出一句後就貼身抱了過去。依檸的身體意外的冰涼刺骨，或許是因為以太的緣故。

  沈立人抱住指揮者的一根手臂，他頭一回沒有因為這一幕生出嫉妒的神色，而是面帶喜悅：“太好了！”

  指揮者的攻擊讓他體內的氣血一陣翻騰，他估摸著自己還能支撐最多十五分鍾的時間。

  賀柔淑和謝杭也松了一口氣，隻憑借他們三人的力量應對指揮者還是有些太過於勉強了，哪怕對方已經是渾身負傷的狀態。

  可是，盡管周嘉譽已經抱住了依檸，但依檸也並沒有像以往那樣掙扎一番陷入昏迷，她依舊立在原地，沒有人注意到，她胸前的黑色石子就好像掉色了一樣，大量的黑色好像染料，逐漸浸染了她雪白色的衣裙。

  周嘉譽感覺到氣氛不太對，他從依檸的身上退開，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依檸的白裙以上已經轉化為了黑色！

  白裙轉黑裙！
  隨著最後一點白色也被黑色所覆蓋，依檸這才微微仰頭，看向自己眼前的周嘉譽。兩人對視數秒後，依檸緩緩伸出一隻手，按壓在周嘉譽的胸膛上。

  轟！
  周嘉譽再一次被衝飛出去，不過這次推開他的不再是無形的氣浪，而是墨黑的以太雲氣。掀開周嘉譽之後，依檸的身體高高飄起，黑色的裙擺飄揚，俯視著整個戰場。

  “吼！”指揮者好似感知到了依檸的威脅，它腳步一錯，不再與沈立人，賀柔淑還有謝杭三人糾纏，弓起腰身朝著依檸殺去。

  黑裙依檸斜了來勢洶洶的指揮者一眼，素手輕擺，一把漆黑色的鐮刀從虛空中突然閃現，竟是直接切開了指揮者的一對手掌！
  而更加可怕的是，指揮者的手掌在這次被切斷後竟然沒有延伸出血絲重新生長，從它的斷掌位置變得一片灰白，仿佛潰散了生機。

  看著不可一世的指揮者連防禦都沒做到就被依檸切斷了雙手，沈立人的瞳孔劇烈顫抖，這還是他們認識的小神女依檸嗎？
  賀柔淑和謝杭把周嘉譽扛到了與他們一起的位置，現在已經沒有諾亞晶人理會他們四個氣息微弱的家夥了，所有人都高抬頭顱，仰望著半空中虛站的黑裙女子。

  “黑裙……”周嘉譽捂著自己幾乎凹陷下去的胸口，低聲輕喃。他在這個時候想起來依檸曾經與他說過一句話。

  那是在慶城的酒店，自己也是如此的負傷，依檸將那枚白色石子交予了他，在問其為什麽不給他黑色那枚的時候，依檸的回答是：“黑色的這枚，與我更配。”

  黑色，與諾亞晶核截然相反的顏色。

  如果說諾亞晶核的白是世界上最純粹的白，那麽此時的依檸不管是以太也好，身上的黑裙也罷，也通通是最為極致的黑。

  兩者，就好像是天生的對立面。

  “黑色，才是你真正的力量嗎？”周嘉譽喃喃自語，他的目光從未離開依檸，好像要把她現在的身影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腦海裡。

  黑裙依檸看著失去了一對手掌的指揮者，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她的素手再次搖動。這一次，五把鐮刀同時出現，分別砍向指揮者的四肢及頭顱。

  指揮者大駭之下連忙延展身後的諾亞晶核之翼，不過這對翅膀能達到的距離也十分有限，只能勉強保住指揮者的頭顱和雙臂不被鐮刀所切割。

  即便如此，諾亞晶核之翼上還是被三道鐮刀切出了無數細小的裂縫，幾近崩潰。

  失去了雙腿的指揮者跌倒在黑潭之中，黑裙依檸第一次邁出了她的腳步，她每走一步，腳下總會帶起一陣空間的波瀾，就好像她哪怕只是動了動腳也能輕易地撕開一些渺小的生物。

  她走到了指揮者的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它。無法移動的指揮者在黑潭中掙扎著，以太已經透進了它的體內，它已經無法逃脫了。

  但黑裙依檸好像不想讓指揮者慢性死亡，她的手掌輕輕放在指揮者的心口之上，五指輕點，五根漆黑長刺便從指揮者的體內爆出，徹底粉碎了這個怪物的心靈。

  心臟被毀，指揮者的肉身再也不是堅不可摧，被以太一點點的消化成白色的灰沫，隨著戰場上的血風飄散，只是它背後的那對諾亞晶核之翼依舊存在著，而且還在一閃一閃放著光芒，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但是黑裙依檸好像對這一現象不太感興趣的樣子，她的目光流轉，最後停留在了周嘉譽的身上。

  “小神女看過來了。”謝杭有些緊張，若是平時依檸看向他這邊他一定是臉紅，但唯獨這次，他的臉上一片煞白，毫無血色可言。

  周嘉譽咽了口口水，他不知道依檸在此刻看向他們是神智恢復了還是單純的將他們看成了自己的下一批獵物。

  無論如何，周嘉譽也在心中打好了最壞的打算，他不能提前防禦，如果依檸沒有異心，那自己的行為只會讓她不開心。

  依檸邁著步子走來，黑色的裙擺搖曳著，空氣裡似乎還有著黑色的碎屑。若不是周圍還有著血腥味和滿地的晶人殘屍，這幅畫面倒也是美不勝收。

  終於，她走到了周嘉譽的面前。

  周嘉譽站起身來，讓自己與黑裙依檸之間的距離拉小一點，他挽起了自己的衣袖，好讓白色石子完全暴露在外。

  他能猜想到，依檸的異變一定與這兩枚石子有關。

  但目前的依檸好像沒有對這枚白色石子格外上心的舉動，她靜如幽潭般的眸子中倒映著周嘉譽的身影，下一秒，她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刷！
  黑色鐮刀切在了周嘉譽的身上，血液從他的體內飆射而出，濺染了足有半米的地面，好在，沒有直接撕裂周嘉譽的身軀。

  至於為什麽沒有撕碎，得多虧了森羅寶體的存在了。

  周嘉譽暗中慶幸一口氣，全然不在乎周遭的驚訝眼神，他繼續伸出手臂，將白石往依檸的眼前遞去。

  他知道，現在話語已經成為了最無力的武器，只能讓依檸去看見，去感受到。

  又是一道黑色鐮刀劈下，周嘉譽咬著牙，強行硬撐了下來，他的身上已經被自己的鮮血染紅，就像一個渾身通紅的鬼怪。

  連下兩道鐮刃都沒能讓眼前的這個生命體倒下，這讓黑裙依檸倍感疑惑。她再度向前一步，一股威壓伴隨著依檸身上特有的清香壓在了周嘉譽身上。

  哢嚓！

  周嘉譽感覺自己身上的骨頭開始錯位了，清脆的聲音不斷響起。黑裙依檸伸出自己冰涼的小手，撫摸在周嘉譽身上，好似是在確認這副軀體到底有什麽不一樣。

  周嘉譽艱難的抬起頭，看向依檸的面龐。可惜後者依舊沒有絲毫的情感觸動，她的情感在此刻仿佛已經死亡，只剩下了本能在驅使著她去行動。

  撫摸了周嘉譽良久也沒能得出答案，黑裙依檸冷若冰霜的臉上流露出好像是不耐的表情，她後退一步，玉手一揮，無數以太從黑潭中升騰而出，包裹住了周嘉譽。

  周嘉譽本就無力去抵抗，只能任由這些以太束縛自己，感受著全身的骨頭斷裂的過程絕對不是一件好受的事，但周嘉譽硬是沒有吭出一聲。

  甚至，他還在想辦法高高舉手，露出那枚白色的石子。

  沈立人等人不知道周嘉譽為何如此執著與那枚白色石子，他們早就被眼前的這一幕徹底的震撼到了。

  無論是黑裙依檸，還是不死小強一樣的周嘉譽。

  這兩個人，都是怪物！

  終於，周嘉譽的手腕上，白色石子憑空出現了一道裂紋。它沒有遭受任何的衝擊，僅僅是被周嘉譽高舉，暴露在空氣中。

  誰也不注意到這枚小石子上的裂縫，因為它的出現毫無聲息，就仿佛是早已存在不過到了現在才被人發現一樣。

  但偏偏是這道裂縫的出現，讓黑裙依檸的動作一頓。她的另一隻手緩緩撫上自己的頸脖，那裡，黑色的石子中央也出現了一道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