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趙太醫的一聲輕咦,不僅在座之人全都心驚膽顫,就連心中有數的韓薇兒,瞬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雖從表像看,王妃像是出水痘,但從脈像看,絕不是出水痘。”趙太醫收回手臂,面色凝重的沉穩出聲。
“不是出水痘便好!那可是別的棘手病症?”雲非月看到趙太醫並不輕松的神色,心中疑慮重重的反問道。
趙太醫篤聲回道:“回王爺話,王妃這是中了魂幽草的毒。”
“那是什麽毒?”韓薇兒和雲非月不約而同齊聲驚問。
韓薇兒更是心驚到不能自已。原本還暗自慶幸著自己已接種過疫苗,躲過了水痘的魔爪,沒想到貌似還有更嚴重的病症在等著自己!
“這魂幽草本來是生在南疆之地的一種稀有草藥,本身沒有多大藥性,且還有安神的效用;但若是不小心與茉莉花混在了一處,便會生出一種毒素,有人不小心吸入,便會生出似出水痘一般的症狀;若長時間沉浸其中,身體便會因發熱太甚致死。”趙太醫明銳的眸光閃爍著,眸底深處漾著濃濃的憂疑。
按道理說,魂幽草即便與茉莉花混在一處,也必得長時間呆在這種有毒的空間才會令身體發病,但康王妃會在哪個地方能中到這種毒哪?
韓薇兒一聽說是中毒了,不禁腦袋一陣嗡嗡作響。
天哪,這又是誰呀?怎麽總有人想害姐?姐這是又得罪誰了!
強抑住心頭的憤懣心緒,她暗自在已僵亂的頭腦中簡單梳理了一下頭緒,懊惱的道:“可是我這幾天除了府裡和避風小築,就沒去過別的地兒!在哪兒會中這種毒?”
“這種毒必是經久浸入其中才會有病症發生。王妃已有病發表現,絕不是一時半會兒中的毒。”趙太醫說著話,若有所思的抬眸環顧向寒雲閣。
“那會是在哪兒啊?我實在想不出來。”韓薇兒伸手輕敲著漲疼的腦袋,蹙緊了眉頭。
雲非月看到趙太醫在寒雲閣內四處檢索的目光,不自主的心頭一緊,頓時面色驟變。
趙太醫凝眸探看了一大圈兒,目之所及並示發現有什麽不妥之處。他略一沉吟,閉上了眼睛,靜下心來,使勁兒吸了吸鼻子。
大家都屏氣凝神,絲毫不敢出聲,生怕擾亂了趙太醫的專注心神。
很快趙太醫似發現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只見他睜開眼睛,皺緊了眉頭站起身,一邊緩步移走著,一邊不停的吸著鼻子。
寒雲閣內因所有家具都是金絲楠材質,所以整個房間都充斥著一股清雅的楠木香,是以,別的氣味反而被削弱了不少。
趙太醫一邊嗅著氣味,一邊緩移著身子,直到行至立在角落處的熏香爐前停駐腳步。
漂亮的立鶴鏤空紫金熏香爐正嫋嫋焚著香。
他探手掀開鶴頂的蓋子,微俯下身,深嗅了一口,急聲道:“王爺,王妃,這香裡便含有魂幽草成份!”
“啊?”韓薇兒驚得嚇了一大跳,滿眼不能置信的直望著趙太醫。
“王爺,王妃,我已確認無疑,這香裡確含有魂幽草成份。”趙太醫再一次篤定出聲。
雲非月瘦削的面頰明顯冷戾起來,十指緊握成拳,似咬著牙般從牙縫處迸出一個字:“好!”
如影急步走過去,用香匙挖起下層的香灰,蓋熄了還在嫋嫋燃著的熏香。
韓薇兒也從極度震驚中緩過神來,她立時想到床檻上吊掛的那個黃銅香囊,那裡面的花香,自己可是聞過的,確是茉莉花香無疑!
平日裡後院的所有事務都是夏天在打理,包括灑掃,燃香之類事宜。
她下意識的將眸光投向夏天。
只見夏天那張清秀的小臉,已蒼白得無一絲血色,眼都不會眨了,愣怔怔的呆站在原地。
韓薇兒眼角余光睨到到雲非月的額間隱有條條青筋爆起,她緊忙伸出手暗暗扯了扯他的衣角,努力克刻住心頭的強烈驚懼不安,佯裝出一副風清雲淡的模樣,言輕語細的問道:“趙太醫,這毒可有解?”
語氣雖輕柔,但她水眸眼底不自覺浮閃著深深的恐懼和焦灼,感覺自己的心臟都漏跳了好幾拍。她好怕趙太醫說出點什麽此毒無解之類的話。
“回王妃話,只要把毒源去了,便不成問題,只要止住身體發熱就好。”趙太醫將手中的香爐蓋交到如影手上,面色舒緩的輕松回道。
這位康王妃,不是普通的女子,自己所見高門大戶的女子多了,卻從未見過如此聰慧,又通達之女子,所以從根本上排除了病源,趙太醫的心中也愉悅起來。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韓薇兒徹底松了一口氣,頓時喜出望外得唇畔高高揚起。
原來只是個普通小感冒而已呀!剛才白白被嚇得一跳又一跳的!
她晶亮的眸光從已面色鐵青的雲非月臉上掃過,眉目輕揚著道:“秋月,請趙太醫去開藥方。”
聽到自家王妃身體已無大礙,秋月輕快出聲:“趙太醫這邊請!”
趙太醫向雲非月和韓薇兒行禮告退,隨著秋月去開藥方了。
“於閑,一會兒你送趙太醫回去;如影你去抓藥。”韓薇兒有條不紊的繼續安排著。
兩人恭敬應聲,轉身出了寒雲閣。
睨到眾人全都出了房門,雲非月再也繃不住了,清冷眸光中頓時迸射出兩道寒芒,一聲戾喝出喉:“夏天!說說你都幹了什麽好事兒!”
他萬萬料想不到,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讓心愛之人身陷危境。這是他絕對不能容忍也絕不會原諒的!
雲非月的一聲高冷戾喝,把坐在床上的韓薇兒嚇了一大跳,不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她從來沒想過,雲非月竟還有這樣暴戾的一面。
這家夥平日裡看著是隻貓,豈知實際上是隻虎,還是隻猛虎啊!
雲非月的戾喝對於夏天而言,更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原本就顫抖不止的身子立時一軟,直接癱坐到地面上。
韓薇兒緩緩了心神,輕輕扯著雲非月的衣袖,細細的柔聲安撫道:“你不要這樣嚇人,咱們好好聽夏天說。她定不是故意的。”
她不相信夏天是故意為之。
自從認識夏天以來,她便對自己事無巨細的細心照拂著;自己對她,更是如同姐妹一般,自認為從未做過什麽虧欠她的事兒。
夏天於她,是個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如果連自家人都懷疑,那這世間還有什麽人可以值得信任?
韓薇兒細柔的聲音,令雲非月稍緩過神來。
他轉頭看到仍然燒得滿面通紅的自家王妃,帶著紅血絲的水眸中閃掠著些許驚惶,雖心中亦怒氣滿滿,還是強抑住心頭盛怒,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緊握成拳的十指緩緩放松開來。在她身旁坐下身子,緩聲道:“你不必太憂心,我也是一時心急。你來問吧。”
“嗯。”韓薇兒向他釋然一笑,轉眸看向癱坐在地上,隻渾身顫抖著,都忘記了哭的夏天,語氣柔婉的安撫道:“夏天,你不要怕哈。王爺也是一時心急,所以脾氣急了些。我相信你定不是故意的,你且講明白這香是怎麽回事兒就好。”
“王妃——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夏天這才從極度驚恐中反應過來,瞬間眼淚似斷線的珠子般“劈裡啪啦”的往下掉,吱吱唔唔的聲音從她似快哭斷了氣的喉間,含糊不清的斷斷續續逸出。
韓薇兒動了動身子,想要下地拉夏天起來,稍動了一下,才感覺身子竟酸軟得厲害,頭也更僵沉了。她拍了拍昏沉的腦袋,細聲安慰夏天:“夏天,你別怕,站起來說話,地下涼。我相信定不是你。你是對我好的人,怎麽會害我哪?我想這中間肯定有什麽誤會。不哭了哈,要麽我都聽不清你在說什麽。”
“王妃,香是我——我點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裡面有——有毒。”韓薇兒的溫言撫慰令夏天驚懼的心安穩了不少,她雖依然止不住的抽泣著,但說話的聲音明顯比之前清晰了很多。
“對了,這是那個盒子裡的香!”夏天瞬間想起了香的出處,她倏然站起身子,三步並兩步的向梳妝台小跑過去,拿起那個粉色的大錦盒,走到大床前,下意識的遞向雲非月。
看到雲非月隻冷眼瞪著她,她趕緊轉去遞向韓薇兒,抽噎著弱弱道:“王妃,這個錦盒是前幾天毓婉小姐送來給你的。這幾天事雜,我竟忘記了向你稟告此事。”
韓薇兒眸光一緊,水眸不自主的閃過一絲愣怔。
不會吧?難道毓婉真的如於掌櫃說的那般?可是又怎麽可能?
她滿眼不能置信的接過夏天手中的大錦盒,打開盒蓋,只見裡面裝著幾份熏香,旁邊還有一個小錦盒。她拿出裡面的小錦盒,打開一看,裡面卻是空的。
韓薇兒強抑住心頭的震驚與質疑,細聲問道:“夏天,你的意思是不是,剛剛熏香爐裡的香出自這個錦盒裡,吊在床檻上的這個黃銅香囊原本是裝在這個小錦盒裡的?”
“嗯嗯嗯,正是!王妃,我是真的不知道竟會發生這樣的危險。原本我想著毓小姐送的東西,自都是好東西,所以便用上了。豈料差點害了王妃!都是我不好!”夏天說完話,更感心中愧疚,掩面哭得痛不欲生,瘦削的肩膀劇烈的聳動著。
“夏天,這件事兒不怪你。”韓薇兒拉過夏天的胳膊,伸出手掌輕輕拍著她的手,細聲輕哄道。
確實,這件事兒不應該怪到夏天頭上。雖於掌櫃臨終前提醒過要提防毓婉,大家也只是在心頭提防一下而已,且知情的也只有幾個人而已,並未告訴過別人。
“可是還是怪我不小心,令王妃陷入危境而不自知。”夏天依然梨花帶雨的哭得停不下來。
韓薇兒看到啼哭不止的夏天,微皺了皺眉頭。
看來只有雲非月出口才能管用了。她悄悄伸出手,扯了扯雲非月的衣角。
雲非月就似沒覺察到一般,隻冷著臉,寒戾的眸光望向別處,一聲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