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早就知道了她假冒風府大小姐的事兒?”慕容複一臉驚詫的緊盯著雲非月,不能置信的狐疑出聲。
“回父皇,在與你相認那日知道的,她並未對我有一絲隱瞞。”雲非月狹長星眸裡瀲灩著焦灼,急聲道:“父皇,有什麽事兒,您讓她來親自解釋就好,沒必要非得去刑部啊!那是什麽樣的地方,您也知道的,她那樣嬌弱的小體格定受不住!”
慕容複沒有直接回話,眼神裡少了往日提到那個小女子時的慈愛,緩緩數秒後才意味深長的發言:“她可說她是誰,從哪裡來,因何而來?為什麽進了風公府?”
雖心有萬般焦慮,雲非月還是如實的詳細解釋道:“父皇,她本名叫韓薇兒,來自我們二千年後;她是失足落了水,剛好那日風若汐也在別院處的湖裡失足落了水,風公府打撈的時候,撈上來的人便是她;因為兩人相貌意外相同,所以她便被風公府之人認作了風若汐。”
“二千年之後之人?月兒,這種話你竟也當真?”慕容複面色鐵青著憤然站起身。
這個孩子,虧了還是在江湖上混的,這種小孩子都不相信的話,他竟能當真!
“父皇,雖這件事兒聽起來確實有些荒唐,但真真切切發生了!她真的是我們二千後之人!”雲非月言之鑿鑿的據理力爭。
慕容複看到他執迷不悟、深信不疑的堅定模樣,劍眉緊緊蹙起,再一次出言問道:“那她又是如何與你相識,從而嫁進康王府的?還有,若汐本人去了哪裡?她為什麽不對風府之人直言相告?”
“我和她相識,是因為母親留給我的螭龍玉玦。那塊玉玦能在月圓之夜助她回到自己生活的地方;之所以嫁進康王府,是因為我們兩情相悅;之所以不告訴風公府眾人真相,是因為我們一直在尋找風若汐的下落,可是迄今為止,仍未有任何進展。”
“難道你就從來沒懷疑過她說的這些話有什麽別的意圖?”慕容複眸光錯蹤複雜的變化著,循循善誘著想把自己這個傻兒子從迷局拉出來。
說她是妖魔神仙,這些也可以接受,畢竟成魔成仙的傳說總還是有的,但硬說自己是從二千年之後來的,這讓人怎麽理解?偏偏自己這個傻兒子就深信不疑。還什麽借著那塊螭龍玉玦便能在月圓之夜回去,怎麽不走,反而還留下來,進入了康王府?若是進入康王府是為了接近皇室,那接近皇室又是為了什麽?
慕容複越想,這件事越蹊蹺,越想這個小女子越不簡單,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江山岌岌可危。
雲非月聞言,面色明顯一怔,隨即立時加重了語氣出言反駁道:“父皇,您莫要錯怪了她!那樣一個心地善良的小女子,能有什麽意圖?”
慕容複無奈的淡瞥了他一眼,不易察覺的輕輕搖了搖頭,緩慢而沉重的坐下身子,篤定出聲:“月兒,你先回府去吧,待父皇查明真相,自會給你一個說法的。”
雲非月強抑住星眸眼底湧出的焦炙淚光,“撲通”一聲跪到慕容複面前:“父皇,求您許我把王妃從刑部接回來好吧?有什麽話我們回來說好吧?那裡真的不是人呆的地兒啊!”
若自己不是皇子,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便把刑部大牢炸了,任可粉身碎骨,也不會讓自己心愛之人受這種罪;可是現在既有著身份束縛,又怎麽能隨意亂來?
慕容複抬手扶額,苦惱的閉上了虎目,陷入了沉思。
如若真的沒有那個牝雞司晨之說,即使康王妃說自己是從星星上面掉下來的,他也不會往心裡去。那樣一個聰明伶俐的小女子,只見到便令人心生愉悅,這世間真的少有。有這樣的小女子做自家兒子的王妃,他是真心喜歡的。可是事關江山社稷,他亦不敢冒一點點風險。
他深知自家兒子對那個小女子的用情至深,即使說出內心真正的想法,這個倔強的兒子也定不會理解,所以他乾脆緘口不提別的理由。
緩緩半晌,慕容複睜開眼睛,將目光投向跪地不起的雲非月,言辭明顯冷厲起來:“你可知道,你這是在為難父皇!朕都已答應了,待到查明真相,定會秉公處置!你還是先回府去靜候消息吧!”
自從與雲非月相認以來,慕容複還是第一次與他這樣嚴厲的說話。因為心底裡有對雲千雪她們母子兩人的愧疚,所以從心裡便格外的疼惜這個兒子。
“如若父皇不答應,今日我便跪地不起!”雲非月深邃的瞳仁微暗,唇間勾著滿滿的倔強,毫不妥協的迎對上慕容複的清冷視線。
從未被挑釁過天威的慕容複,臉色頓時黑沉下來,遏製不住心底升騰起來的熊熊怒火,拍案而起,怒吼了一聲:“好!那你去門外跪著!我看你到底能跪到何時!”
雲非月二話沒說,直接站起身子,大步走出書房,在寒風漫卷的院子中跪得筆直。
慕容軒收到於閑的消息,心急如焚的他直接奔著禦書房便來了。
在灰暗的暮色微光中,遠遠的便看到了跪在禦書房前面的雲非月,心知所求之事定然不順。
“皇弟,你怎麽來了?莫不是也為了康王妃而來?”面色陰霾的慕容複揉著漲疼的太陽穴,喑啞出聲。
“皇兄,怎麽好好的,竟把康王妃送去了刑部?咱們自家人之事,有什麽不能私下解決的?”慕容軒溫緩的語氣中帶著絲絲試探。
他不確定皇兄到底是因何事遷怒到那個小女子,卻知道肯定事非尋常。
莫不是發現了她的身份異常?可是就自己對皇兄的了解,即使會生氣她有所隱瞞,但也不至於如此大動乾戈呀!
慕容複正欲開口,有小太監進來稟報,說風滿樓求見。
慕容複僵硬的面頰不自主的微微抽動了下,噙起一抹淺淺澀笑,向後倚靠在椅背上,無奈的長長幽歎了一聲,允他進來。
想都不用想,風滿樓也定是來求情的。可是自己又該怎樣開口,告訴他康王妃是假的風若汐哪?
慕容軒聽到風滿樓來了,亦是心頭一驚,黑眸眼底不自主的掠過一抹複雜。
“滿樓參見皇上!”風滿樓恭敬的向慕容複躬身行禮。
“滿樓不必拘禮。這麽晚進宮找朕,可是有要事?”慕容複強抑住心頭的煩悶,溫聲問了一句。
風滿樓恭恭敬敬的向慕容複深施一禮,面色嚴正的沉聲回道:“我今日來只是想向皇上求個人情,求皇上放了康王妃!”
慕容複傾身向前,手臂支在桌案上,輕敲著發漲的腦袋,好一會兒才耐人尋味的幽然吐出一句:“你可知道,朕為什麽把康王妃請去了刑部?”
“若是皇上因為康王妃的身份,滿樓感覺大可不必如此。”風滿樓沉穩鎮定的迎對上慕容複別有深意的目光,篤聲回道。
他來宮裡這一路上細細想過了,除了康王妃的異常身份,別的沒有被皇上拿來詬病的。康王妃隻所以進了刑部,定是被皇上知曉了假冒身份。
事已至此,這件事情已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了,所以他直言不諱的講了出來。
“滿樓,難道你也知道康王妃的異常身份?”慕容複不自禁的坐直了身子,驚詫出聲。
慕容軒亦是眸光一緊。
“我也是半個多時辰前才得知了真相。皇上,這裡有康王妃留給我和夫人的一封信,請您過目。”風滿樓從袖口處掏出信箋遞上前。
慕容軒接在手中,又轉遞給慕容複。
慕容複拿在手中展開,仔細看了起來。
看罷,他犀利的眼神從信箋處移向慕容軒,暗意幽幽的輕嗔道:“原來月兒、皇弟你們早就知情啊!”
慕容軒緋唇嘴角輕輕揚起,笑吟吟的回望著慕容複,似撒嬌的婉聲道:“皇兄,這件事兒我們真的是不得以而為之。如若有什麽埋怨 ,也全是我這個做皇叔的沒有考慮周全,與月兒和康王妃無關。還請皇兄原諒我這一次。”
這麽多年來,但凡自己開口,皇兄從未駁過他的面子。
慕容複沒有回聲,轉眸看向風滿樓,語氣中滿滿的不確定:“滿樓,難道你也認為此女子所言非虛?”
“回皇上,雖這件事情看起來確實匪夷所思,但請皇上回想一下,各種飲食新吃法,夏日製冰,冬日羽絨用品,還有種種新奇想法,又有哪個史書上面有記載?若她不是從後面的時代而來,又怎會想到這些?還有,雖她冒用了若汐的身份進府,卻從未做過絲毫對風府不利之事,且給我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歡愉氣氛。所以,我和夫人一點都不懷疑她的人品,她絕對是個好孩子!我與夫人已決定好了,她以後就是我們的另一個女兒。”風滿樓唇間噙起淺笑,溫緩回聲。
慕容軒一聽,心頭一暖,趕緊趁熱打鐵道:“皇兄,風公爺所言甚是。雖隱瞞了身份是她的不對,但她為咱們天雍國做了多少事情啊!可有一件惡事?沒有吧?您看,本來事起風公府,但風公爺都大度的表示了理解,皇兄是不是也就不必再糾結了?您就發話,放康王妃回府吧!這大冷的天,月兒還在外面跪著哪!待事情都解決了,您也好安心用晚膳了不是?”
慕容複眼瞼微垂著,沉吟了半晌,再緩緩抬眸時,眸光裡已是篤定一片。
他將桌案上的兩張圖箋拿至面前,伸手招呼兩人上前,指給他們看:“這張是昨晚的星象圖,這張是梅正遠卜的卦象圖。”
“可有什麽說法?”風滿樓仔細的看了看,也沒看明白,不解的問道。
慕容軒亦抬起頭,緊盯著慕容複,心中隱隱不安起來。
“這張星象圖顯示紫微星暗淡,卻在東南角發現了一顆異亮之星;而這張卦象圖顯示有牝雞司晨之像!”慕容複黑瞳微斂,一字一頓的解釋給兩人聽。
慕容複的話,似晴天的一道霹靂,在兩人耳邊炸響。慕容軒和風滿樓同時瞠目結舌的呆怔在原地,一動不動!