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讓她們在這個事情上糾結下去,對她也沒什麽好處。既然鸝妃這個麻煩已經解決了,她也該乾點正事了。
於是,韓溪蕊輕抬眼眸,給一旁站著的韓錦娘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出來救場。
韓錦娘心領神會,低眉斂首,俯身快走兩步上前,屈膝跪下後,恭恭敬敬的說道,“啟稟各位娘娘,奴婢有話要說。”
“說吧,你家姑娘這是怎麽了,緣何會受了這麽重的驚嚇?”華妃娘娘順勢問了一句。
“回娘娘的話,自幾日前,我家小姐便開始夢魘纏身,常常是整宿整宿的鬧個不休。一開始,小姐還只是心神不寧,精神不濟。可這沒幾日的工夫,小姐便驟然病的不成樣子,老爺和老夫人瞧見了,也都被嚇了一跳。可是,任誰問起小姐在夢裡都瞧見了什麽,她就是不肯說!”
“怎麽會這樣?難不成……不是實病?”
容嬪看著韓溪蕊憔悴的臉龐,不禁眉頭緊鎖,小聲的嘟囔了一句後,馬上想到了是否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妹妹的意思是……這丫頭被什麽不乾淨的東西迷住了?”華妃順著容嬪的話,也一臉驚疑的問到。
容嬪忙點了一下頭,然後上前一步湊到了華妃身邊,低聲繼續說道。
“姐姐您想,若非有邪祟作怪,這好好的一個小姑娘,幾日前還歡蹦亂跳的,不過做了幾個噩夢,怎麽就虛弱成這副模樣!這……這壓根兒就不可能呀!”
“妹妹所言有理。雖說這神鬼之事不可盡信,但也不能全然不信!只是……這孩子現在已然是這副模樣,便是即刻傳喻招來高僧為她做法驅邪,只怕也是遠水救不得近渴。皇上的病情……咱們拖不得呀!”
華妃說的語重心長,情真意切。莫說是容嬪了,就是韓溪蕊在一旁聽了,也快信了她的話。
“啟稟二位娘娘,我家小姐之前曾親自調製了幾顆蜜丸,並且吩咐奴婢說,若她之後病情驟生反覆的話,便讓奴婢以溫黃酒喂她服一顆。”
“哎呦,你這丫頭真是個溫吞性子!這都什麽時候了,還不快些把蜜丸拿出來!來人呀,去取溫黃酒來。”
沒一會兒,韓錦娘便依著韓溪蕊之前教她的方法,喂她服下了一顆蜜丸。
果然,韓溪蕊剛服下藥,還沒一盞茶的功夫,臉色便漸漸好了起來,人看著也清醒了不少,總算是可以先對付過去了。
現下這個時候,那可真是天大地大,誰也沒有韓溪蕊大!
韓溪蕊說,她為皇上開的湯劑方子乃是秘製,不能讓其他人知曉。
華妃娘娘緊著便答應她,太醫院一乾人等,從現在開始,全屏她調用。無論她有什麽需要,盡可吩咐太醫院去準備。若她沒有吩咐的話,太醫院的人,也絕不對不會打擾她。
韓溪蕊說,她要為皇上施針,這一兩日需要就近伺候,實時觀察。
華妃娘娘馬上吩咐宮人,將大明殿的偏殿收拾出來,作為韓溪蕊臨時休息之用。
韓溪蕊的最後一個要求是,她為皇上施針的時候,需要心無雜念,外無干擾。若是每日都跟今日一般,殿內妃嬪、皇子聚了一堆,殿外還跪著一眾禦醫,她怕是很難集中精力。
這一點,華妃娘娘隻應了一半。
禦醫們可以全部退下,妃嬪、皇子們也不必每日都來守著。但若隻留下韓溪蕊一人為皇上醫治,怕是也不合規矩。
最後,華妃娘娘決定,每日隻留兩位妃嬪或是皇子,為皇上侍藥。
值得一提的是,華妃娘娘許兩哪位一起在大明殿伺候,這件事倒是甚為有趣。
依韓溪蕊之前所言,皇上應該一兩日便會醒來。那麽,再給她寬裕一日也無妨,隻當按三日來做打算。
如今,能在禦前伺候的,也就只有此刻正殿之內站著的這三對母子。那麽,只要依著位份,每日留一對母子在皇上跟前伺候,也算順理成章。
可是,華妃娘娘並沒有這麽做,她將三對母子分別拆開後再重新組合,然後兩兩一起在禦前伺候。
乍聽上去,這麽做似乎有些多此一舉,也十分怪異。而且,這三位皇子也都不算是小孩子了,這樣與後妃一起照看皇上,似乎也有欠妥當。
可是,韓溪蕊隨即便明白了華妃娘娘的用意。
皇上如今昏迷未醒,這麽多日了,無論是前朝還是后宮,這些人嘴上雖然不說,但心裡面也定然都在盤算著最壞的情況。所謂最壞的情況,便是如現下這般,皇上沒有留下遺詔,便禦龍殯天了!
這一點,僅從一件小事上便可以看得出來。
自皇帝昏迷之日起,后宮之內的妃嬪和皇子,每日必到大明殿報道,一來就是一整日,不到入夜,絕不離開。
除此之外,還有一眾同族親貴和文武眾臣,都在端本宮忐忑不安的侯著呢。因為外臣不得入內宮,所以,這些人已經在端本宮候了三日,一步都沒敢離開。
爭褚奪嫡這種事情,懸一懸便有可能把天翻過來!更何況,皇上還沒有立下詔書。
若是讓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對母子同時在禦前伺候,萬一皇上真的一口氣沒上來,那這對母子便是最後見到皇上之人。
一旦這母子二人當著滿朝文武,異口同聲的說,皇上曾短暫蘇醒,並親口將皇位傳給了說話的這位皇子,屆時,又當如何?
所以,為了從根源上杜絕這種事情的發生,華妃娘娘十分明智的做了這樣的安排。看似迂腐,但也算是謹慎到了極致。
華妃娘娘顧念五皇子朱旬和昌嬪他們母子的身子,所以,這第一夜,便是她與四皇子朱端一同留下。
韓溪蕊對此自然也不會有什麽意見,於她而言,這后宮之內的門道實在太多,只有與她無關,她便一概裝聾作啞,絕不沾染分毫。
自此,一眾人漸漸散去,各人該做什麽便做什麽去,只等著兩日之後,再來看韓溪蕊這個小丫頭是否真的能夠讓皇上醒過來。
韓溪蕊先是吩咐韓錦娘準備好筆墨紙硯,然後,她將需要用到的藥材一一謄寫下來,隨後讓韓錦娘送去太醫院,讓他們備好了再送過來。
至於煎藥這種事情,也不勞太醫院費心,韓溪蕊自會指點她自己的奴婢去做。
韓錦娘將藥方疊好後,剛準備揣進袖口,朱端便開口攔住了她。
“韓姑娘,宮闈內院規矩大,你這婢子不熟悉宮中各處的路,來來回回的,怕是諸多不便。若你信得過,便讓小王身邊的小六子代為傳話跑腿,不知韓姑娘意下如何?”
韓溪蕊難得見朱端這樣一本正經的跟她說話,不禁覺得有些好笑。目光不自覺的看了一眼旁邊的華妃娘娘,將她也沒注意到這邊,便點頭同意了。
“四皇子言重了,哪裡說得上信不信的過這樣的話。倒是是臣女考慮不周,如此,便有勞四皇子的人多多費心,臣女謝過四皇子美意。”
說完,韓溪蕊看向韓錦娘,示意她將那張方子交給小六子。小六子機靈,應了一聲後,便一溜煙的離開了。
朱端確是要比韓溪蕊想的周到,他不讓韓錦娘去太醫院傳話,壓根兒也不是因為韓錦娘不熟悉宮中路線。
就算韓錦娘不熟悉,那吩咐個伶俐的宮人頭前引路不就好了,這又不是難辦的事。
朱端是擔心,太醫院那些人受了一肚子氣,他們是不敢把韓溪蕊怎麽樣,可要想為難一個下人,那辦法可多了去了!
雖說,他們也不敢真的做什麽出格的事情來自找麻煩,但這種小事,還是能免則免,一切以皇上的龍體為重。
果然,前有華妃娘娘的吩咐,後有朱端的親信跑前跑後,這事情辦的就是順當利索。
華妃娘娘看著韓溪蕊有條不紊的吩咐韓錦娘煎藥,幾次想要尋個機會與她說點什麽,卻都未能成功。
不過,被拘著不能想說什麽便說什麽的人,又不止華妃娘娘一個,還有朱端,他倒不是非要說什麽,只是趁著華妃娘娘不注意,便會暗搓搓的逗弄韓溪蕊一下。
韓溪蕊也不搭理他,反正,有華妃娘娘在,朱端就得一直端著!
原來,這才是朱端這個名字的真諦呀!
是夜,韓溪蕊替皇上診過脈後,發現皇上脈象穩定,且已略見好轉,便請華妃娘娘先去後殿歇息了。
而她,還要再看著皇上服下一劑湯藥才能去休息。
朱端推說怕韓溪蕊一人照應不過來,便也留在了香閣內,這下子,他總算是逮到了機會。
“小丫頭,若是累了便去偏殿歇息一會兒,待藥煎好了,我再叫醒你。”朱端俯身歪頭,瞧著趴在一旁小幾上的韓溪蕊,輕聲說了一句。
韓溪蕊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我不能睡……”
“為何?”朱端一臉疑惑的看著韓溪蕊。
“你今兒個不是已經聽錦娘說了嗎,我只要一閉上眼就會夢魘不斷!我不是不能睡,我是不敢睡!”
朱端意味深長的哼笑一聲,“那婢子說了什麽我不記得,我隻記得,我曾與你說過,你這刁滑的小丫頭,騙得過旁人卻騙不過我!你當我會信……”
朱端的話還未說完,韓溪蕊便一個眼神製止住他,然後目光一瞥,看了一眼正躺在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皇上。
“為何不信,我是真的被噩夢侵擾,以致受驚過度,腎氣衰竭。”
朱端稍一思量後,隱約明白了韓溪蕊的意思,拉過她的手將五指伸直,一面與韓溪蕊說著話,一面在她掌心一筆一劃的寫下他想問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